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真神人也。”
李儀,秦東陽,孔和等人俱是下拜,臉上也不乏激動之色。
“鹽池出鹽,五月至六月,我希望能達到十萬斤以上,”徐子先對傅謙和張顯德等人道:“所需人手,可以在新移民裡來選,自覺自願報名,待遇按現在的灶戶待遇來辦。同時,這兩個月時間,需要興造十處以上這般規模的鹽池,到八月,九月時,希望月產就達到百萬斤以上,年產在千萬斤左右。”
傅謙連連點頭,抱拳道:“千萬斤,扣除人工費用,我們按二十文一斤的價格出售,獲利也在百萬貫以上了。”
徐子先點了點頭,如果按福建的人口一千多萬人二百多萬戶來算,每戶每個月最少要半斤鹽,千萬斤的產量連福建路一路都滿足不了。
當然百姓用食鹽都是千省萬省,東藩鹽價格也不能低於朝廷價格太多,低上一倍也就差不多了。
去掉鹽池周期,興造費用,還有灶夫們的開銷使費……這都是小數,不值一提。
大頭是賄賂各地官府的費用,儘量消除此事的影響,賄賂不可避免。
還有就是運費,海運到港口之後,儘量交給大的分銷商,若是自己包銷,要雇傭大量人員,還要成倍的增加運費,並不合算。
“找分銷商的事。”徐子先對陳篤中揖手道:“這事拜托九叔。”
陳篤中道:“昌文侯府當然義不容辭……”
“不不。”徐子先笑道:“這鹽池可不是我和昌文侯府合作弄的,與侯府可是沒甚關係。九叔在島上辛苦了,現在也沒甚事,不如多操勞些,在福建路尋一個軍州,包銷當地的東藩鹽,我按大宗分銷商給九叔鹽價,九叔和他們談多少,從中獲得多少利,我不過問,也不去打聽,更不準人瞎傳瞎說。”
這就是說,徐子先會和昌文侯府合,估計福州和泉州這兩個重要的州府會留給昌文侯府包銷,一年最少過百萬斤,一斤獲利五文錢都是幾千萬錢的重利。
在此之前,昌文侯府一直在南安侯府這邊投錢,已經投了大幾十萬貫在島上,若是連同陳文珺的嫁妝,怕是已經過百萬。
這麼多錢投下來,加上大量的官場人脈,商場人脈,金錢,人情,精力,投入是當真不少。
昌文侯府投入已經很多,但到目前為止仍未獲得回報。
給福州,泉州,乃至再添個建州的分銷權,並不算過份。
東藩鹽的價格會比官鹽低一倍,算上分銷的價格和到各州鄉鎮的運費,最少也要低三分之一。
這個價格出鹽,鹽的質量又好,這就等於叫陳篤光等人上街去撿錢了。
這筆買賣,昌文侯府上下知道了,必定歡喜。
陳篤中則是被侵害了不少利益,也算是為家族付出犧牲,此前為了替昌文侯府掌握一定的武力,在海島上苦熬。
最近這段時間為了配合南安侯府,又是把所有的權力和地盤都讓了出去。
如果是島上的官吏離島幾個月,現在回來定然認不得是原本的東藩了。
花溪一帶除了幾處軍營幾乎是拆光了,新建了不少工廠和定居點,開辟了大量棉田,修築水車和挖掘深井,覆蓋河泥,已經有了大規模墾荒的基礎。
而陳篤中卻是落個兩手空空。
“原來明達你帶我過來看這鹽池,彆有深意。”陳篤中高興的嘴巴都合不攏了,大家族的人也是有大家族的難處。
陳篤中好享樂,從上寨的陳設和花費就看的出來。
但公中產業,對家族中的供奉是固定的,當家的陳篤敬肯定是拿大頭,彆的族人按地位權勢和親疏遠近各有花紅可領。
陳篤中一年最多也就領幾千貫,加上官俸,享樂是夠了,買田置地,給自己的子孫置辦產業,不光是用公中的錢,那是最沒出息的族人的出路。
等幾代之後就成了遠宗,再不出官員,陳篤中的後人最多一年分幾十貫錢,掛著侯府後人的名頭混吃混喝,這種貨色,各勳貴之家都有的是。
而徐子先給他一個軍州的包銷,就算是偏遠軍州,獲得的利潤也相當豐厚了。
這也是對近期來陳篤中相當配合的酬勞,也是立個榜樣。
相信南洋水師的任忠知道了,內心必有觸動。
“明達,明達。”陳篤中一臉感動,笑著道:“就知道你的行事風格如此,我也不推辭了,這件事,我會配合鹽池的產量來進行……”
“嗯,也請九叔和昌文侯府那邊通個氣。”徐子先笑道:“不要我寫信過去,我嶽父,二叔,三叔他們,以為我在說天書。”
陳篤中仰天長笑,說道:“他們怕是真的會如此哩。”
……
“明達真是神人麼?”陳正誌拿著陳篤光的家書,狂呼大叫,形狀頗有癲狂之感。
“雖然你不成體統——”陳篤敬微笑著搖頭,用稍許責備的語氣提醒兒子莫要得意忘形,但總體來說,陳篤敬本人也是極為高興的。他臉上滿是笑容,緩緩道:“鹽池之事,老九寫書子來,三兄和老五,老七,都說九弟癲狂了,不知道叫徐明達下了什麼藥。現在好了,他自己親去東藩,寫了書子回來,嗯,鹽池的事是真的。”
“以一夫之力推攪不停,間以鹵水,雜以光力與風力,則鹽晶自成矣。成晶之後,潔白似雪,綿軟如糖,誠為上等井鹽亦不為過……”
陳正誌小聲讀著三伯父陳篤光的書信,陳篤光與陳篤敬,陳篤禮,陳篤中等人俱是同輩兄弟,宗族之中,尚有長輩在,但一般是不理世事了,掌侯府事的就是這些同輩中人。現在一般也是以陳篤敬,陳篤光,陳篤名等人為主事者。
他們不一定是親兄弟,而是堂兄弟或從堂兄弟,總之是沒有出五服的近支親人。
近來族中頗有浮議,令得陳篤敬有些頭痛,相比族人的急功近利,他更擔心棉花的事……進入夏季後,排水之事要萬萬小心,一旦有暴雨什麼的,對棉花的傷害可是不小。
現在陳氏族人中有不少就拿此事來說事,萬一棉田受損,顆粒無收,陳家等於是幾十萬貫扔在水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本?
由於支出太多,公中也是無有多少錢剩下來,若是沒有錢回來,年底公中分紅的時候,不知道會有多少人不滿,從說怪話到鬨事都是容易的很。
大家族的族長難當,主要是族人可以為助力,可以幫扶家族發展和壯大,但這也是一把雙刃劍,若是決斷不利,甚至影響宗族,到時候被宗族勢力反噬一下,引發族內不和,非得弄到族內元氣大傷不可。
小輩們胡鬨,陳篤敬還能壓服,要是陳篤光等人也不服從,那事情就鬨大了。
還好,這一次曬鹽之事一出來,出鹽那天,陳篤中就大為激動,因為徐子先允他包銷一部份,這是等於送錢給陳篤中,天降橫財,陳篤中怕是做夢都要笑醒。
事實也是如此,陳篤中的信寫過來,字裡行間俱是有歡喜不禁的感覺,那些字眼仿佛浸在蜜水裡一樣,隔著重洋大海也仿佛能感覺到陳篤中的情緒。
除了陳篤中包銷的地方之外,就是昌文侯府包銷其餘大半的地方,利潤也是極大了。
“穩重些兒。”陳篤敬心情也是極好,看了看手舞足蹈的兒子,提醒道:“此事關係要緊,不要弄到事機不密,泄露出去,惹動人言。”
“是,兒子知道。”陳正誌笑嘻嘻的答應了一聲,接著又道:“這一下,父親可不必擔心小妹嫁過去受窮了!”
陳篤敬在此之前倒是真有這種擔心,他已經花了幾十萬貫當嫁妝,給陳文珺蓋了彆院,還修了大量房舍,投入可不謂不重。
徐子先有大功,有大名,還有近萬軍隊和水師艦船,隻要不失心瘋舉旗造反,國朝在福建就得倚重南安侯府,時間久了,自然能成南安公府,甚至南安王府,亦不是沒有可能。
一切要有待時間,但不管再苛刻的陳氏族人,或是姻親,或是與昌文侯府有一定關係的官員,眾人都不能說這門親是結錯了,事實上人人俱是說這門親結的對,相當的妙。
徐子先做事不畏煩難,梳理軍政大事也很有章法。
在岐州做的很不錯,在澎湖也是不聲不響,沒鬨出大動靜就拿下了水師。
而那些武官回福州後,趙王不明就裡,都是好生安置,待事後知道實情之後,趙王被氣了個半死,就算人們畏懼趙王府的權勢,這件事還是被當成笑話一樣傳揚開來,整個福建路都傳遍了。
徐子先少年老成,行事老辣的風評,也是逐漸流傳開來。
此前的徐子先,給人的感覺就是硬生生的用障刀殺開了一條血路,簡單來說就是個天殺星,從石橋殺到江灘,一路殺到京師,再殺到岐州,一個被打壓提防的破落宗室,生生殺到了國侯爵位,殺出了五品官職,還有團練和殷實的家底。
到吃下南洋水師,確定了開發東藩,人們才逐漸感覺到南安侯府激蕩的現狀逐漸平緩下來,那些懷疑的眼光也逐漸變得平和,雖然還是有很多人在挑剔,懷疑,但已經沒有人懷疑徐子先將成為福建一方重鎮的事實了……
惟一可詬病的就是南安侯徐子先做事一向大手筆,開發東藩一下子投入太大,東藩的人數已經激增好多倍,到年底要安置十萬人以上,朝廷給的萬戶實封,等若一般的親王,南安侯府的未來可期。
大手筆就是大投入,未來的回報可期,但也叫人擔心,在多少年之內,南安侯府都不會太富裕,更有一些遠支的親戚抱著看熱鬨,看笑話的心理,私下裡議論起來,都是說昌文侯千挑萬選,是挑了個好女婿,但想要女兒跟著女婿過富貴日子,怕就是難了。
男子有未來,有前程,但對婦人來說,議論的中心還是過的日子怎麼樣,夫家有沒有底蘊,有沒有錢財……
徐子先送的彩禮倒是豐厚,堵住了不少人的嘴巴,但隨著南安侯府在東藩的投入,這些浮議又都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