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揣著沉甸甸的五百文錢,江夏端著酒菜便走到了前廳。
前廳與後院完全就是兩個世界,後院安靜但是臟亂,前廳嘈雜不過卻富麗堂皇,江夏端著酒菜直奔趙公子所在的水仙閣。
這趙公子和那占了月紅不放的馬公子都是群芳閣裡的常客,在江夏的記憶中趙公子平日裡是個出手豪爽,並且從不為難下人的優質客戶,但是沒想到今天卻如此暴躁。
唉......愛情使人喪失理智,愛情讓人性情大變,愛情是魔鬼啊。一邊感歎著,江夏一邊走到了水仙閣的門口。
房門虛掩著,江夏推門進去叫道:“趙公子,您要的酒菜......”
“砰!”話還沒說完,一個茶杯突然朝著江夏飛過來,幸虧江夏反應敏捷躲的快,茶杯在牆壁上撞毀。那瘦瘦弱弱皮膚白淨的趙公子此刻麵容帶著三分猙獰大聲吼道:“進屋連門都不敲,還有沒有規矩了?本公子什麼時候要的酒菜,怎麼現在才來,想餓死本公子嗎?或者是怕本公子沒銀子結賬?告訴你,本公子有的是銀子,有的是銀子!!!”
江夏反手將門關上,他笑著說道:“趙公子罵的是,小的失了規矩。不過趙公子也息息怒,否則讓姑娘們看見趙公子這幅模樣恐怕有毀趙公子在她們心目中英俊瀟灑溫文爾雅的名門公子形象。”
“本公子什麼形象還需要你一個小小仆役來提點嗎?我看你是討打。”趙公子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站起來作勢準備打江夏。
江夏也沒慌張,淡淡笑著說道:“公子無非就是想要見月紅姑娘而已,小的有辦法,公子不必動怒。”
“什麼?你有辦法?”趙公子一下安靜下來,他看著江夏一臉懷疑。
江夏信誓旦旦地說道:“公子放心,小的就算有一萬個膽也不敢騙你,隻不過小的去叫月紅姑娘恐怕會冒點風險,說不定還會挨點拳腳,這......”
聽見江夏這麼說趙公子立刻明白過來江夏這是在討賞,他也是急昏了頭,直接從懷中抓住一把“大明寶鈔”道:“隻要你能將月紅叫過來,這些就都是你的。”
江夏眼睛一亮,那“大明寶鈔”乃是明朝官方印發的紙幣,等同於錢幣,在順天府無需兌換便可購買貨物隨意流通。偽造大明寶鈔等同於偽造官家文書,是要殺頭的。
江夏伸手便從趙公子手中將那寶鈔接過來,他嘿嘿笑了兩聲後說道:“趙公子先請稍候片刻,小的立刻去將月紅姑娘給您帶過來。”
“好。我就在這兒等著你,如果你敢騙我的話。哼哼,我趙奕同也不怕花點錢把你買回去亂棍打死。”趙奕同惡狠狠地說道。
“你就放心好了趙公子,小的去了,要是晚了讓那馬公子占了便宜可就不美了。”江夏笑著說道。
趙奕同一聽大為認同,當即點點頭道:“對極對極,快去快去。”
江夏從水仙閣裡出來以後直奔月紅所在的紅月軒跑去,到了紅月軒房門口江夏側耳傾聽了一下,隻聽見那馬公子已經開始說道:“月紅,這酒也喝了,菜也吃了。所謂春宵一刻值千金,我這都心癢癢了,咱們還是快快行事吧。”
好險,再晚來一步就什麼都晚了。江夏深呼吸了兩口以後一下將門推開闖進去。
馬公子嚇了一跳,見是一個妓院的仆役當即張口罵道:“狗奴才,你......”
江夏一邊喘著大氣一邊說道:“馬......馬公子,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小的方才去幫客官給馬車喂馬料,親眼看見齊家老爺齊卿然下了馬車,齊家老爺還說‘聽說群芳閣裡的月紅技藝不錯,今天一定要好好嘗嘗。’”
“嶽父大人?”馬公子聽江夏這麼一說臉都嚇白了,他慌的手腳無措身體微微顫抖著說道:“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啊?”
江夏心中暗自鄙夷,心想這有色心沒色膽的家夥。不過此時的情況他也隻好提醒一句:“馬公子你還愣著乾嘛?趁齊老爺還沒上來趕緊從後門跑吧,你放心我把後門開著的。”
“跑,哦,對對對。”馬公子抓起桌上的帽子就準備跑,臨走時他還沒有忘記從懷中掏出一串銅錢塞到江夏手中。“你這次辦的不錯,本公子下次來了再好好賞賜你,本公子先走了。”
說完馬公子又對著月紅說道:“月紅姑娘,本公子改日再來看你。”
“公子可彆讓奴家等太久啊。”月紅伸直了脖子對馬公子說道。
“放心吧。”馬公子跑了老遠還傳來這麼一聲回應。
見到馬公子離開,江夏輕輕笑了笑。他轉身對月紅說道:“走吧,趙公子都等你老半天了。”
“趙公子?不是齊老爺嗎?”月紅微微一愣,接著便反應過來。她指向江夏笑著道:“江夏,你這小廝好大的膽子,竟敢欺騙馬公子。”
江夏微微一怔後一臉悲天憫人的模樣說道:“唉......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我也是看趙公子獨自一人在房間裡沉悶苦飲,所以才忍不住心軟幫他的。月紅,得一如此情真意切的翩翩佳公子對你癡心一片夫複何求,你可一定要記得珍惜,這才不枉費我今日冒險所做的一切啊。”
“奕同他......”聽見江夏說的情真,月紅也是感動不已,雙目之中竟是泛起了淚光。
江夏忍不住催促道:“你還站在這裡乾嘛?快點去見人家趙公子吧。”
“江夏,謝謝你......”月紅離開之前從腰帶裡麵取出一錠碎銀子塞到江夏手中,“江夏,姐姐還得存銀子給自己贖身,所以沒有太多的餘錢,你彆嫌少。”
江夏臉色一沉,反手將銀子還給月紅道:“月紅姐,你這是乾什麼?雖然我江夏隻是一個小小仆役,但我好歹是個男人,大家都是苦命人,賺點錢都不容易,我又怎麼能夠要你的錢呢?你快去吧,彆讓趙公子等太久,希望趙公子能早日為你贖身,你也能有個好歸宿。”
“江夏......”月紅感動不已,一下將江夏抱住,抱了大概五六秒鐘月紅才急急忙忙地跑出房門去了水仙閣。
江夏看著月紅跑出去的背影忍不住自言自語道:“這丫頭,怎麼突然就來這麼一下,搞得人家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不過還真彆說,雖然這丫頭長的不咋滴,那對胸器還是挺驚人的。”說完,江夏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唉......都把人家給頂痛了。”
說完這句話江夏又覺得那句“把人家給頂痛了”聽著有些彆扭,想到這句話裡麵包含的另外一層意思他忍不住打了個激靈渾身不斷冒雞皮疙瘩。
解決了趙奕同的事,江夏回到後院之中。他找了個地方躲起來數了數這次的收獲。這一次從馬大田的手裡得了五百文,從趙奕同手裡得了......江夏數了數手中的一把交子後忍不住叫了聲“哎喲我操,十兩?”。江夏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又數了數馬公子的打賞,恰好一千文錢。
短短時間就賺了十一兩零五百文,這讓江夏心中興奮不已,看來離贖身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回到房間裡自己的錢給藏好,然後江夏這才走出去繼續去掃他後院的那些落葉。
落葉剛掃了一半,突然龜公領韓於走到後院來。見到江夏以後韓於問道:“嘿,你是叫江夏吧?”
江夏回頭一看是韓於,當即點頭應了一聲:“是的韓爺,小的名叫江夏。”
這韓於不同於一般龜公,他是龜公裡麵專門負責管打手的龜公領,是群芳閣老板康媽媽的左右手。所以江夏看見他以後會如此客氣。
韓於打量了江夏一眼,點點頭道:“是挺機靈的,好吧,跟我走,康媽媽要見你。”
“是!”
韓於說完轉身便走,江夏扔掉手中的掃把便跟在韓於的背後走去。
江夏跟著韓於一起走到前廳,然後一直上到四樓。四樓隻住著三個人,一個是康媽媽,另外兩個便是店裡的花魁。
所謂花魁和頭牌是一個意思。
很多人將妓院裡的紅牌和頭牌搞混淆,以為紅牌和頭牌是一個意思。其實不然,紅牌指的是姑娘上客率高,回頭客多,所以叫紅牌。而頭牌則是輕易不接客,一接客必收取天價的姑娘。這樣的姑娘一般不會在店裡掛牌,所以江夏連這兩個頭牌的名字都還不知道,隻知道光見她們聽她們唱幾首曲子就得花費上百貫錢。
詩心、念奴。
江夏經過時看了一眼那兩個頭牌姑娘的門牌,他張口輕輕念了一聲,而這一幕恰好被停下來轉身的韓於看見,韓於像發現新大陸一般看著江夏驚奇地問道:“怪了,你不會還識字吧?”
江夏微微躬身回答道:“回韓爺的話,小人的父親原本是鄉裡的秀才,隻不過後來得病去世了,為了埋葬父親所以小人才賣身為奴的。小人自小隨著父親讀書,識點文墨。”
“竹子上結南瓜怪事一樁,想不到一個小小仆役居然還是個識字的老爺,真是失敬失敬啊。”韓於對著江夏拱拱手一臉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