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魯番和瓦剌聯合進攻大明,大明節節敗退。此事恰好就發生在江夏不在的日子裡。
然後江夏回到京師,第二天就帶領他親自培養的講武堂全體人員一起親自出征。
自江夏剛到寧夏中衛,第一封捷報很快就傳回京師。
接著戰局便發生了驚天逆轉,江夏穩住局勢,然後一路殺退敵軍。
從這一係列的事情當中,大明滿朝文武都看出了江夏的能力和重要性。同時也看出了,如今新君幼主之下的大明,極其需要一個年富力強,有能力、有魄力、有威望的人來掌控朝政。
所以當楊廷和說出,冊封江夏為宰執時,滿朝文武雖然驚訝,但是卻沒有一個人出聲質詢或者反對。
事已至此,江夏不接旨是不行的,因為不接旨就等於是抗旨不遵。
江夏心中微微歎了口氣,伸出雙手接下聖旨,高聲道:“臣江夏接旨,謝皇上恩賜,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愛卿平身。”朱載江道。
“謝皇上。”江夏起身站立,剛剛轉身麵向群臣。
楊廷和突然走到江夏前麵,帶領著文武百官對江夏躬身行禮道:“參見宰執大人!”
江夏點了點頭,道:“各位同僚不過客氣,免禮。”
雖然大明之前的曆朝曆代都沒有設過“宰執”一位,但是按照古禮。宰執就是百官之首,所以百官對江夏行禮,也不算僭越。
完成了虎符的交接,冊封完江夏以後,百官離開太和殿。
江夏手中握著聖旨,出了皇宮以後便先回逍遙山莊換了一身衣服,然後也沒跟自己的夫人們多溫存,而是喚上韓慕楓,坐著馬車往李東陽的府邸趕去。
馬車到了李東陽府邸的門口,江夏下了馬車。
但是他並沒有第一時間進去,而是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聖旨,然後又看了看李府,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
歎息一聲以後,江夏走到李府的大門口。敲了敲大門,門房的人把門打開。
見到是江夏,門房的人直接沒用通報,放江夏和韓慕楓進了屋。
江夏跨進門檻以後問門房:“我師父在哪兒?”
“老爺身體有些不適,所以在房裡休息。”
聽聞李東陽身體不適,江夏有些擔憂,他點了點頭,立刻往李東陽的臥室趕去。
到了李東陽臥室的門口,江夏敲了敲門,道:“師父,我是江夏。”
“進來吧。”李東陽有些虛弱地聲音傳出來。
江夏推開門走進去,然後反手把門關上。
李東陽此刻正靠在床上,抬眼看著江夏。他道:“聽說你凱旋歸來,並且受到萬民愛戴,這很好......為師也替你高興。”
江夏見李東陽笑的真切,臉上虛弱的表情也不似作偽,心中反倒是有些慚愧起來。
有鑒於現前在城外的時候,突然有人挑撥叫喊“江太傅萬歲”。
敏感的江夏頓時反應過來,宰執之事可能是個陰謀。目的很簡單,就是想要捧殺他。
捧殺,可以說是一個很簡單,同時也很粗暴、實用的計謀。
就好像我們要捧殺一個人,首先就把這個人豎立成一個道德模範,讓人感覺他的言行舉止好像完美到沒有缺點一般。
最後這個人要麼就會因為裝的太累而崩潰,要麼就是暴露缺點,被人鄙夷。而之前的崇拜和之後的鄙夷形成強烈反差,被捧殺之人很可能心理崩潰,以致被捧殺。
由於之前提議江夏當宰執的就是李東陽,所以江夏甚至順理成章的懷疑過,李東陽是不是並不想自己以往印象中那麼良善。
甚至他還回憶起來,當年一開始接觸到李東陽的時候,李東陽是準備殺自己的。是之後朱厚照強力保護自己,所以他才沒能殺掉自己。
故而江夏那顆懷疑一切的心,順理成章,理所當然地懷疑上了他的師父,李東陽。
不過如今看到李東陽一臉病容,江夏對他的懷疑頓時煙消雲散,反而暗罵自己永遠都脫離不了多疑的毛病,竟然喪心病狂到連自己的師父都懷疑。
江夏關切地問李東陽:“師父,你感覺怎麼樣?要不要我請易大叔來幫你診斷一下?”
“不必了。”李東陽搖了搖頭,“為師隻不過是偶感風寒而已,大夫已經寫了藥方給我。一會兒我讓君揚去按方子抓兩帖藥,相信很快就會痊愈的。人老了,身體也就容易遭病,這是常事,你也不用過多憂心。”
“是。”江夏應道。
李東陽問:“你如今凱旋歸來,楊廷和有沒有信守承諾,宣讀聖旨讓你登宰執之位?”
江夏一聽李東陽主動提起“宰執”之事,忍不住眼神有些怪異的看了一眼李東陽,不過隨即他的眼神就恢複了正常,點頭道:“楊廷和已經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宣讀了聖旨,聖旨在這兒。”
江夏揚了揚自己手中的聖旨道。
李東陽點了點頭,微微吸了一口氣歎出,道:“江夏,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楊廷和會同意你登宰執之位?”
江夏眉頭悄無聲息地皺了一下,答道:“徒兒不知,還請師父明示。”
“捧殺!”李東陽嘴裡十分乾脆地吐出這兩個字來。
江夏劍眉一挑,沒有搭話。李東陽繼續說道:“你年紀尚輕,和皇上的關係親密。加之能力又強,性格強勢。
楊廷和與你爭鬥,多呈敗象。如果長此以往下去,你在朝中的根基必定越來越強,而他卻會越來越弱。此消彼長之下,他唯有出此下策。”
“捧殺你,好處有三。第一可以令你自己心生忌憚,行事反倒不敢如同以往那般隨性隨意,處處自我掣肘。第二可以為將來皇上親政之後和你關係產生隔閡,令皇上忌憚你功高震主。第三令你不敢太多大肆打擊報複他,因為這樣一來,你就會落下專權之名。”
江夏點了點頭,李東陽說的這三點,其實江夏很清。
終於江夏還是忍不住問題:“師父,既然有如此多的壞處,那為何你當初還......”
江夏話沒有說完,雖然語氣是詢問的語氣,但是話裡麵多多少少已經帶著一絲質詢的意味兒。
李東陽有些艱難地笑了笑,說道:“我的徒兒,你真傻了嗎?”
江夏略微一愣,這次倒是真的迷糊了。問道:“師父,徒兒不明您此話何意。”
李東陽笑了笑道:“你任宰執乃是為師提議,為師料算到楊廷和會順勢而為,借此捧殺於你。但為師仍舊提議此事,為何?”
“為何?”江夏忍不住追問,自從他接了這冊封聖旨以後,一路走下來他都隻想到壞處,基本還沒想到好處。
特彆是未來,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和朱載江相處了。畢竟朱載江是皇帝,若說身為皇帝對一個手握政事、兵事兩大權力的臣子沒有一點兒忌憚,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彆說他隻是他的太傅,就算是他的親爹,他也肯定會忌憚。
緣何如此?誰人不知掌控一個國家政事和兵事的人,曆來隻有皇帝。如今江夏手掌二權,他與皇帝有何區彆?
李東陽笑了笑道:“為師倒是沒有想到,你竟然還沒有想明白。為師問你,你受先帝托孤,出任太傅、顧命,是為榮華富貴,權柄滔天。還是為讓皇上順利親政,親政之際有一個富強的大明?”
“當然是後者。”江夏道。
李東陽點點頭,“此乃症結之所在。楊廷和以為你想要的是權柄滔天,所以才會想要捧殺你。而你想的卻是讓大明富強,所以捧殺於你完全無任何意義。”
“此刻你手掌政事、兵事。普天之下無人權勢超脫於你,你將再無任何掣肘,想要如何重整大明,就如何重整大明。
無論是吏治、民生、軍事,你每一樣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意誌和想法行事。
為師相信,以你的能力和遠見,大明必將被你革治的富強無比。等將來皇上親政,他若是能夠容你,你就還政於他,儘力輔佐便是。
他若是不能容你,大不了就是辭官歸隱,從此逍遙自在。於你有何影響?你所想要的目的,無外乎兩者。一皇上順利親政,二大明富強。
兩個目的你都已達到,進可繼續輔政,退可逍遙天下,何樂而不為?”
李東陽一番話徹底把江夏給說愣住了,江夏此刻心中大有一種,這話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的感覺。
說實話,李東陽一番話真就戳中了江夏心中最真實的一個地方。
正如他曾經對雪如沁說過的那番話一般,他也希望能夠早點辭官歸隱,離開這紛紛擾擾,爾虞我詐的官場。
榮華富貴他並不缺少,如今之所以如此儘力儘力,殫精竭慮的處理著大明朝政,無外乎就是因為朱厚照的臨終托孤而已。
經由李東陽這麼一分析,江夏還當真覺得自己任宰執一位,其實是一件好事。
正如李東陽所說,趁著自己掌權的這段日子裡,大力改革一下大明。以後朱載江登位了,他能夠容自己,自己就再輔助他幾年。他不能容,大不了就是離開而已,自己也總算是不負朱厚照臨終托孤之情了。
江夏一臉慚愧和鄭重,起身對著李東陽深鞠一躬道:“師父教訓的是,徒兒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