第一百九十一章 大報恩寺(1 / 1)

太平客棧 莫問江湖 1310 字 28天前

錢家事了,沈元舟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扛著自己的“鐵口直斷”大旗,不知往何處去了。

李玄都本意也是就此告辭,不過被錢家大長老錢青白留客,盛情難卻,隻能又多留了幾日。

平日裡深居簡出的錢青白,為了李玄都,專門破例一次,親自領著他遊覽金陵名勝,又有錢錦兒作陪,這等待遇,一宗之主到訪也不過如此了。

因為是遊覽,自然不能來去匆匆,一路上緩緩而行,三人之間也沒有過多提及江湖事,就是閒聊而已。

錢青白問起了李玄都重出江湖以來的所見所聞,李玄都便講了些諸多見聞趣事,尤其是從懷南府前往龍門府的經曆,在李玄都過往的江湖經曆中,這段持續數月的路程算是一抹為數不多的亮色。李玄都順勢聊起了那個被他看作妹妹的小丫頭,現在已經隨著玉清寧前往玄女宗拜師學藝的周淑寧。

提到玄女宗,已經杖朝之年的錢青白不由感慨萬千,破天荒地說起了自己年輕時的經曆,與沈元舟一起結識了一位玄女宗的仙子,讓一旁作陪的錢錦兒大開眼界,沒想到城府深沉的老祖宗也曾經青衣仗劍走江湖。

三人之中,除了李玄都是一個年輕人之外,錢青白要自持身份,不好為老不尊,錢錦兒又是女子之身,自然不好去往煙花之地。於是便往三教勝地而去,不知不覺間,一行人來到了金陵府境內最為著名的大報恩寺。

當初秦襄初到金陵府時,便是借住在此地。說起大報恩寺,是為金陵府三大佛家寺廟之一,其中有一尊琉璃寶塔,高近百丈,通體用琉璃建成,被稱作天下第一塔。

錢青白緩緩說道:“江南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這是當年的南朝盛景,如今大報恩寺中有佛經六千餘卷,琉璃塔中存有佛骨。故而此地各派僧人雲集,除此之外,還有許多書生士子也喜歡在此地坐而論道,如果老夫沒記錯的話,今天在大報恩寺中就有一場關於知行合一的坐而論道。”

大報恩寺占地廣闊,若是徒步走遍整個寺廟,大約得花去大半天的功夫。寺內有人工開鑿之河道,名為香水河,橫貫南北,以此河為界,將大報恩寺分為前後兩半,此時的眾多江南名士就在後寺之中。

正是因為這等緣故,後寺非是等閒人等可以入內,有幾名寺內僧人把關。不過在錢錦兒出麵之後,自然是一路暢通無阻,錢家雖是商人,但是在江南地界,其實與世家豪閥無異,就連江南總督都要在錢家麵前低頭,自然沒人敢將錢家視作尋常的商賈之流從而心生輕視。

此時距離坐而論道開始還有段時間,在一個清秀小僧的引路下,三人來到一間雅致禪房,這名僧人雖然剃去了三千煩惱絲,但唇紅齒白,劍眉星目,若是還俗著華服,必然是一位濁世翩翩佳公子。而且談吐不俗,顯然是飽讀詩書,也難怪前朝的眾多公主格外偏愛僧人。

這名僧人顯然認得大名鼎鼎的錢錦兒,可讓他有些驚疑不定的是,在這三人之中,錢大家竟是隱隱排在最後,如今整個金陵府都知道,錢家大小事宜都是由錢大家出麵主持,不是家主勝似家主,能比錢大家位尊之人,難道是那位常年不離錢家祖宅半步的錢家老祖宗?可這名看著極為麵生的年輕人又是誰?僧人在寺中迎送往來多年,對於整個江州的豪閥公子都有些印象,他可以肯定自己從未見過此人,莫不是外來的過江強龍?

僧人小心翼翼地為三人煮茶,對於李玄都相當客氣。

錢青白輕嗅茶香,淡笑道:“不勞煩這位小和尚了。”

錢錦兒應諾一聲,順勢從僧人手上接過茶壺。僧人愈發肯定心中猜測,眼前這位威嚴深重的老人就是錢家老祖宗,不敢造次,雙手合十一禮之後,緩緩退出禪房。

錢錦兒作為錢家精心培養出來的女子,曾經在眾多帝京貴婦之中交遊廣闊,自然對於茶藝一事極為精通擅長,手法嫻熟。

李玄都畢竟是江湖之人,雖然對於這些事情略有涉獵,但是談不上精通,看到錢錦兒給自己斟滿一杯茶,隻能道謝一聲之後接過,未能品出太多好壞意味,有牛嚼牡丹的嫌疑。

不過錢家人有個好處,從不會因為這等小事就以貌取人,無有那些書香世家的酸腐之氣,無論是錢青白還是錢錦兒,都不以為意,錢青白開口道:“紫府離開師門時,尊師如何?”

李玄都放下手中茶杯,斟酌言辭道:“自天寶二年之後,宗內大小事宜都由三師兄代勞,家師無事一身輕,尋仙訪道,一切安好。”

錢青白點了點頭道:“當年老夫行走江湖時,尊師已經是名動江湖,現在回想起來,真是恍如昨日一般。”

李玄都道:“說來也是可惜,家師縱橫江湖的時候,隻有大師兄和二師兄兩人隨侍身旁,待到我被收入門下時,家師已經很少在江湖上走動。”

錢青白輕歎道:“可惜司徒先生英年早逝,若是他還在世,今日的江湖恐怕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李玄都也是感歎一聲。

他沒見過那位大師兄,但是從二師兄的口中聽過大師兄的事跡,能讓二師兄極為佩服之人,可想其當年的無雙風采。

李玄都剛想開口說話,就聽錢青白說道:“錦兒,你陪著紫府在這寺中轉一轉吧,我就不過去了。免得被那幾個老家夥認出來之後,又是一番客套寒暄,我年紀大了,不耐這個,還望紫府見諒。”

李玄都微笑搖頭。

錢錦兒恭敬應諾。

錢錦兒與李玄都離開禪房之後,錢青白一人獨坐,不多時後,一名老僧走入禪房,微笑道:“錢施主,你我雖然同在金陵城中多年,近在咫尺,卻是已有十餘年未曾見麵了。”

錢青白淡然道:“人老之後,喜靜不喜動。”

老僧問道:“剛才那位年輕公子是誰?能把你這個千年老鱉釣出深潭,恐非尋常人等。”

被人稱作“老鱉”,錢青白卻是毫不動怒,隻是道:“可以算是錢家的恩人,在這次的變故之中,出力頗多。”

老僧了然道:“貧僧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錢青白淡笑道:“你這老和尚,倒是我的知己之人。我過去之所以不願見你,是因為你與秦襄等人牽扯太深,為求自保計,不得不與你劃清界限。事到如今,既然朝廷敢對我錢家出手,那也怪不得我錢家不講道理。”

老僧輕歎一聲,道:“我大魏朝廷坐擁天下十九州,倘使朝廷節用以愛人,使民以時,各級官員清廉自守,開絲綢、瓷器、茶葉通商之路,僅此三項即可富甲天下,何至於今日之國庫虧空。”

錢青白冷笑道:“朝廷上下揮霍無度,貪墨橫行,又連年天災,如此使得國庫虧空。國庫虧空,則掠之於民,於是連年加征賦稅;民變在即,便掠之於商。我錢家作為江南第一富戶,樹大招風,有今日之禍,皆是意料中事。然以我錢家之家財,當真能填補國庫之虧空否?我看未必。”

老僧歎息道:“錢施主能想明白這一點是最好,如今朝廷,已經到了不得不變的地步,若是當年張相還在,鼎故革新,也不至於有今日之不可收拾局麵。”

錢青白閉上雙眼,低聲道:“就請老和尚為老夫給秦都督帶一句話,若是天下有變,老夫願意助其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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