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城頭上(1 / 1)

大魏王侯 淡墨青衫 1691 字 28天前

“齊王殿下,趙王殿下。”林鬥耀權衡利弊,感覺也是到了出兵的時機,蒲家隻是叫他延緩,他已經做到了,一萬貫的好處拿的並不手軟。要是真的拖久了,叫虛張聲勢的海盜攻克侯官縣城,麻煩太大,一萬貫就不值得了。當下斷然道:“愚意不宜拖延了,可先派一營禁軍,並府城的城守營兩營官兵,再派兩都騎兵於前哨探,可以伏擊等事,城中再動員一營禁軍和捕盜兵營準備出城支援,兩位殿下以為如何?”

齊王簡潔的道:“若侯官無事當如何?”

趙王笑而不語。

官兵出戰,需得時間整隊,往侯官最少一個時辰,同時還得偵伺左右,小心埋伏……林鬥耀一會麵授機宜,一定會叫出城官兵小心中伏,這樣拖延到半夜才能到南安,那會估計徐子先要麼跑回福州,要麼南安鎮和侯府彆院加團練軍營都被燒成白地,反正事情做到這種地步,也就足夠了!

齊王想的是最少派五個都的兵力先期出發,這樣可以迅速發覺侯官那裡並無敵蹤,但林鬥耀的部置也不能置疑,那就等於是親王乾涉地方軍政,事情可大可小。

福建府城是駐軍最多的地方,但也就是兩個城防營,一個捕盜營,另外有五個都的騎兵和三個營的禁軍,林鬥耀出動兩個禁軍營,還把捕盜營,城守營一並派出去,總不能把騎兵也全部派出,府城空虛,一旦為敵所趁,福建路全部官員下獄也抵不得天下側目帶來的天子震怒,就算是趙王都很難擺脫責任,城中最少得留一營禁軍,加上一營城防營和三都騎兵,當然還有各家的牙將都需要上城防守,以五千人左右防守福州府城這麼大的城池,已經是相當吃力了。

當然附近也沒有什麼象樣的敵人,如果有海上五大盜那樣規模的敵人來襲,一來十餘萬人,五個營的禁軍完全不夠用,得把建州邵武興化軍一帶的廂軍二十餘營全部征調到福州漳州泉州一帶防守,五個營的禁軍當機動部隊,哪裡吃緊往哪裡。

所幸的就是海盜就是對雄霸海上,還有沿邊滋擾有興趣,而且五大盜各有心思,彼此分裂,如果齊心協力,來上二十萬人的海盜,那樂子就大了,福建路維一有把握守住的就是福州一府,彆的地方隻能放棄,還得靠朝廷調兩廣荊湖兩浙的官兵來協守,北有東胡,南有海盜,大魏國運休矣。

這也是近年來朝廷議論紛紛,一直在考慮對海盜招安妥協的重要原因所在。

若是齊王主持軍政,當然早就派兵出城,城裡在各城門附近留一營兵,加上親王公侯府邸動員兩千人上城,也可以放開叫士紳家族的壯丁護衛上城,城中還有弓箭社忠武社等民間組織,動員幾千人上城是很輕鬆的事。

林鬥耀一則是私心,故意裝成緊張的樣子,二來也確實是沒有齊王的威望和信心……

楊世偉對林鬥耀的安排並不反對,待禁軍到齊後,兩個都的騎兵先出城,然後分散哨探,接著一個營的禁軍和一個營的廂軍開拔出城,四千餘人從東門魚貫而出,打著過千支火把,將城門附近照亮的有如白晝。

陳篤敬走近到齊王身邊,一臉憂色的道:“殿下以為南安能撐到禁軍來援嗎?”

“兩可之間。”齊王歎息一聲,說道:“我卻有些輕敵了,料錯了人家的舉措布置。看來,蒲家也有高人,決心下的比較大,布置也很周密,我卻是輕敵了些。原想南安一有動靜,府城這裡我可以催逼出兵,現在他們借著穀口的事催逼明達,又在侯官布置疑兵,南安那裡才是重兵雲集,不管是明達能回南安收拾殘局,或是在穀口坐視南安失陷,又或是與部下因南安死戰而出什麼意外,人家的目的都算是完成了。”

陳篤敬的麵色有些蒼白,徐子先是他已經相中了的女婿,府城裡很多人家都知道了。雖然陳文珺肯定不愁嫁,徐子先若有什麼意外,女兒和他根本沒有定親,倒是不愁這個。愁的是昌文侯府與南安侯府的一係列的合作,算是徹底白費心血,而女兒明顯對徐子先已經獨具好感,以陳篤敬對女兒的了解,就算許配給彆家女兒不會反對,這一生一世怕也不會放開懷抱接納其它的人。

這個年頭的女孩子,實在還是做不到失戀哭一場鬨一下,然後幾個月甚至幾天後又能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一般來說,這世道的婦人女子不會輕易喜歡一個男子,也缺乏這種機會。

一旦相中了,意誌堅定的內秀型的女子,很少會改變主意,選擇其它的男子了。

這樣一來,不是誤了女兒終身?

這是一件事,再有的就是自己為了堅定徐子先的信念,不使其陣前脫逃,特意派了長子陳正誌去南安。

若是知道敵人擺開這麼大的陣仗,又明顯買通了林鬥耀等人,這件事無論如何不能叫兒子去做,這個死局解不開,女婿陷進去了,再賠個叫自己十分滿意的兒子,真是從何說起。

齊王知道陳篤敬的心思,安慰道:“明達帶兵很有章法,練兵也有一套,事緩則圓,陳侯也不必太著急……”

陳篤敬心中是不以為然,這件事他做就做了,心疼當然也心疼,若重來一次,當然還是會支持南安侯府,昌文侯府不是國姓宗室,其實是大縉紳世家,書香門第,信義這等事,在彆家可能就是馬桶尿壺,對昌文侯府來說,臉麵還是要的。

而且陳篤敬內心也是相當喜歡徐子先,此子落落大方,行事有章法,要緊的是還有一顆赤子之心,沒有國侯權貴的那種高高在上的驕人之氣,就算是體恤軍士,愛護百姓,國侯宗室們也是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施舍模樣,令人厭煩。

而徐子先在南安做的那些事,無不是考慮細微,對每個部下都關懷的無懷不至,安撫流民,不光光是建幾個粥棚就算完事了,而是以工代賑,細心的考慮給每個流民長期安身立命的本錢。

這樣的為人行事,加上雙方有姻親關係,陳篤敬不喜歡才是怪了。

可是他也不能讚同齊王的判斷,當下皺眉搖頭,苦笑道:“殿下這是在安撫在下了。明達確實精明強乾,是個出色的後生,帶兵打仗應該也是可以,最少比我輩強的多。但南安團練並無重甲強兵,也無弩、弓,對待強敵,無非是弓弩為製敵利器。鐵甲強兵也至為要緊。團練武卒,是練的很好,可是要憑數月新練之兵,擊敗積年的賊寇,在下以為機會還是渺茫……”

齊王沉默不語,徐子先是他看好的後輩,也有不少心血用在徐子先身上。

若是這一次真的叫人暗害了去,不管是身死,或是兵敗奪爵,等於齊王的心血全然白廢。

齊王森然道:“有些人且莫得意,這一次的事,如果明達真的為其所乘,我一定也會力保,若明達身死,福建路總會有人也要付出代價。”

齊王之意異常的堅決,陳篤敬也是能感覺到他的決心,然而陳篤敬還是感慨,如果齊王權勢真的能壓製福建路,眼下這些人,如何敢如此行事?

時光真是鬥轉星移,國家大勢如江河日下已經是相當明顯的事實了。

武宗年間,國家雖然開始多事,國力日衰,但如眼前之事,絕對不會發生,也絕不會有人敢如此行事。

出動暗中養著的盜匪,攻擊國侯彆院和朝廷團練,大肆行動,威脅縣治,燒殺搶掠,不知道會引發多大的風波。

若是武宗年間,不知道會有多少顆人頭落地,武宗甚至能派十萬禁軍,將福建各處大為清剿一番!

本朝風雨飄搖,從眼前的事上,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來了。

不遠處林鬥耀與一些士紳寒暄著,韓炳中更是一臉的春風得意的樣子,他和徐子先的爭執衝突是人所儘知的事實,這人城府又淺,可能覺得沒甚要隱瞞的,所以表情看起來就是相當的輕鬆寫意。

鄭裡奇和楊世偉都是麵色凝重,盜案和提刑司有關,事情鬨大了,鄭裡奇也脫不得關係,城頭的紅袍大員,怕是他和楊世偉是最盼著能平安無事的兩人。

蕭讚態度模棱兩可,但他本人對徐子先的印象應該不錯。

轉運使趙德邦還是一副事不關已的樣子,隻要福建路的賦稅不受影響,漕運正常從港口發出,他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當然這隻是表麵,徐子先的團練也曾向轉運使司請求撥付一定的錢財來啟動,結果趙德邦一文錢也沒有給過。

趙德邦是趙王的心腹,趙王的態度也就是昭然若揭。

楊世偉表麵上和齊王趙王一視同仁,和齊王也很少走動,但畢竟做過齊王的參軍事,內心深處不可能對齊趙二王一視同仁。

林鬥耀和趙德邦,韓炳中還有其勾連的大商人蒲壽高,這等人,還是福建路權勢最大的一群,趙王一黨緊隨其後,齊王再其後。

而陳篤敬和各家公侯府邸,普通的文武官員,各地的豪商,構成了福建路政治生態圈的中間階層。

再下層的當然就是普通的風塵俗吏,廂軍將士,各州縣的小吏等等。

最下層的當然就是小商人,手工業者,農夫等普通百姓了。

整個福建路,從眼前的這件事開始,看似平靜,其實已經在風雨飄搖,分崩離析的邊緣!

至於齊王,陳篤敬等人,憂心國事,不願內爭,隻欲替百姓做事,為朝廷分憂的這個階層,那是少之又少了。

所幸又出了一個少年人徐子先,簡直是福建路未來的希望,難道就是要毀在這樣一場陰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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