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辰毫不猶豫地一個後翻,矯健的身形在半空中劃出一個優美弧度,落地的同時,雙手已經將腰間的兩柄彎刀拔出,交錯於自己身前,擺出戒備架勢。
下一刻,一個高大身影從“陰陽門”中緩緩走出。
孔無忌如何也沒有料到,迎接他的是李玄都的一刀。
長生宮一戰以整座長生宮坍塌為結局而告終,在長生宮即將坍塌的時候,李玄都三人被困於丹殿的內殿之中,身在外殿的悟真選擇在這個時候去轟擊大門,意圖救出李玄都等人,趁此時機,皂閣宗的耿月、尚熙、孔無忌、吳圭四人帶著藏老人的銅甲屍退出長生宮中,勉強保住了性命。
此戰之後,皂閣宗全麵收縮,包括許多在外開辟的養屍地和煉屍地都被封藏,此地就是其中之一。
孔無忌作為皂閣宗的旱魃壇壇主,正如煉神堂堂主吳圭負責養屍地一般,此地便是由他負責,所以在李玄都觸動此地的機關之後,他立刻通過當初留在此地的一座永固“陰陽門”趕來。
當他從“陰陽門”中走出的那一刻,視野所及,儘是大雪崩一般,滾滾劍氣對其撲麵而來。
孔無忌以皂閣宗的“暮雲遮”之法,將自身真元化作一重黑幕擋在自己的身前,任由劍氣轟然撞擊在上麵,雖然在劍氣不斷衝刷之下,這層似雲似霧的屏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薄,但也給了孔無忌喘息的時機。
然後他望向劍氣的主人,認出了李玄都。
雖然他不曾見過李玄都如與太陰屍激戰的場景,但卻見過李玄都能與耿月不分勝負,耿月在黑白譜上排名第二十八位,實打實的天人逍遙境修為,李玄都能與耿月不分上下,自然不是孔無忌可以匹敵的,再加上孔無忌又在長生宮中折損了自己的“十八冥丁”,就更沒有與李玄都一較高下的念頭,於是他的第一反應便是向後退去。
在他的身後是那座“陰陽門”。
永固“陰陽門”與普通的“陰陽門”不同,前者更類似於陣法,通過符籙和各種載體將術法固化,可以反複長期使用,而且耗費極小,對於境界修為要求較低,更重要的一點,永固“陰陽門”可以克服“陰陽門”容易被血氣乾擾的缺點,同時延長跨越距離,尋常“陰陽門”就算是讓天人境的大宗師親自用出,也不過是數百裡的距離,而永固“陰陽門”則可以輕易達到千裡以上,如此才能讓孔無忌從千裡之外的皂閣宗趕到此地,也讓他有了可以隨時返回皂閣宗的底氣。
其實在孔無忌認出李玄都之前,李玄都就已經認出了孔無忌,所以才會出刀不留情。
這一刀,沒有“人間世”和“逆天劫”的加持,大致相當於歸真境八重樓的全力一擊,若是換成耿月在此,不說隨手就能破去,也絕不會如此狼狽。
可惜,孔無忌不是那位皂閣宗第二人。好在也應了某位將軍的名言,進攻不敢言勝,撤退還是萬無一失,孔無忌身形向後一倒,又回到“陰陽門”之中,在一片藍色的光幕之中,身形迅速淡去。
李玄都毫不猶豫地又是一刀劈在這座石門之上,使得整座石門轟然震顫,無數灰塵碎石簌簌落下。
在出刀的同時,他也對劉辰喝道:“趕緊動手將此門毀去,若是等到藏老人出來,你我可都沒有半分幸理。”
原本打算作壁上觀的劉辰立時醒悟過來,藏老人凶名在外,而這道“陰陽門”的另一邊就是皂閣宗,若是不將其毀去,讓藏老人降臨此地,藏老人可不會管兩人是不是一路人,更不會在意聽風樓的震懾,他會直接動手,到那時候,她的下場未必就比那個名叫周妍的玄女宗弟子好上多少。
想到這兒,劉辰不敢有絲毫怠慢,將兩柄彎刀收入腰間鞘中,然後從自己的須彌寶物中取出了一把飛爪,其器如鷹爪,共四趾,前三後一,前三趾俱為三節,後趾為兩節。每節相連處裝有機關,使各節均能伸縮活動,同時綴有五丈左右的長索。
劉辰一甩手,飛爪激射而出,長索在石門的門楣上纏繞幾圈,然後飛爪收緊卡死。她雙手緊緊抓住飛爪的長索,雙腳踏足地麵,運轉氣機猛然一拉。
雖說女子力弱,但是踏足歸真境之後,一身磅礴氣機催動之下,也堪稱是千鈞之力,再加上這座石門在承受李玄都的傾力一刀之後,本就已經搖搖欲墜,所以在這一拉之下,以天蠶絲編織而成的長索瞬間繃直,然後一聲轟隆聲中,煙塵四起。
整座石門竟是被生生拉倒在地。
如此一來,這座永固“陰陽門”便算是徹底毀了。
劉辰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收回飛爪後望向李玄都,不忿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招惹上皂閣宗?”
“正道中人。”李玄都給出了一個意料之外卻又是情理之中的答案:“正道中人與皂閣宗這等邪道之人為敵,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
氣悶的劉辰重重吐出一口濁氣,卻又無話可說。
李玄都轉頭之望向身形飄渺的周妍,道:“此地不宜久留,想來皂閣宗很快就會派人來此,說不定會是一位天人境大宗師親至,若是你信得過我,我便將你的遺骸收入須彌寶物之中,反正日後我也會去往玄女宗一行,屆時便將你送回玄女宗。”
周妍的臉上頓時露出極為激動的神情,斂袖蹲身行禮道:“感謝公子大恩,小女子無以為報,唯有來世再報。”
李玄都擺了擺手,飄身飛上法壇的第三層,揮刀將白骨上的種種符籙全部破去,周妍也飛至旁邊,再次向李玄都行了一禮之後,化作一縷青煙飛入白骨之中。
李玄都將白骨收入自己的“十八樓”中,轉身望向劉辰,微笑道:“行走江湖,少不了銀錢,可錢難賺,好不容易遇到這個機會,不妨看看有什麼值錢的東西,能帶走就帶走,好歹不算白白得罪皂閣宗一回。”
劉辰一想,的確是這麼個道理,也顧不上與李玄都置氣,趕忙圍繞著法壇開始四下搜尋。聽風樓與白蓮坊同出一脈,劉辰在耳濡目染之下,對於各種值錢物事也算有所了解,她首先便將法壇上可以揭下的符籙悉數取下,然後又來到第二層法壇,取走了擺放在這一層法壇上擺放的各種器物,僅此兩項,就已經賺得盆滿缽滿,剛才的些許怨氣都一掃而空。
李玄都則是從“十八樓”中取出自己的“白骨玄妙尊”,將其置於第三層法壇原本放置周妍遺骸的位置。這座法壇本就是用來煉製“白骨玄妙尊”之用,兩者自然極為契合,甚至不用李玄都如何以氣機催動,就可以清晰感知到“白骨玄妙尊”開始自行吸納法壇中儲存的龐大靈氣。
如此一來,李玄都也不必再費心去搜尋什麼,這座法壇本身就是他最大的收獲。
大概過了半柱香的功夫,“白骨玄妙尊”吸納靈氣的速度開始減緩,雖然這座法壇中還儲存有大量靈氣,但是“白骨玄妙尊”本身所能容納的靈氣已經達到極限,不但修補了先前的所有損傷,而且還更上一層樓,李玄都也不貪得無厭,收起散發出淡淡瑩芒的“白骨玄妙尊”,對心滿意足的劉辰說道:“看來今天我們要冒著大雪走夜路了。”
劉辰盯著李玄都,有意試探道:“雪夜趕路不是不行,可是一路上儘是荒郊野嶺,寒氣深重,路途難行,以你先天境的氣機能夠支撐連續一天一夜的趕路?”
李玄都也不在意劉辰的小心思,坦然道:“不必擔心,我的這個先天境與普通的先天境,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