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
江夏是第一次感覺上早朝有些累,原因無它,昨晚的確是有些......縱欲過度。
未免一些人羨慕或者自卑,就不提江夏昨天究竟有多麼縱情聲色了。隻需特彆強調一點,江夏最終也沒有碰烏圖雅。
不是江夏不想,也不是烏圖雅不願。
而是烏圖雅的身份非比尋常。
作為韃靼的公主,她若是嫁給大明的一個平民可能還沒什麼,頂多是讓韃靼的人扼腕歎息,讓大明的文人士子傳作一段佳話。
但是若是韃靼的公主嫁給了大明的宰執,那這不僅僅是一個私人事件,而是一個國與國之間的事件。
這件事必須得好生處理,處理好了,兩國情誼更加牢固。
處理的不好,那恐怕兩國外交會進入冰點。
當然,現在還不是想這件事的時候,畢竟這件事需要的是從長計議。
已經當了宰執,那麼江夏在早朝時所做的位置就有些不同。他的位置僅僅在四方台下,最是靠近皇位。
不過位置雖然在哪兒,但江夏卻沒有坐著,而是選擇了站著。
等到一眾大臣把自己要上奏的事奏畢,所有人都看向江夏。大家都想看看,剛剛登上宰執之位的江夏,第一件要做的事究竟是什麼。
江夏掃了眾人一眼後首先看向楊一清,“戶部尚書楊大人。”
楊一清立刻站起身來,行禮道:“下官在。”
江夏問:“現在大明寶鈔的通兌比例是多少?”
大明寶鈔?文武百官齊齊驚訝無比,但又暗自鬆了口氣。
這大明寶鈔在大明基本已經不再通行,民間即便有些,那也是因為擠壓在手中,無人願意冒險兌換而已。
現在的大明,通行的貨幣基本還是銅錢、白銀。
其實按理說,紙鈔便於攜帶,應該更加容易通行才對,為什麼曆朝曆代發行紙鈔最後都會淪為好似廢紙呢?
比如大宋的交子,比如如今大明的寶鈔。
其實很簡單,總結下來原因大概有三個。一是隻發不收,造成通貨膨脹,貨幣信譽係統崩潰。二是不易保存,畢竟是紙,放久了總是會壞的。三是通兌利率不穩定,以致最後貶值到好似廢紙一般。
如今江夏主動詢問起大明寶鈔,那證明江夏沒準備先從吏治或者土地之類的地方著手施政。
畢竟一旦整頓吏治,那麼不知道多少官員會遭殃。當官的人,無論古今,真正白玉無瑕,經得起查的又有多少?
曾經有人這樣說過現世官員,說是全部拉出來,一個接一個斃了,那肯定是有冤枉的。但是若全部拉出來,間隔一個斃掉一個,那肯定也有不少是漏網之魚。
所以江夏不忙著先整頓吏治,大家都很開心。
然後土地。
對於古今來說,土地其實都是最為重要的一筆財富。特彆是在古代,三畝良田足以傳家的古代,土地的重要性遠超一般人的想象。
普通老百姓都明白,有了銀子要趕緊買地。這些當官的難道還不清楚?所以如果江夏一下從土地著手施政,那恐怕還是會有不少官員會遭殃。
如今江夏一開始就問大明寶鈔,說實話這樣滿朝文武對江夏的好感提升了不少。
因為曆代執政的官員,哪個不是從吏治和土地、賦稅這三者著手的?原因無它,隻因為這三者最是容易出政績,也最快見成效。
吏治一查,貪官一生的財富便被查抄,國庫要不了多久就會變得充盈。土地、賦稅一改,那銀子也是滾滾而來。
楊一清看了江夏一眼,回答道:“回稟大人,如今大明寶鈔已經不再發行,民間通兌,大約十五比一。”
“十五比一?”江夏點了點頭,其實這個數據他是知道的。
十五文錢的大明寶鈔,隻能兌換到一文錢銅錢。而這樣的兌率,民間還鮮少有人願意兌換。
當然,若是低於十五比一這個兌率,持有大明寶鈔的人也不會願意兌換,因為兌換下來沒有什麼意義。
江夏想了一下後,點點頭:“好,沒什麼事了。若是各位也沒什麼事,那今天的朝議就到此為止吧。”
“是!”百官回應。
然後江夏轉身,麵相朱載江。
朱載江身旁的太監高聲喊道:“退朝!”
“恭送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雖然江夏隻是當著百官問了一句大明寶鈔的事,然後沒有多說什麼。但是百官卻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反而覺得江夏很厚道。
一項重大的施政舉措,自然不可能是江夏一個腦袋一拍就開始推行的,而是得經過反複商議,論證,經過各方各部同意以後才能施行。
江夏在朝上故意詢問楊一清,其實就是在給朝中的文武百官遞信,告訴他們他下一步準備拿大明寶鈔做文章,讓他們又一個心理準備。
能夠站在太和殿上的人,哪一個不是人精?江夏如此明顯的暗示,他們自然明白。
百官退走以後,江夏他們六個人照著慣例自然得陪著朱載江一起到乾清宮議事。
其實程序跟之前的沒有什麼區彆。隻不過江夏的椅子變得寬大華麗了一些,同時位置擺在了朱載江那張龍案下麵,位置乾清宮正殿的中間位置。
將這的左手邊坐著的是李東陽和楊一清,右手邊則是楊廷和、王瓊、夏淵明。
大家先是十分快速的把方才早朝時沒能決斷的事決斷下來,然後便等著江夏主動提及大明寶鈔的事。
果然,奏折批閱決斷完畢以後,江夏開口說道:“各位,我準備重新發行大明寶鈔,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大明寶鈔已經廢止,大人重提此事意欲重開,可是已經有了良策?”楊廷和問道,竟然出奇的沒有反對。
江夏還沒來得及點頭,倒是楊一清先反對了:“我不明白此事有何必要,這大明寶鈔在百姓心中與廢紙無異,重新開設也不會有人使用,開設何用?”
江夏搖了搖頭,說道:“我倒不這樣想。”
“首先我的計劃是先以十兌一的通兌率,把民間的大明寶鈔全都回收回來,加以銷毀。然後重新印發新的大明寶鈔。
而新的大明寶鈔,會在全國各地的縣府裡麵開設分號,便於大明寶鈔通兌。
大明寶鈔不設任何大額麵值,暫時隻設一百、五十、二十、十、五、一六種麵值,便於流通。
然後頒布律法,但凡是大明寶鈔,永久在大明實行一比一的通兌率。各地分號,必須隨時接受寶鈔兌換。”
“那這麼做的意義何在?”楊一清問。
“建立新的經濟體係,使國家富強。一旦大明寶鈔開始正常流通,國家就可以源源不斷的印製大明寶鈔,國家就不會存在國庫空虛的狀況。
也許你們會說,寶鈔印製過多,會引起寶鈔貶值。那我承認,這是肯定的。所以為了緩解寶鈔貶值,我們就得進行對外傾售寶鈔。
我準備等大明寶鈔正式開始流通以後,開始在西北邊關,福建沿海海岸,同時開通邊市貿易。到時候貿易的主貨幣必須經我們調控為寶鈔,這樣寶鈔就會傾售到外族手中。如此,寶鈔也不會貶值,隻有升值的可能。”
江夏一說完,所有人都沉默了。其實他說的好多內容,在座的五個人都有些聽不太懂。
畢竟他們沒有經曆過成熟並且係統的金融體係,所以也就對江夏所說的內容沒有一個完成的,係統的概念。
沉默了好一會兒,楊廷和才說道:“說實話,大人有一些話下官並沒有完全聽懂,但是下官覺得可行。
反正大人既然已經考慮妥當,那我們就先大膽嘗試。在推行的過程中,如果出現什麼問題就立刻予以修正。如果事後證明此事不可推行,那大不了也就是再次廢止而已,並無甚影響。”
“什麼無甚影響?”楊一清眉頭一皺,道:“首輔大人不會不清楚,廢止一次大明寶鈔,老百姓會損失多少銀子吧?大把大把的寶鈔捏在手中,看起變成廢紙,這不是影響?”
“呃,楊大人教訓的是,下官短見了。”楊廷和道。
楊一清忍不住驚訝地看著楊廷和,心道這還是那個楊廷和嗎?怎麼突然就變成“應聲蟲”“點頭狗”?
楊一清不願再跟楊廷和說什麼,直接對江夏說道:“你給我一句實在話,這事兒你有沒有把握?”
大家都知道楊一清和江夏的關係,所以楊一清跟江夏說話隨意一點,所有人也不會覺得有什麼。
江夏點了點頭,道:“有把握。”
楊一清聽後沉吟了一會兒,點頭道:“好,你小子做什麼事就從來沒有失敗過。既然你說有把握,那咱們就做。”
改變一個經濟體係,推行紙幣交易。
其實江夏明白這裡麵困難很多,要遭受的挑戰也很多。但是江夏卻不得不從這裡著手。
如今的大明,就好像是用一塊塊積木砌成的一棟華麗房屋。其中有一些積木開始腐爛,長蟲了,如果不把它抽出來,那麼就會影響其他的積木,直至最後整棟房屋崩塌。
但如果一抽,就抽那塊最大,腐爛的最厲害的積木,那整棟房屋也容易崩塌。
所以江夏現在隻能是小心翼翼地抽出那麼一塊影響不大的積木,等把這塊積木重新弄好以後,再放回去,換下一塊積木。
如此,等所有的積木都穩定了,這才能動那塊最大的積木。
要想改革大明的現狀,一上台就整頓吏治,抓人殺人,抄家滅族是肯定不行的。
這樣要麼就是會逼人造反,要麼就是會和百官離心離德。
僅僅靠江夏一個人,百官與他作對,他也不可能做的了什麼。
所以最好的辦法,那就是讓大家先給跟著他吃糖,然後在把那些光吃糖不做事兒,大家都討厭的人乾掉。
接著再慢慢把那些不斷搶彆人糖,引的大家討厭的人乾掉。這樣,江夏的目的在悄無聲息之間就達成了。
大明寶鈔,全新的經濟體係。這就是江夏在給他們製糖。
到時候邊關貿易開設,設立一部分為國營,允許官員蒙蔭族親參與其中,令他們光明正大的獲得滾滾財源,自然而然他們會變成江夏的打手,殺手。
而不管那些官員賺多少銀子,最終控製權都在他的手中。他想讓他們手中的銀子變少,隻需要多印一點兒大明寶鈔就行了。
既然大家都決定了開始重新發行大明寶鈔,那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
首先是戶部重啟造幣局,按照江夏的意思重新設計大明寶鈔。
為了防止寶鈔假冒偽劣,江夏甚至讓千門找來了造紙高手,按照他的意願棉短絨造紙。
要知道,之前的大明寶鈔隻不過是以桑穰為料製作而成的桑皮紙而已。論造價,完全不能和棉短絨相提並論。
用棉短絨造出來的紙,質地光潔細膩,堅韌耐折,挺括平整,一般說不易損壞。
至於負責印刷的寶鈔顏料,江夏則請來了易螃蟹。經他放過幾種特彆的藥材以後,顏料會有一種類似於麝香的味道,這樣一來大明寶鈔就不易出現偽造,也比較容易鑒彆真偽。
大明寶鈔開始設計的同時,各省府縣也開始在最興旺的地方尋覓店鋪,按照朝廷給出的設計圖設計大明錢莊。
京師這邊則統一招募了大明錢莊的各部官員,進行統一的培訓,訓練。同時千門也將他們的祖上八代查了個遍,確認他們來曆清白。
隨著時間的推移,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大明要重開大明寶鈔。
民間的百姓對這個自然是不信任的,所以一直在觀望之中。不過江夏命戶部以十比一的通兌率換回以往的大明寶鈔,這倒是讓百姓們連連讚歎不已。
萬事俱備,但是在正式重開大明寶鈔之前,按照江夏的計劃必須得先開福建等地方的海關貿易。
可是這條政令還沒有正式發出,福建省承宣布政使司倒是先上了折子到朝廷,折子裡麵言辭懇切的希望朝廷不要開海關貿易,而字裡行間之中,江夏甚至隱隱嗅到了一股威脅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