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2章走出這個怪圈子
對於孔氏一個那麼大的家族來說,隻是經營田產,不太能填飽那麼多孔家人的胃口。
所以還是經商來錢快。
而且通過孔氏家族衍聖公的爵位,經商所得拋去必要支出的成本,基本上就是純利潤,金國人也沒問他們要過這部分的稅收。
所以進入大明國之後,他們繼續傳統藝能,對這件事情進行了一番操作,通過承接一些業務賺取錢財,獲利頗豐。
這些錢也基本上都提供給了孔氏主家,讓他們維持優越乃至於奢侈的生活。
而且孔家家人眾多,分支眾多,開支巨大,很多地方也都要花錢打點,沒有這份收入的話,他們還真不容易維持家族地位。
要是放在金國,這當然不算什麼事情,完顏亮就算知道了估計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當沒看到。
然而現在的皇帝是蘇詠霖。
是準備掀桌子、在山東掀起一場大革命的蘇詠霖。
大明立國以後倒是有設計要征收商稅,但是因為缺少人手,主要目標還是放在了農稅上,對於商稅現在屬於有法可依但是缺少人手執行的狀態。
蘇詠霖對商稅這一塊很重視,吸取了朱明王朝的教訓,打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忽視商稅而重視農稅,南宋能靠著龐大規模的商稅和鹽稅在蒙古人的狂轟濫炸之下頂住數十年,就足以顯示商稅的巨大潛力。
蘇詠霖的大明國選擇不賺老百姓的鹽錢,但是對於商人他可沒打算優待。
他不僅針對商人的經商收入設定了不同等級的稅收標準,還對商人經營田產做出了嚴格限製。
蘇詠霖在明律中明確規定大明國的土地製度是國有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而農民擁有土地的方式是大明朝廷承包給農民耕種。
農民繳納的農稅就相當於是承包費用,土地的所有權還是大明朝廷的,而大明朝廷保護農民承包土地耕種的資格,如果有所動搖,算作違約,是要付違約金的。
因此從法律上來說,大明國界範圍內的土地買賣隻能由領受皇命的財政部國土司來操作,享受大明朝土地改革福利之後的農民隻能耕種土地,而並沒有出售土地的資格。
同樣,也沒有任何私人可以從農民手裡購買土地,否則就是犯法,哪怕隻是一寸土地的交易都是犯法的,是要被嚴懲的。
明帝國分發土地的時候,商人之家並沒有獲得土地的資格,明律頒布之後,也不允許商人通過錢財直接購買土地,一改金宋寬鬆的土地法規。
一邊限製購買,一邊限製出售,明帝國的土地法規全麵收緊。
之前明律頒布的時候,因為這條法律,很多大臣都表達了自己的反對意見。
不過並沒有什麼卵用,因為蘇詠霖控製了整個司法和立法機關,所以這件事情上他根本就沒有和舊勢力妥協的打算。
該怎麼定就怎麼定,這件事情上沒什麼可商量的。
蘇詠霖知道那些大臣反對的真正原因是什麼,彆看他們一口一個這樣做不利於國家安定什麼的大道理,其實就是發現這個法令限製了他們通過商業白手套兼並土地的途徑。
蘇詠霖一刀砍在了他們的肉上。
雖然眼下還沒有真正實施,但隻要實施了,這條法令必然會給他們沉重一擊,且無論什麼時候開始實施,對於他們來說都是巨大的隱患。
不讓他們積累財富買土地了,那還能買什麼?
奢侈品?
奢侈服務?
還是其他的什麼東西?
有個大臣的話就說的很有意思,說蘇詠霖限製擁有錢財的人購買土地,那麼他們的錢財無處花銷,要麼存起來,要麼隻能用來做違法亂紀的事情。
存起來自然會影響市場上的貨幣流通,影響經濟發展,而所謂違法亂紀的事情,當然也不僅僅隻是那麼普通的違法亂紀。
他的話沒有說全,但是蘇詠霖感覺到了,他在暗示自己,如果不讓有錢財的人購買土地,那麼他們隻能用錢來招兵買馬了。
他們隻能用財富來獲取武力,進一步爭取自己的政治權利和經濟權利了。
蘇詠霖冷笑著把這些奏表留中不發,然後每一個上表的人都記錄在案,準備秋後算賬。
這些上表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混蛋,都是利益集團和舊思想的代言人,和這群蟲豸在一起,怎麼能搞好政治呢?
不讓你們買土地,難道就不知道組織船隊出海嗎?
就不知道出海去其他地方掠奪資源和廉價勞動力回來為工業革命完成原始積累嗎?
我又沒有禁海!
蘇詠霖對這些人故步自封的狹隘眼光感到非常不快。
當然了,他們要是招兵買馬也不是不可以,至少他們這樣做就等於是在把自己積累的錢財全都送給蘇詠霖,方便蘇詠霖快速的積累原始資本,為科技發展提供大量的資金。
總而言之,這條法律的確立對於蘇詠霖來說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蘇詠霖一直都在想著改變地主老財們拿到錢隻知道用來兼並土地而不知道做彆的事情的現象,所以不管怎麼說,他都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再次出現在他的統治之下。
配合著未來蘇詠霖準備推動科技革新的計劃,讓這些家夥不能把積累的財富全部用來兼並土地,是有必要的。
蘇詠霖必須要改變傳統的土地經濟的大局麵,否則這個【積累財富-兼並土地-秩序崩潰-重建秩序-積累財富】的怪圈子無論如何都無法突破。
法律上限製不假,重要的還是要在思想上予以改革,思想上不能革新,不能把【走出去】的戰略作為國家戰略確定下來,終究還是要走回老路。
所以維持中國古代超穩定社會結構的利器——儒家思想就必須要退居二線,可以存在,但是不能繼續作為官方指導思想而存在。
而作為儒家思想代表而存在的孔氏,也就成為了蘇詠霖必然會凶狠打擊的目標。
曾經,蘇詠霖需要孔氏的存在為他背鍋、讓他展示自己的懷柔,好讓天下的讀書人稍微安分一些,對他建立的明帝國多少有點期待。
而現在,蘇詠霖準備掀桌子的時候,孔氏就是桌子上最難看的一件裝飾品,而且還非常沉重,會影響到蘇詠霖掀桌子。
於是蘇詠霖毫不猶豫的下令,準備對孔氏進行爆破。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蘇詠霖還特意從濟南南下曲阜,來到了這塊闊彆數年的土地上,重新回味當年的崢嶸歲月。
記得當初,他的勢力還不是很大的時候,曾經來到過這裡,打著趙開山的旗號攻打曲阜縣城,逼迫孔氏跟隨光複軍,跟隨他們一起造反,作為對金國的政治攻勢。
當初孔氏家族為了保全家族,推出了家主孔拯的弟弟孔摠,由孔摠出任曲阜縣令,作為孔氏服從光複軍的政治象征。
而孔拯依舊保持衍聖公的地位,作為為孔氏托底的存在。
當時蘇詠霖沒有強逼孔氏放棄一切。
不過也正是因為他退了一步,所以後來孔氏為了換取蘇詠霖的諒解,以便於在明廷中站穩腳跟,才帶領山東士人、地主老財們向朝廷捐款,幾乎是一力承擔起了遼東移民計劃所需要的物資和錢財。
如此山東係才作為騎牆派進入了明廷,得到了政治權力,得以延續他們的政治地位。
可以說一切源於孔氏,而如今,一切的終結也將從孔氏開始。
蘇詠霖在五月十九日抵達了曲阜縣,在此之前一天,柴揚已經親自率領一千兵卒抵達了曲阜縣,接管了曲阜縣內外防務,開始對進入曲阜的人進行甄彆,並且不允許縣城任何人外出。
孔氏對此十分驚恐,尤其在他們得知軍隊封鎖曲阜縣城的原因是皇帝陛下即將駕臨曲阜。
好家夥,皇帝怎麼來了?
留守曲阜的曲阜縣令孔摠頓時想起了當年那令人難忘的一幕幕,那刀子橫在自己脖子上而自己無能力的一幕幕。
那幾乎快要成為他的夢魘了。
儘管之後他們因禍得福,但是從出任曲阜縣令開始一直到蘇詠霖攻克中都為止,孔摠一直都是把自己當死人看待的,每一天也都當做是最後一天。
如此惶惶不可終日的日子過了那麼長時間,任誰也受不了。
孔摠在那之後稍微放縱了自己一陣子,孔拯也有意補償他,讓他為所欲為了一段時間,好歹讓他緩過來了。
曲阜縣令接著做,繼續享受孔氏子弟的榮華富貴。
他本以為自己的生命就會在這樣的日子中緩緩度過,緩緩結束自己的一生。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那個給他造成夢魘的男人居然那麼快就再次來到了他的麵前,而且還是帶兵前來,接管了曲阜的防務,一派來者不善的架勢。
他要乾什麼?
孔氏犯法了嗎?
他要來教訓孔氏嗎?
孔摠就那麼一整天沒吃下東西,喝了幾口水,晚上也沒睡著,第二天頂著黑眼圈在城門口站了兩個時辰,等到了大駕光臨的蘇詠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