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遲到(1 / 1)

大魏王侯 淡墨青衫 1864 字 25天前

“韓相公的保證,南安侯也不必太當真。”方少群還是和以往一樣,說話要多尖刻就可以多尖刻,對韓鐘這個秉國的相公,也沒有幾分尊重。

確實是如此,天子不行,宰相也不行。

韓鐘這十來年,正事沒做幾件,多半是爭權奪利,安插信用私人,以至敗壞朝政。

另外就是貪墨之風逐漸盛行,以大魏高薪養官的政策,官員貪汙,實在隻能說是末世的景像了。

“這個我明白。”徐子先皺了皺眉,考慮片刻,說道:“接下來最要緊的事,還是掃清劉知遠的餘黨。三司使,樞密院的人,兵部的人,禁軍的將領。”

方少群點頭道:“總得十來天功夫,才得初步安穩,然後再掃清地方的,會有投效改換門庭的,要真的安靜下來,最少要半年。”

“在此之前,怕是還顧不上我,趕緊打發走才是正理。”

這一次的大變亂,整個京師都是戰戰兢兢,匍匐在兵鋒之下,徐子先就顯得太銳利,太危險。要說斷然處置,定然又會惹動兵變,京師承受不起,天子也沒有這個臉麵。

要留韓鐘,拿什麼借口來處置與韓鐘一體的徐子先?

“天子和韓相公都會恨不得趕緊把我打發走。”徐子先笑道:“還好,鎖廳試就是後天。”

“其實鎖廳試隻是對普通宗室給個上進之路,還有官宦人家的子弟,也是一個光彩的出路,比恩蔭好。以南安侯現在的地位人脈來說,考或不考,已經沒太大差彆了。”

“總是要考的……”

徐子先也是知道,現在的他已經走上了一條不同的道路,和徐應賓當年設計的完全不同。

宗室如果不想守著爵位過一輩子,任那些沒有實權的虛職官位,就得考中文武進士,然後和普通的進士一樣授官,這才會有實權。

這是太祖設計的製度,為的是促使宗室奮發上進,不要當啃祿米的蠹蟲。

對徐子先來說,團練使可以虛,也可以實。國侯之位到手,加官進階不在話下,再有團練使一職牢牢在手,影響福建軍政大局也足夠了。

但最好的辦法還是考中武進士,如果想真的在短期內與趙王爭鋒,控製更多的地盤,考中武進士是最好的辦法。

宗室不得任安撫使,製置使,但徐子先不認為這個祖製還能堅持多久。

崇德十四年後,天子對地方掌控越來越弱,已經有大量宗室蠢蠢欲動,任實職知州,知府,製置使的,大有人在。

“既然如此,還是要都堂急下堂劄,確立功勞,一旦得中就自請離京,以安天子之心。”

就算有韓鐘進宮分說,天子肯定還不會放心。

經過今夜變亂,徐子先的聲望定然會更上一層,天子的警惕防範之心還不知道有多大,為了省事,最好的辦法是急速離京。

方少群雖然剛加入南安侯府的幕僚群體,見事已經是十分明白,他的話算是委婉的提醒,徐子先不要以為鏟除了劉知遠就獲得了有利的地位,原本沒有心思,也會變成有心思。

徐子先點一點頭,他當然不會反對,為人要有決斷,也要有野心,但不符合現階段力量和人心的野心,隻會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

儲位不是現在能爭的,也爭不到,徐夏商的想法,終究也就是想法,老人家還是太天真了,事涉大位,孟浪行事隻會使京師血流成河,事涉大位,天子絕沒有退讓的可能。

劉益的差事也辦完了。

這廝端的是心硬如鐵,任憑數十人不管是求饒,還是哀嚎,還是拉著頭發,一個接一個的斫下頭來。

院中的血腥氣大的驚人,張虎臣卻是帶著人將大門重新封閉上,門頭和院牆,兩個角樓的大火也不去管,隻要不蔓延開來就好。

人們隻能留在院子裡,走動時都得小心避開腳下的血跡。

“這位吳國公怎麼辦?”劉益手中牽著徐子誠,徐子誠麵色如土,嚇的渾身顫抖,說不出話來。

“這位交給天子處置吧。”徐子先不願背上殺親的罪名,徐子誠為惡不深,甚至談不上為惡,就是一個被人不停當槍使的蠢貨,好歹也是自己的從堂兄弟,有這麼一層血緣關係在,徐子先沒必要替天子殺人,天子省心了,徐子先卻是得臟了自己的手。

“押起來。”徐子先道:“明天一早送到宮裡去,由天子處置。”

不管是誅殺,還是高牆圈禁,那都是天子要頭疼的事情了。

張虎臣這時走過來,說道:“外間有動靜了,象是金吾衛和羽林郎趕來了。”

“來的還真快。”徐子先笑道:“東角樓沒火,我們上去看看。”

張虎臣點點頭,帶著高時來等人在門前列陣,地上扔了一地的神臂弓,田恒撿起一柄,說道:“這可真是好東西,比最強力的步弓的力道還要大一些。”

神臂弓就是手、弩,是大魏禁軍最為倚重的利器。

神臂弓,步人甲,都是軍國重器,而神臂弓地位還在步人甲之上,當然也是在腰張弩,蹶張弩,床弩,八牛弩之上。

因為輕便易攜,普通軍士都可以使用,其長三尺三,弦長二尺五,有效射程二百四十步,最遠能射三百步,二百步外,能射入榆木。

弓力與威力最大的英式長弓相當,甚至猶有勝出。

而一個合格的長弓手,得練到身體變形,最少數年之功才算合格。

一個神臂弓手,幾個月時間就能成為神射手。

發射頻率快,拉動輕鬆,射程遠,定位準確,一個普通人也能成神射手,不得不說,這種輕便的手、弩,實在是最偉大的發明,殺人的利器。

比起秦弩來說,大魏的神臂弓技術更成熟,製造工藝也進步很多,從軍事學說,甲胄,戰馬,兵器,訓練,其實華夏的軍事實力是在不斷的下降,比如重騎兵的高峰在南北朝時期,鎧甲的高峰在唐,兵器的高峰也在唐,騎兵戰的能力,則漢唐不相上下,軍事學說,則發蒙於春秋戰國,至秦漢達到高峰。

當然,學說是學說,具體的戰術在不斷變化,大魏的《武經總要》其實際意義,也不在孫子的兵書之下。

隻有弩、弓,是大魏超過前朝的任何時期,不管是秦弩還是漢弩,都是遠遠不及大魏的神臂弓。

至於步人甲,其實就是唐甲的變種,相比唐甲的豐富多彩,種類繁多,而且大批量的製造,大魏就遠遠不及了。

神臂弓的射法,在武經總要裡是規定百二十步來訓練,理論上是可以射到三百步,二百四十步可以有相當高的命中率,但訓練時,就是以百二十步為標準。

武經總要裡規定:神臂弓垛遠百二十步,給箭十支,取五中為合格,軍中少得該賞。

百二十步,十箭中五為合格,事實上很多禁軍將士都能十中七八,神射手的標準就是一百二十步全中,不中者就不要談神射這兩個字。

就算以步弓,神射手也是百步全中,甚至飛騎之上顛簸上下,也能在百步內、射中飄動的柳枝,那才稱的上神射二字。

不管是西羌,東胡,北虜,俱是有騎射之能,北虜的怯薛,西羌的遠攔子,馬鷂子,東胡的鐵甲馬,拐子馬,這些重騎精銳,俱是能馬上左右馳射的神射手,但在神臂弓前,他們的馳射都占不到大便宜。

大魏缺乏騎兵,幾乎是以純粹的步兵對抗百萬異族的騎兵,靠的就是張虎臣手裡的這柄神臂弓。

“好東西……”張虎臣撫著榆木所製的弩身,由衷的道:“這真是我大魏的軍國利器,若是我們團練武卒有百柄神臂弓,上一次怕是要少死一半的人。”

那些烏合之眾組成的群盜,哪能經得起百柄神臂弓的速射?

“東西再好,要看用的人怎樣。”劉益還是柱著障刀站在一旁,一臉無所謂的說道:“換了福州城裡的禁軍,拿著神臂弓來打江灘一戰,我看未必比我們強。再者說了,人家知道我們有神臂弓,戰法打算就會換一種,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張虎臣氣的笑出聲來,說道:“劉六指,你的意思是有好東西也不用?”

“用當然要用。”劉益理直氣壯的道:“錢多物好,打仗能壓著人打,人家血流成河,咱們不死人,這才是最合算的買賣。”

“這話還說的差不多。”

“你彆惦記這些東西,”劉益隨口道:“若是將財力用在神臂弓,鎧甲上,你的騎兵都想擴大,還有沒有可能?”

這一下張虎臣被徹底說服了,將手中神臂弓急速交給身邊的武卒,不想再多碰一下。

崇德十四年這一年,可想而知徐子先會大有收獲,未來在財力上,可能南安團練會更加充裕。一旦錢財夠使,則張虎臣很想把一都的騎兵,擴充為兩個都,乃至三個都。

這是一個雄心勃勃的計劃,要知道福州府城裡,也不過就隻有五個都的騎兵,還沒有獨立成營,隻是分散為各都來使用。

象北方這裡,不僅有成營的騎兵,整個軍或整個廂都的騎兵建製都有,張虎臣現在還不敢想到這種地步,但最少他是希望自己將來能指揮最少一個營的騎兵。

五百鐵騎縱橫福建,也差不多夠了。

要是真的把財力用在甲胄和神臂弓上,如禁軍一般,張虎臣的騎兵夢可就破滅了。

說話間徐子先和方少群,陳佐才,陳道堅等人都是上了東角樓。

角樓底下還有一些殘火,被武卒撲滅了,徐子先也不以為意,攀梯上樓,十幾米的高樓,瞬息間也就爬了上來。

其餘幾個也是壯年和青年人,陳佐才和陳道堅也日常參加武卒的晨間訓練,身體素質相當出色。

方少群雖然年不至三十,但在大參府邸起居都是純粹的讀書人作派,等他上角樓望台時,已經最為落後,而且氣喘籲籲。

“真是郎衛來了。”徐子先向方少群點頭一笑,笑容真摯溫和,無形之中,給人一種親和信任之感。

對方少群來說,眼前這位比自己還小好多歲的南安侯,短短時間的感覺就是相處起來,比劉知遠要容易的多。

“白虎旗。”方少群眼眸一縮,指著郎衛之前的一麵碩大的旗幟,說道:“如朕親臨,還好他們來遲了兩刻功夫。”

徐子先也是看著那麵旗幟,看起來有些舊的舊物,旗標被一個矮壯郎衛高高摯著,夜風之中,一麵白色的旗幟在空中烈烈飄揚,一隻白虎張大嘴巴,半伏著身,似乎是要從草澤之間跳起來吞噬掉敵人……這麵旗幟,真是聞名很久,見了麵,似乎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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