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你怎麼打算。

像是這樣的問題，哪怕在決勝-Battle戰隊五人相聚的時候，其他的幾位夥伴成員都不曾輕易再開口對著周默問出過。

因為不願再觸及到他的傷疤。

但此刻也就是從一號口中這樣問出，才絲毫不讓人覺得有什麼異樣或者過分之處。

語氣平靜而溫和，隻是出於作為昔日的長輩對於晚輩的關心。

周默聽得怔了一怔，然後下意識地開口：

“也沒什麼打算，就是回家去，繼續照看便利店吧……”

說到這裡的他稍稍停住一下，隨即看了眼自己的右手，無奈地笑了笑：

“畢竟。”

“也做不了其他什麼了。”

語氣中沒有太過沉重負麵的自怨自艾，更多像是一種坦然後的認命。

如果可以，如果條件允許，那麼輕易他絕不會放棄昔日的電競夢想，但還是那句話，對於一名職業電競選手、尤其對於一名職業電競ADC選手來說，幾年前他所遭遇的那次意外，已經葬送掉了他幾乎全部的未來。

哪怕麵前站著的是兩位昔日電競圈的頂尖傳奇前輩，在這樣的現實麵前，也無法給到他任何的幫助，無法改變任何半點的結局。

氛圍似乎在這一刻變得沉重壓抑了幾分。

隨即像是也察覺到空氣中的壓抑情緒，周默搖了搖頭，想著轉開話題，笑著又開口：

“不過，最近我認識了一些小朋友，也是英雄聯盟的死忠玩家呢。”

“或許以後可以考慮帶著他們參加一些什麼小比賽——以教練身份之類的。”

“就這次LSPL選拔，我也和他們一塊兒上場了……”

正當周默稍稍來了幾分精神，想要將這件事向麵前兩位前輩好好詳述一番的時候，一號卻已經微微點頭，開口將話接了過去：

“嗯。”

“我知道。”

於是周默再次怔了怔，隨即很快反應過來，猜到了自己帶著那巔峰戰隊參加比賽的事，或許早早就被前輩一號和小舞姐所留意到了。

又或許——

當他自以為這麼多年都已經和曾經過往的生活徹底斷掉了聯係的時候，其實始終都不曾真正脫離出幾位前輩的關注目光。

幾位前輩，始終對他有著一份不曾斷絕的關心與在意。

心情在這一刻莫名地微微觸動，生出一種複雜難言的情緒。

周默微微低下頭：

“前輩，對不起。”

仿佛是無端端沒來由的一句道歉。

但在場的三人，卻都能夠明白其中的含義。

是啊……

曾經的決勝-Battle多麼的光芒耀眼，曾經作為戰隊ADC的默言是多麼驚才豔豔，讓作為國服上世代傳奇的前輩們一度欣慰激賞、報以巨大的期待他們能夠接班，為新世代的國服電競扛起大旗重任。

可最終，無論是那支決勝-Battle，還是昔日幾乎站在了ADC位置金字塔頂端的默言，都在那S1賽季之後悄然退場，再不複存在。

希望有多大，失望便有多大。

當年的戰隊解散，身為昔日戰隊成員的他們都隻是處在各自的情緒當中，憤懣或沉鬱，卻並沒有去真正用心地花時間考慮過，同樣在他們身上傾注了無數心血的幾位前輩，又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這一聲道歉，同樣，也遲到了太多年。

然而聽到周默的話語，一旁的五號卻已經柳眉挑了起來：

“這哪裡是小默你的錯？”

“你不欠任何人，哪怕是對我們，也不用道歉。”

語氣輕柔的責備。

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周默聽得心中忍不住再次生出一股暖意，麵前的小舞姐一如當年，仿佛無論是遇到什麼樣的事、處在什麼樣的狀況，永遠對他們都是這麼體貼。

但越是這樣，卻也越是讓如今的他心生愧疚，甚至懊惱和遺憾。

旁邊的一號也是搖了搖頭：

“你小舞姐說得沒錯。”

“的確你不欠任何人的，說到底，很多事情是我們這些做前輩的考慮不周，也疏忽了對你們的照顧。”

“而且——”

說到此處的一號頓住一下，臉上竟然露出幾分慚愧歉疚的神色，但隨即他抬起頭目光視線直直落在周默的臉上：

“或許，接下來有些事，還得要再多欠你一些。”

周默怔住。

然後他有些反應過來，隱約間猜到了麵前的一號話語中的某些含義。

但越是這樣，他心頭的疑問茫然，卻也隨之越發強烈：

“前輩？”

一號伸手揉了揉額角的太陽穴：

“你那班高鐵應該還有一會兒才開始檢票吧？”

“抓緊些時間。”

“應該能把大致情況和你說一說。”

……

因為不希望耽擱了周默進站坐高鐵的時間，所以一號的敘述特意做了簡略概括，間接直接而切中主題要害。

從頭到尾，一號的敘述口吻都隻是從容平穩，沒有太多情緒上的起伏波動。

但隨著一樁樁事件的簡單剖析、一步步的深入。

作為唯一聽眾的周默臉上神情卻不斷發生著劇烈的變幻，從吃驚到震驚，再從震驚到凝重乃至沉重。

幾分鐘後。

一切敘述道完。

作為敘述者的一號輕舒一口氣：“基本上，就是這麼個情況。”

周默沉默著，好半晌才緩緩開口：

“原來……是這樣。”

語氣中帶著難掩的震動和複雜情緒。

雖然這半年時間以來，遠在廈城小鎮上的他也終於重新開始對職業電競有所關注，但畢竟相隔太遠，太多太多的內幕真相和複雜隱情，都是如今已經成為圈外人的他無法獲悉的。

直到。

現在。

他終於在一號的敘述下，大致了解到了一個如今電競圈——或者說國服電競——的局麵狀況。

哪怕還了解得不夠詳細具體，不夠真切深入。

但僅僅這樣一個大致輪廓。

就已然足夠讓人心驚。

“所以，很不好辦。”

一號輕歎了一聲：“我和你小舞姐，還有你二號、三號和四號前輩，都要全力以赴參與進來，可就算這樣，還是不能保證一定功成。”

“主要關鍵，在於這次我們決不能輸。”

“不能輸在任何半點。”

“所以——”

“哪怕是能增加多一點點勝算的籌碼，都要儘可能地爭取。”

話說到這裡，意思其實已經足夠明白，但一號看著周默，神情少見的肅然：

“不過。”

“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選擇，我不會強求。”

“其實本來在這樣的時候還要勉強你來幫忙，就已經是件非常過分的事，所以我隻希望你能在回去之後稍稍考慮……”

話音未落。

卻已經被毫不猶豫地打斷。

“不用考慮。”

周默抬起頭，迎上一號的目光，同樣肅然而堅定：

“但凡能有我派的上用場的地方——”

“我一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