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良哈的城外是一望無際的草原,看上去令人感覺心曠神怡,美不勝收。
江夏往遠方眺望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氣後轉頭看向阿爾蘇道:“好了,送君千裡終須一彆。你現如今已經是蒙古可汗了,政務繁重,就送到這裡吧。”
一身便裝的阿爾蘇點了點頭,眼神中帶著些許的不舍:“真的需要這麼急?再多留幾日也無妨嘛。”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多留幾日也是要走的。”江夏說著拍了拍自己的包裹,裡麵裝著他昨日與阿爾蘇簽訂的國書。“我早一點兒回去,事情才能早點兒開始進行。”
阿爾蘇點了點頭,沒有再繼續挽留江夏。很明顯,他也著急江夏口中的“事情”能夠早點兒進行。
互開邊市的誘惑的確是阿爾蘇無法拒絕的,所以最終他還是答應了江夏所有的條件。
阿爾蘇拍了拍手,突然城裡麵有六個騎兵騎著六匹棗紅大馬從城裡走出來。江夏看了那六匹馬一眼,雖然他並不是很懂相馬之術,但仍舊一眼看出這是六匹好馬。
倒是蕭殺眼睛一亮,有些驚訝地說道:“這是......烏蘭馬?”
阿爾蘇笑了笑,點頭道:“有見識,這馬的全名是‘烏蘭巴目’,就是漢語‘紅虎’的意思。
這種馬在整個蒙古草原都機會稀少,像這種純血的更是少之又少。如果不是你們,我還真舍不得送出來。”
江夏走過去牽了其中一匹馬摸了摸馬頸,馬兒似乎有些不愉快的把頭偏向了一邊。
江夏微微一愣,脾氣頓時上來了:“喲嗬,你還不讓我摸是吧,老子偏要摸。老子還要騎你呢......”
阿爾蘇沒好氣地說道:“這是一匹母馬,你溫柔一點。”
江夏對著阿爾蘇翻了翻白眼,總感覺他這句話似乎帶著一種高級嘲諷的意味。
阿爾蘇從懷中取出一塊令牌遞向江夏,而江夏接過去以後的第一個動作,果然還是放在嘴裡咬了咬,然後放在手上掂了掂:“算你小子有良心,這玩意兒是純金的吧,也不知道當了能值多少銀子。”
阿爾蘇知道江夏是在跟他開玩笑,所以根本沒有理會他這句話,直接說道:“這是‘可汗王令’,是我們黃金家族世世代代傳下來的,算得上是我們蒙古可汗的唯一信物。
隻要你持著這令牌,蒙古境內保證你暢通無阻。即便是遇到了什麼事,將這令牌交給蒙古任何一名將領,他們都會幫你。”
阿爾蘇說的平淡,但這塊黃金令牌的分量卻讓所有人都知道代表著什麼。阿爾蘇看向江夏道:“我知道,我如果邀請你離開大明到蒙古來輔助我,你肯定不會答應。
但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如果你在大明出了什麼意外,記住隻要我還在汗位上一天,太師之位永遠為你保留。”
江夏明白,阿爾蘇這是在給他預留後路。
江夏也不再繼續玩笑,神色變得無比認真。他對著阿爾蘇點了點頭,道了一聲:“保重。”
“保重!”阿爾蘇回道。
江夏牽過他選的那匹馬,翻身上以後也沒再看阿爾蘇,高聲喊道:“我們走!”
蕭殺、布縉雲他們紛紛跟著翻身上馬。江夏高聲喊道:“與君世世為兄弟!”
阿爾蘇整個人微微一怔,嘴唇微微顫抖了一會兒後他高聲對這江夏背影喊道:“更結來生未了因!”
這是蘇軾一首詩中的最後兩句,意思是,我願和你世世代代總是兄弟,更要在來生繼續結為兄弟,來續我們今生的兄弟情份。
純血烏蘭馬的速度的確很快,轉眼間江夏回頭看去,已經看不清城外阿爾蘇的樣子。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背囊裡的國書,喃喃自語道:“放心兄弟,我不會坑你的。”
一路前行,走了大約十幾裡路以後,江夏突然看著前方大叫了一聲:“媽呀!”
眾人齊齊順著江夏的目光看過去,隻見前方一名女子正牽著一匹馬站在前方,好像已經等江夏他們很久了一樣。
江夏心中升起濃濃的不詳之感,他輕夾馬腹,驅馬上前而去。
等到了女子麵前以後,江夏這才翻身下馬,警惕地看著女子道:“啊哈,烏圖雅。就說走的時候怎麼沒有看見你,原來在這兒。這是......特意來送我?”
江夏這很明顯是在裝傻,誰見到過送人還要帶包裹,並且還帶兩大個包裹的?
果不其然,烏圖雅道:“我要跟你一起去中原。”
“啊?你來看我回中原?嗯嗯,我這馬上就走。您也彆遠送,就到這兒吧,再會再會......”江夏繼續裝傻。
其實有烏圖雅這麼一個漂亮姑娘跟著一起回中原,他高興都來不及,又怎麼會拒絕呢。隻不過烏圖雅這身份實在是太敏感了一些,要是到了大明被人掀出來。不僅江夏他自己會有麻煩,就連烏圖雅也可能會很危險。
烏圖雅見江夏裝傻,整個人突然就變得怔怔的。她眼眶一下子紅了,眼淚噙滿整個眼眶,眼看著就要掉下淚來。
不過烏圖雅卻用力地咬著下嘴唇,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而正是她這幅倔強的模樣,更加讓江夏心疼。
烏圖雅自言自語道:“父汗走了,母後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母,四哥整天忙於政務。我以為還有你會照顧我,結果你也不想要我......”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江夏連忙擺著手,他這才想起來,烏圖雅等於是在短短幾天之內就一下失去了雙親,這無論對於誰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打擊,更彆提烏圖雅這樣的小姑娘了。
“你不想我跟著你,我走!我不跟著你就是了!”烏圖雅眼淚頓時流出來,轉身就往自己的馬匹走去。
江夏感覺自己好像一下犯了好大的罪過,他趕緊走過去拉住烏圖雅,無奈地說道:“走,一起走。一個人上路我哪裡放心得下,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行了吧?”
雙手一下拉到馬鞍上的烏圖雅突然停住了,她突然之下轉過身來死死地抱住江夏。眼淚好像決堤的河流一般不停流出,隻聽見她低聲說道:“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我就知道......”
江夏一邊輕輕地拍打著烏圖雅的後背,一邊偷偷地扭過頭,去看了看雪如沁。
雪如沁倒是表情如故,沒有什麼異樣。
但是江夏心中卻苦惱了,烏圖雅和如沁,這將如何跟如霜交待?
不過眼下擔心什麼都沒用,隻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江夏借著又安慰了烏圖雅幾句,等到烏圖雅情緒穩定以後,他扶著烏圖雅上馬,眾人繼續前行。
江夏他們六人胯下所騎的乃是蒙古最好的馬,烏圖雅胯下所騎則是早原傳說中的馬,汗血寶馬。
七人放開了馬匹的,任其全速奔跑著。
在這一望無際的草原上,肆無忌憚地狂奔,那一種感覺真的令人感覺很痛快。
雖然韃靼這邊發生了不少事,但是大明對這邊的事卻一無所知。江夏一日不回,大明那五個顧命大臣就會一日不得安寧。
所以江夏很急於早點兒回去。
的確如同江夏所料,京師這邊五個顧命大臣都擔心著韃靼究竟會不會動手。不過與此同時,楊廷和他們也沒有閒著。
乾清宮中,楊一清突然一下站起身來爆發了,他憤怒地看著楊廷和道:“楊大人,在下實在是不明白,王世忠負責鎮守陝西已經五年有餘。對於陝西地形他再熟悉不過,為什麼你非要把他調離,並換上資曆根本無法和他相比的王準?
陝西的防務事關大明江山社稷的穩固,如此大事我想咱們五個人就彆隨便做主了。還是等江太傅回來,然後再從長計議吧。”
“等江太傅回來再從長計議?”楊廷和輕輕地低哼了一聲,坐在這屋子裡的五個人相互早就已經知根知底,所以也無需刻意偽裝什麼。
楊廷和問楊一清,“那請楊少保告知老夫,江太傅什麼時候能夠回來?”
“這......”楊一清頓時語結,他咬著牙道:“陝西換防又非勢在必行,總之江太傅什麼時候回來我們就什麼時候再商談此事!”
“那萬一江太傅回不來了呢?國家大事就不用決斷,我們五人將其置之不理嗎?”王瓊忍不住對楊一清問道。
楊一清掃了一眼楊廷和與王瓊,最後微微點了點頭道:“好,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們就是想趁江太傅不在,把所有兵權移交給你們自己的人。那我楊一清究竟同意不同意你們也不必在乎了?對不起,在下身體不適要回家休養,告辭了各位!”
說完,楊一清直接走出了乾清宮。
目送著楊一清離開,楊廷和沉默了一會兒這才站起身來說道:“好了,今日就暫且如此吧,些許事宜明日再議。”
說完,楊廷和也走了。
楊廷和離開了皇宮以後並沒有第一時間回自己的府邸,而是去了京師內的永定河旁。
一個由木板搭建而成的小橋上,一名老者正坐在橋邊釣著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