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目商人們臉色就難看的很了,他們竊竊低語了一會,有個色目商人上前來說道:“這對我們遠來的商人太不公平,太不友好了,我們貨物最多,可是我們所來之地太遠,這樣的辦法,不符合大魏安撫遠人,以德服人的傳統。”
徐子先做了一個堅定的手式,說道:“本人能力有限,隻能先顧自己,再顧鄉鄰,安全始終是第一位的,公平隻能在其後。如果色目商人感覺不公平,可以繞道,本人又不能追著你們去要錢。再者說,爾等雖是遠道而來,長途跋涉,然而又不是來和我們大魏人交朋友的,你們賺的盆滿缽滿,總不能一丁點使費都不願出,這樣的話,爾等對我們大魏人也太不友好了,是不是這個道理?”
四周傳來轟然叫好聲,不少人幾乎是在垛腳叫好,一群色目商人的臉色頓時都變了。
色目商人在大魏大賺特賺,朝廷為了麵子給他們諸多優惠,當然大魏朝廷有自有考慮,要營造一種友好的商業氛圍,吸引更多的人來貿易。
通過幾百年的發展,大魏的貿易確實極為發達,而且也帶動了工商業的發展,但外來的商人也不是來做慈善的,他們當然也是大賺特賺,而且利用大魏對他們的優待賺取了更多的好處。
徐子先並不仇外,隻是覺得任何一方吃虧一方占便宜的做法,不管是人際關係還是對外貿易關係都不健康,也不會太長久。
如果不改弦更張,一方讓一些利益出來,遲早吃虧的一方崩盤之後會用燒殺搶掠的辦法弄回來,最後一拍兩散。
談判和讓步,這才是健全的製度下應有的處理利益衝突的辦法,當然,能明白這一點的人極少,那是相當的少。
“我還有急事。”一個帶著幾個腳夫,挑著幾個擔子的商人忍不住了,上前道:“算算這貨多少錢,我要交錢過卡子。”
“好,我來算。”孔和精神抖擻的走上前去,眼中幾乎全然是笑意。
對向外來行商,特彆是色目商人征稅,孔和等人幾乎是舉雙手雙腳的讚同。
而徐子先事前並沒有透露多少風聲,一直到印信委狀都到手了,一切水到渠成了才向眾人宣布,對此孔和也沒有多少抵觸。
這等事,如果事機早早、泄露出去,很有可能會有不可預測的變化發生。
簡單來說,眼前神色難看的蒲壽臣,這樣的色目豪商在背後也擁有難以想象的力量,如果早早被蒲家知道了此事,其在福州府城裡的力量,甚至是京師的人脈關係網,足以把對徐子先的封賞變換一個方向。
而現在已經設卡收捐,事情已經開始進行,蒲家的能量再大,一時間也難以扳回這事。
關鍵之處在於,徐子先的方法是主要收取豪商特彆是色目商人的錢,對中小商人和漢商,包括本地商人的利益觸動較小,這使地方上必定會大力支持,特彆是徐子先再度展現了手腕和能力,會使相當多的人對他創辦團練成功充滿信心。
而民間對色目商人受到優待,在大魏境內不納稅卻大賺特賺的事情,也是早就有所怨言,這件事傳揚開來,徐子先不會被人視為貪酷,恰恰相反,世子的形象會再被拔高一層,儘管徐子先隻是為了自己開辟一個穩固的財源,但在不少人心裡,會成了敢於向豪商開刀,會有隱隱的劫富濟貧的形象流傳開來。
“都是生絲,很易算,一挑一百二十斤,十二貫一挑,你這是五挑,六十貫,交五百文。”
“好!”
這商人一則是急著交割貨物,二來可能是真的急性子,當下從褡褳裡掏了半吊錢出來,略微看了一眼,遞給孔和。
孔和接過來,也是很爽氣的一揮手,說道:“給他寫納捐文書,此後經過南口,穀口,水口,不過是江邊渡口還是官道,都不必再交錢了。”
“早點把團練辦起來,我們行商做買賣的才更放心。”交了錢,自覺也能說幾句話,這個生絲商人反而站住了,說了兩句勉的話。
“放心。”徐子先拱手笑道:“助捐的都是義商,為了各位義商的安危著想,我們也會早點把團練辦好……”
有人帶頭,跟隨的人就多了,很快就有第二,第三個商人紛紛估值交錢,幾個文吏帶著莊丁助手紛紛檢視,好一通忙亂後,大半的商人被放行離開。
“算了,我也交錢。”一群色目商人僵持了好一陣子,眼看這裡秩序井然,過往商人都紛紛交錢離開,沒有人鬨事也無人不滿,連看熱鬨的都走散了大半,他們知道再僵持下去隻能留在鎮上過夜,當下有人帶著頭上來估值,神色間充滿無奈。
“金銀器,香料,值錢三千五百貫,交錢三十五貫。”孔和宣布之後,色目商人取了對等的銀子出來,放在桌上,然後領取了納捐證明,一臉不高興的走了。
其餘的色目商人有樣學樣,要麼給銀子,或是金子,也有給銅錢的,川流不息的人群不停的經過,也是留下了整筐的銅錢和金錢。
李儀和孔和等人被徐子先分彆派往三川口,水口,穀口各處,分彆收取商人的捐輸錢,由於南口這邊打響了頭炮,到下午時所有過往商人都聽到了消息,收錢之事十分順利,沒有引發任何的風波。
當然,那些全副武裝,手持兵器而立的侯府牙將們,也是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有人試圖逃離時,少年牙將們毫不猶豫的射箭阻止,甚至不懼將逃捐商人射殺的堅決姿態,令得不少人為之警惕。
這些半樁大的少年最值得人害怕,生瓜蛋、子,性子是處於最不穩定,最為殘忍的時期,稍有不對就敢暴起殺人。
一旦被人收服了,基本上不會反叛或起什麼異樣心思,對上頭的命令,也是多半堅決執行,哪怕是殺傷人命,肯定也是在所不惜。
天黑之後商隊絕跡,這個時代很少有人會冒著天黑趕夜路,但為了謹慎起見,徐子先還是留著幾個莊丁和一個文吏看守,起更之後就留莊丁兼更夫,就在這裡巡邏,一旦發覺有商隊偷溜就敲鑼報警,騎馬追趕,幾裡路內肯定追的上。
收到的銅錢和金銀相當沉重,眾人歡天喜地的聞著銅臭味道,連徐子先也相當欣喜,看著這些筐子陷入了不可名狀的欣喜情緒之中。
天可憐見,這才是他挖到的真正的第一桶金。
回到彆院不久,另外幾個口子的人也帶著金銀銅錢趕回來,由於那邊色目商人較少,征稅的額度不大,收取的也是銅錢為主,看著重量沉重,收獲是肯定不如往福州的南口為多,就算這樣,也夠叫人歡欣鼓舞了。
“今晚加菜。”徐子先對迎上來的小妹和秀娘道:“後麵種菜的莊婦都叫進來,洗乾淨手叫她們幫著做菜,大家今天都辛苦了,都在府裡吃……”
小妹很沉穩的點點頭,但發光的兩眼還是暴露了小姑娘不平靜的內心。
秀娘倒是掌的住,朝夕相處,她對徐子先的信心莫名的比較強。
“阿兄,”小妹轉頭離開時總算忍不住道:“你可比阿爹強多了。”
“這話中秋祭祖的時候和父親大人說吧。”徐子先笑道:“小心他老人家上來和你好好談談這個話問題何在。”
“又沒正經了。”小妹狠狠瞪了徐子先一眼,轉頭又是笑出聲來,秀娘兩眼也是笑彎了,如兩輪彎月,兩個女子還是忍不住多看了金銀銅錢幾眼,這才轉身離開。
“金銀折一千餘貫,銅錢也有一千多貫。”嘩啦啦的響聲中孔和等人加緊點算,在後宅飯菜飄香之時,總算是把銅錢和金銀都點算出來。
“金子留著,慢慢熔成馬蹄金,我留著有用。”徐子先對李儀和孔和等人道:“銀子拿去蒲家的錢莊去兌成銅錢,這裡頭還有他們的錢,要好好和人家說謝謝。”
眾人都笑的打跌,徐子先放鬆之後,詼諧愛吐槽的死大學生的一麵終於開始暴露出來。
蒲壽臣的臉象是抹了石灰一樣難看,大勢之下蒲家商行的車隊,或是與蒲家相關的色目人都得交錢。
可以說今天的事對蒲家的影響最大,簡直是被人在肚皮上捅了一刀又一刀。
當然以蒲家遍及整個福建路,還有江陵府,江南東路,浙江東路,還有京師的生意格局來說,眼下這點事,可以說連九牛一毛也算不上,但對蒲壽臣來說就不是什麼好事了,他在這裡當家,卻是害家族生意受了損失,對一個精明強乾的主事人來說,不會再有什麼事比這種事更叫他感覺難過和羞辱了。
蒲家一定會想辦法,但徐子先暫時不知道蒲壽高會怎麼做,情報來源太少,原本的徐子先也就知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而現在的一切已經偏離了原本的軌跡,能利用的記憶會越來越少。
徐子先暗暗點了點頭,在歡快的情緒下他沒有立刻做決定,但物色人手,建立情報體係的事,看來也是迫在眉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