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盛船隊按照所議時辰開出水寨之後不久,甘寧的飛虎軍已經到了其下遊三裡的江麵,利用江心之中的一片綠洲掩護著大批艦船的身影,此時尚還不到出擊的時刻,由於江東水軍頻繁的調動,便連徐盛都不知他當麵之敵為誰,可興霸卻是心中清楚,此人說來亦是他的故交,當年長江水道三大水賊之一的踏浪賊丁奉!單聽這個名號便知其人水性的精湛,而其水戰的厲害程度便是甘寧也要心存忌憚,可今夜一切對於飛虎軍來說都是極為有利,他也想和故人好生敘敘舊。
早在三日之前甘寧便已經到了江口之處,當然整個飛虎軍被他分做了幾隊,打頭的戰船被改造成了商船的模樣,後繼亦是小心翼翼,儘量利用夜色的掩護行進,為的就是躲避江東水軍的查探,好在此時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六合水寨之上,此行尚可稱順利!為了更好的與劉備合作,當日幽州的劉毅對諸葛瑾魯肅二人亦是虛與委蛇,甘寧又是隨同天子旨意一道前來,這個時間差掌握的恰到好處。
重回當年笑傲於此的長江水道,興霸心中頗為感慨,這一彆便是十餘年,看見渾黃的江水都能讓他感到極為親切。不過此次的目的與那時相比卻沒有更多的改變,一樣是稱霸與長江水道,甘寧相信自己手下的飛虎軍具備這樣的實力,錦帆在大江之上還要暢行無阻!
建康附近的江心洲上是有著江東百餘名士卒駐紮的,此處與水戰之中亦是緊要所在,丁奉絕不會加以輕視,不過他的安排乃是針對徐州水軍,對付甘寧可就不夠看了,當年他遠赴北平投奔大哥與其一道舉起義旗,江海莊中的兄弟大半跟隨,足有四五百人之多,隨著多年的四處征戰,他們中的不少已經在沙場捐軀,更有許多成了劉毅軍中的中堅,甚至官至偏將、校尉,可當甘寧在房山組織水軍之時一聲召喚之下,這些老兄弟義無反顧的前來相投,從軍多年東征西討他們心中對江河的依戀始終未變,而今日出手對付洲上敵軍就是故技重施。
這一段的江麵寬闊,水流雖不湍急暗漩卻是極多,一般的善泳者都不敢泅渡,洲上的防備主要針對徐州水軍的戰船,可在這些豪傑眼中,泅渡而上絕非難事,有心算無心之下又是事起突然,洲上的江東士卒尚來不及發出信號已經是全軍儘墨,除了水戰的威名之外,甘寧善於奇襲亦是天下皆知,況且他還有著許多不為人知的手段,其中就有愛妻王欣然臨彆相贈的迷香,此次也可謂是建立奇功。
有了江心洲作為基礎,今夜與丁奉的大戰甘寧更是信心十足,水戰與陸戰不同,對於天氣與風向的要求極高,亦是決勝的關鍵因素,也許在幽州甘寧比不得王璽那般可以預測天象,但到了長江之上就不一定了,憑借著對此處的無比熟悉,他準確的料到了今夜的月色與風向,要知飛虎軍戰力雖是強悍,艦船也占據上風,更有敵明我暗之利可卻也有著一點無法改變的缺陷,而這個缺陷不加以解決在水戰之中就是致命的,那便是飛虎軍所處的位置乃是江東水軍的下遊!
同樣行船,一方是順流而下,一方卻是逆流而行,其中的差異可想而知,說的淺顯一些這樣的優勢相當於平原作戰中騎軍麵對步軍,而敵軍的統領又是丁奉!倘若易地而處,甘寧可以用至少十七種戰法將敵軍擊潰,而這十七種丁奉至少會使其中十六,恐怕就是給飛虎軍的戰船之利也難以抵消水流的優勢,況且他還要避免過大的損失。
能夠與這種優勢相抗的方法隻有兩種,其一便是潛行繞到敵軍的上遊再加以側擊,可此處已經是江東水軍戒備森嚴的地方,飛虎軍的目標又是極大,就算甘寧再如何精通水戰他也不是神仙,再說丁奉要是能讓人輕易搶到上遊的話,恐怕當年也不會有踏浪賊的存在了。
除去此點,甘寧可以依仗與之對抗的便隻剩下了一種,那就是風向!隻有順風才能抗衡順水的優勢,至少可以將雙方拉平,而隻要敵軍順流而下的優勢不再存在,甘寧幾乎可以肯定自己必勝無疑,因此今夜時機的選擇就極為突出了,十幾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二八少女嫁做人婦相夫教子,垂髫幼童亦可變為彪形大漢,但對於天象而言,十幾年的時間與十幾日之間也沒有太大的區彆!
有了江心洲在手加之順風之勢甘寧還未輕舉妄動,他在等,等著一個最為合適的時機,今夜要做的就是將丁奉麾下水軍徹底擊潰,不可讓其有半點翻身的可能,此人的操舟之技甘寧是深知的,倘若被他見機不對掉頭而逃自己固然可以憑借戰船之力追趕可前方的情況就難測了,隻要將其水軍殲滅,今夜張飛的大軍就能渡過長江,到時飛虎軍功德圓滿,就算那大哥念叨的周瑜親自前來主動也在自己一方。
水戰之中的追殺最終總要伴隨著登船的,而在那時,船隻的速度就會大大降低,想要立刻提速幾乎不能,是以甘寧看著遠處的點點燈火就是在等待他們交彙一起的時刻,最好徐州水軍的戰將可以將敵軍引到離江心洲最近的地方!一開始他還在顧忌劉備手下沒有得力的水軍人才,甚至想要派自己的手下去掌管六合水寨,不過張飛陳登二人都堅持徐盛足當此任,興霸這才作罷,不過還是派出了心腹之人跟隨龐統,隻要士元覺得此人不堪大用,就立刻要取而代之!
優秀的統帥與大將是絕不會在戰陣之上將成敗寄托在彆人身上的,甘寧的所為就是出於這個目的,不過眼前的一切讓他漸漸放下心來,憑著豐厚無比的經驗他僅從火光之中就能看出兩軍戰船的糾纏程度,如今觀之那名為徐盛之將果然如同張飛陳登所言有著極強的水戰能力,丁奉的三麵夾擊一時都不能將他圍在網中。
此時江上點點的火光已經朝著江心洲越來越近,其中許多已經交織一處,他們的行進速度也在漸漸的放緩,忽然間一道火光衝天而起,在夜幕之下顯得極為的絢爛美麗,甘寧見狀不再猶豫,旗艦桅杆之上立刻點亮了火把,隨著那火光在空中飛舞做出一個個連續的動作,無數的火光出現在了江心洲的兩旁,所有的飛虎軍戰船在頃刻之間將船帆拉滿,對著江東水軍與徐州水軍的交戰之處便衝了過去。
如果說陸戰之中的萬馬奔騰會使得觀者血脈膨脹情緒高昂,如今明月之下大江之中的百舸爭流其聲勢亦不在之下,寬闊的江麵之上,戰船之間的傳訊隻能通過旗語,而在夜色之中便是火光,方才甘寧旗艦之上揮舞的火光就是總攻的號角,可要在極短的時間內讓百餘艘戰船保持相同的步調不經過千錘百煉的操練是絕對難以做到的,房山飛虎軍駐地甘寧一待就是兩年,這支水軍花去了他無數的心血,冀州之戰並未體現飛虎軍的水戰之能,今日就可展現的淋漓儘致!
此時徐盛船隊之中的很多戰船已經被江東水軍追上,對方艨艟上尖利的圓木已經插進了徐州戰船的船尾之中,再想逃逸已是不能,除了投降或是決一死戰絕無第三條路可走,不是人人都有著甘寧那班兄弟的精湛水性的,黑夜之中跳入大江與自殺並沒有太大的區彆,這些士卒之前根本不知他們作為棄子的命運,此時都是一副決絕之色!
丁奉用作旗艦的那艘鬥艦離徐盛的戰船不過十餘丈之遙,在水麵上這是極小的差距,隻要一個衝刺就能趕上,不過現在他卻不能再加追擊了,憑借那些火光他一眼就看出了來敵的聲勢定在自己之上,隨著飛虎軍的靠近他的臉色更為深沉,看那些來船的輪廓都要遠勝自己的戰船,況且速度絲毫不慢?來敵到底是誰,絕非徐州軍中之人。
他可以肯定徐州水軍或者是揚州水軍絕對不會擁有這樣的戰船,否則不會隱忍到今日才用,饒是他江上縱橫十餘年也從未見過這般的戰船,他們船身隨風而來可在江水之中竟能保持如此的穩定,甚至難見搖晃之狀,且船與船的距離保持的恰到好處,既能有所配合也絕不會互相乾擾,這支水軍的強悍絕不在江東之下,瞬間丁奉的腦海之中就做出了這個判斷,且看眼前的情況,對麵來船是敵非友。
江東水軍沒有轉頭逃逸,而是按照旗艦的指示迅速的調整隊形,在這一刻他們的應變能力也是顯現無遺,在突如其來的敵軍打擊之下,隊形還保持的極為平穩,丁奉的身形更似定在了船頭甲板上一般,如此作為不是因為他心中有著擊敗對方的決心,而是他根本不能退!這樣的轉向再要加速,他的下場隻有一個,就是被敵軍的戰船追上擊沉,對方出擊的時機選擇的極為精準,正打在自己戰船的死穴之上,方才他們定是早就潛伏在此等待著時機的出現,而自己安排在洲上的士卒不用多說定是遭了對方的毒手!這個變化來得太過突然了。
“此人到底是誰?”臨戰之間那陣如山的壓力都未能打消丁奉心頭的疑問,腦海中瞬間閃過了無數的姓名,又在瞬間被他一一否決,此時他與他的戰船唯有拚力一戰才是眼前最佳的應對之法,但敵軍既然對時機把握的如此精準,又怎會猜不到他的應對?
“哈哈哈哈哈,丁踏浪,彆來無恙乎?”一把雄壯豪邁的語音借助風勢便傳遞過來,滿場儘皆得聞,語中一派慷慨激昂之意。
丁奉聞言渾身一震,聽見這個久違的聲音,加上敵軍之前的表現,他心中的疑惑終於解開,而此時敵軍戰船的全貌已經出現在了江東水軍的眼前,除去船身的寬大有力,最為醒目的便是中間那艘巨型戰艦的桅杆之上所懸掛的一匹錦帆!此時在月光之下招展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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