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宮中府中(1 / 1)

寒門貴子 地黃丸 1182 字 25天前

徐佑告辭離開之後,偌大的廳堂隻有詹文君、千琴和百畫三人。千琴低聲道:“夫人,徐佑既然來了錢塘,困居一隅,還能有什麼作為?竟然還費心思去關注金陵的動靜?豈不是自不量力?”

詹文君端坐不動,身姿挺拔,道:“此子有鴻鵠之誌,非你所能度量,今後不許再對人不敬,知道嗎?”

千琴咬著唇,微微低下頭,束手道:“喏!”

“去吧,令金陵的船工暫時放下手中諸事,全力打探東宮二率裁撤引起的後續變動,包括內府的宮值安排,朝中的眾臣表態,市井的流言和東宮方麵的應對,事無巨細,不要有絲毫遺漏。”

千琴屈身施禮,閃身進了側門,往船閣行去。百畫嘻嘻笑道:“夫人,你對千琴可是越來越嚴厲了呢。”

詹文君歎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疲憊的神色,不過這片刻的軟弱很快消失在性子裡的堅毅之下,道:“嚴厲一些,是為了她的將來。要是脾性不改,以後嫁了郎君,不受夫家喜愛,下半輩子不是還得受苦?”

百畫不以為意,道:“臭男人有什麼好,不嫁就不嫁,我們一直跟著夫人,整日介的嬉戲玩鬨,不也挺好的嗎?”

詹文君撲哧一笑,平日裡的颯爽英姿頓時化作春風沐雨般的柔和,顯得美豔不可方物,道:“傻丫頭,你年歲還小,不懂得男女間的情愛,人生一世,哪裡是嬉戲玩鬨就可以度過的?”

“可千琴就跟我說,男人沒一個好人的……”

詹文君眉頭一皺,道:“千琴跟你不同,不要聽她的。還有,我不在的時候,神妃要是找你單獨去見她,也儘量不要去。”

“知道了!”百畫噙住小指,茫然道:“夫人,到底什麼是情愛呢?男人真的有那麼好嗎?”

詹文君起了身,走到門口,右手輕輕的扶著木邊,引人遐思的誘人背影在這一刻卻充滿了難以言表的寂寥和孤單。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可陌上人仍在,公子已經不在世間,這一生,詹文君除非另嫁,否則注定將與快樂無緣。

百畫仿佛明白了什麼,她固然懵懂,但絕頂聰明,夫人未嫁已寡,如水年華,卻也隻能流水般逝去。

身為女子,悲,莫過於此!

她心中忽然一痛,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悄然流下!

為什麼哭,她不知道,

平生不懂相思,才知相思,便害相思!

相思兩字,害人如斯!

萬棋從外麵進來,先看到詹文君目光恍惚,再看到百畫淚流滿麵,身子一頓,淡淡的憂傷掠過眼眸,然後轉為冷冽,悄悄走過去,道:

“起風了,外麵涼,夫人當心!”

詹文君從恍惚中清醒過來,道:“回來了?那人招了嗎?”

萬棋點點頭,道:“他供認是揚州治的十籙將,受李易鳳指使意圖劫持夫人。不過……”

“嗯?”

“我估計他沒膽量敢當麵指證,隻是受刑不過的緩兵之計……拿到供詞也沒用處,遍體傷痕,明顯一看就是毒打成招……”

詹文君道:“無妨,拿到這個人,不爭一時,早晚有跟天師道算賬的時候!”

徐佑上了樓,何濡箕坐於地,懶洋洋問道:“怎麼去了這麼久?打聽到什麼消息了嗎?”

“太子東宮二率被主上裁撤了!”

何濡一震,騰的站起,道:“當真?”

“船閣送來的消息……話說這個船閣是什麼東西?”

何濡隨口解釋道:“郭勉一手組建的情報機構,表麵上看是為了搜集各地糧貨的異同價格,實際上很可能是江夏王布下的暗子,作用為何,就不需要我明言了吧?”

“那應該比較可靠,太子又犯了何事,竟惹得主上怒到不顧天下震動,裁撤東宮二率?”

東宮,聽起來簡單的兩個字,其實是獨立於外朝的一個小朝廷。自古以來,皇帝和太子一直是相愛相殺的關係,彼此為依托,卻又彼此小心提防。《禮記?坊記》:“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家無二主,尊無二上。”皇帝怕太子勢大,晚景淒涼,太子怕無力自保,半路而廢,所以在徐佑之前的那個時空,南北朝百餘年間,東宮二率曾多次被裁撤,又多次被重設,起落之間,代表了皇權與繼承權之間的鬥爭和妥協。

所謂太子二率,職責如同秦漢時的二衛,分左右衛率,設丞,正五品,秩千石。衛率丞各領一軍,一軍兩千五百至三千人,精甲、勁弩、百煉刀、紫金槍,裝備一等一的精良,戰力強大,是太子的親兵,也是能夠親手掌控的最有力的一股力量。

“太子乖戾不堪,有今日,在所有人預料之中,也難為安子道能容忍這麼多年。哈,二率既裁,太子儲君之位將要開始搖擺不定……”

徐佑道:“太子在位多年,手下豈能沒有一二智謀之士,麵對險局,必然會想出脫身之法!”

“東宮可堪一用的,隻有太子舍人衛田之。他出身卑微,才學還過得去,太子對其有簡拔之恩,因此誓死以報,愚忠的很。”

何濡為人桀驁,能被他誇口一讚的,必定有些過人之處。徐佑感覺這個名字聽起來熟悉,仔細一想,才想起當日在義興,李摯來拜會時提過這個人,就是他從金陵親赴義興,讓李摯逼自己早日離開。

“衛田之……”

徐佑默念了一下,何濡冷笑道:“風虎,你說,一根柱子鬆弛晃動了,該怎麼辦才好?”

左彣笑道:“這個真問對了人,我之前未從軍時做過河堤上的苦役,要是柱子鬆弛,填土塞滿夯實,用三根鐵鏈分彆拴住固定即可。”

“不錯!要填土,可土從哪裡來?天師道的租米錢稅,已經給了我們答案!能使動天師道的當代天師來破局,衛田之可沒有這麼大魄力和豪氣,給太子獻計的必定另有其人!”

左彣驚道:“莫非孫冠突然加征租米錢稅,竟是為了給太子……”

“想要儲位安穩,錢和人缺一不可。有了錢,才能往窟窿裡填土,挽大廈於將傾。大廈稍安,然後才能收買人心,有了人就有了三根鐵鏈,就能挽狂瀾於既倒。”

何濡的臉上似乎冒出了亮光,興奮的不能自已,道:“如果再往深想一層,有了天師道的錢財支持,被光明正大裁撤掉的東宮二率,未必不能在隱秘處偷偷的重設,一旦生變,就是決定勝負的一招暗棋……”

徐佑神色一動,何濡的這個腦洞開的雖然大了點,但確實如他所言,太子性格乖戾,若是有人背後慫恿,對皇帝忌恨之心一起,真的不是沒有可能做出什麼大逆不道之事。

若真有那一天,楚國將再無寧日,正中何濡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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