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匹馬拉著的平板車在崎嶇的土路上艱難的走著,劉彥直坐在車把式的位子上,穿著讀書人的袍服方巾,時不時甩一個響鞭,身畔坐著美嬌娘,車上載著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工業品,以及一具用馬革裹著的無頭屍體。
路邊有累累白骨,那是逃難者的屍體,明末出現小冰河期,糧食大幅減產,朝廷又屢屢加派遼餉,官逼民反,中原大地到處烽煙起,造反者和官軍互相殺戮十餘年,老百姓的承受能力已經到了極限,這也是今天劉彥直殺吳三桂的原因之一,留著這廝,還會有三藩之亂,白死那麼多人,不如一刀殺了以絕後患。
“你存心要殺他……”陳圓圓幽幽道,劉彥直連馬革都預備好了,可見並非一時興起,而是早有預謀,吳三桂死的冤,隻因一心念著自己,反誤了自家性命,想到吳三桂以往的種種好處,陳圓圓還是灑了不少眼淚的。
“不殺他,你怎麼好和方三公子風流快活?”劉彥直反唇相譏,心說女人就是事多,媽的不是你非要和方承龍好,我才做活雷鋒幫你們小兩口消除隱患,怎麼這會兒又怪起我了。
陳圓圓道:“妾身哭他,不少因為他不該死,而是他對妾身有恩。”
劉彥直道:“我也沒怪你,一碼歸一碼,以後你就是方家的人了,我幫你們做主,給你弄個正房夫人當當。”
簡簡單單一句話,可把陳圓圓嚇著了,繼而淚如雨下,劉彥直更不懂了,媽的砍了吳三桂你就掉幾滴眼淚,說幫你爭取個正房,你反應這麼大。
劉彥直不懂得是,這個正房是多麼的寶貴,以方三公子的家世和六品通判的官身,是絕不可能娶一個煙花女子,而且是侍奉了許多男人的煙花女子為正房的,最多納妾,而陳圓圓又不是一般的煙花女子,尼瑪大明朝就毀在她一個紅顏禍水手裡,這樣的女人,連生存下來都是罪過,又怎麼能當正房夫人!
同時期幾個和陳圓圓齊名的名妓,柳如是、董小宛,都是做妾的命,柳如是嫁給了錢謙益大人做小,董小宛跟了陳圓圓的情敵冒辟疆,同樣也是妾室,吳三桂那麼愛陳圓圓,也沒說給她扶正,這種行為除了瘋子,沒人做得出。
不過,有仙人做媒,這個正房夫人還真不是沒可能,陳圓圓哽咽道:“多謝仙人,妾身不求名分,隻求能和三郎相濡以沫,白頭偕老。”
劉彥直道:“我祝福你們,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和小方是怎麼搞……是怎麼私定終身的,把我都瞞在鼓裡。”
陳圓圓道:“妾身和三郎是前世的孽緣……”
劉彥直心裡咯噔一下:“等等,你前世是誰,你還記得?”
陳圓圓道:“前世的事情誰還記得,都喝過孟婆湯的,但妾身一見到三郎,就覺得冥冥中早就和他相識了,前輩子的緣沒儘,這輩子再做夫妻。”
此前關璐對陳圓圓做過催眠試驗,期望能喚醒她的前世記憶,當然是失敗的,大家也都放棄了,所以才會那陳圓圓來換穿越艙,現在劉彥直又開始犯嘀咕,到底陳圓圓和小周後之間有什麼聯係。
遠遠的有幾名騎兵奔過來,是方承龍派出的斥候,他們見到劉彥直安然歸來,欣喜的吹響呼哨,告訴遠方的袍澤,不多時,兩下裡會合,方承龍見到圓圓完璧歸趙,立刻從馬背上翻下來,跪倒在地:“謝大哥成全。”
劉彥直笑道:“我說過,大哥不會虧待你的,你先彆忙著磕頭,我還有個重禮送給你,權當給你們小兩口的賀禮了。”說著將一個血跡斑斑的布包丟過去。
方承龍眼疾手快,接了布包,入手沉甸甸血腥味十足,就知道是一顆首級,打開來一看卻愣了,大哥竟然把吳三桂給斬了!
“吳三桂是你殺的。”劉彥直道,“大家都聽清楚了,今天咱們出城,沒乾彆的,用計賺了吳三桂的腦袋回來,大功是三公子的,爾等也都有份。”
頓時歡聲雷動,唯有陳圓圓黯然神傷。
五百騎兵凱旋回城,劉彥直趕著馬車回到客棧,在中庭內掀開蓋在穿越艙上的破布,黨愛國等人在樓上見了都驚喜萬分,忙不迭的下樓,也不顧穿越艙外殼肮臟,開啟艙門檢查,裡麵行李箱還在,從宋朝買的書籍文物分毫未動。
“有人用**炸過。”黨愛國檢查過後麵露愁容,“損傷嚴重,需要修複。”
“用什麼修複?”大家都傻眼了,穿越艙是高科技的東西,明末哪有條件修複。
“艙內有些備用的工具,就是缺原料。”黨愛國道,“其實也不算太難,有一顆龍珠在,就能解決原料問題,然後我們需要造一個高爐,熔煉龍珠……”
……
方承龍向巡撫大人獻上了吳三桂的首級,方承斌當場傻眼,這是多大的功勞!朝廷上下要震動了,克複中原不是夢,可惜的是這一切和自家兒子無關。
不過這難不倒巡撫大人,他先誇讚了三弟一通,然後命人將石灰將吳三桂的首級醃了,放在木頭匣子中保存著,等他請功的戰報寫好,一並送往南京。
這寫公文的玄機就多了,多一個字少一個字,換一個字,都有著極大的學問,方承斌不敢貪墨大功,但完全可以把功勞往自己和兒子身上多攬一些
精心炮製的戰報連同吳三桂的首級星夜送往南京,弘光朝廷果然巨震,起初他們根本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派人查證首級的真偽,恰好有北京逃來的大臣與吳襄相熟,見過吳三桂,確定這顆留著金錢鼠首發型的腦袋確實是前關寧總兵吳三桂的。
弘光帝大,天佑大明,吳三桂授首,大功妥妥的,不過賞賜嘛,朝廷經濟困難,暫時拿不出來,榮譽可勁的給,方承斌運籌帷幄乃是首功,給他加太子少保銜,方承龍和方子豪賜穿鬥牛服,鬥牛服是次於蟒袍和飛魚服的一種賜服紋樣,乍一看和蟒袍區彆不大,這是一種榮譽象征,但是明末官民服裝僭越現象嚴重連教坊司的女子出門都穿麒麟、飛魚花樣,誰還在乎鬥牛服。
不過皇帝有心,給方氏兄弟的老爹,已經致仕的前禮部侍郎方孝嚴一個伯爵的封號,又給老夫人一個二品誥命夫人,方家這下可大發了,一門上下喜氣洋洋。
城外亂墳崗,初春的凍土上挖了一個墓穴,吳三桂的屍體被裝在一口楠木棺材中,這棺材是陳圓圓當了首飾買的,屍體的脖頸上接了一顆楠木雕刻的腦袋,近江城沒有什麼雕刻大師,隻能找了個木匠刻了個大概意思,也算是全屍下葬了。
來參加葬禮的人很少,除了穿越小組的四位,就是方承龍和陳圓圓了,民夫們將棺材吊人墓穴,蓋上土,沒有立墓碑,吳三桂名聲太差,大家擔心以後有挖墳鞭屍。
“一代梟雄就這麼去了。”姬宇乾感歎道,瞥了一眼劉彥直,“曆史上重要人物,說殺就殺,你不擔心造成巨大的影響麼?”
劉彥直道:“我已經總結出經驗來了,曆史有自我修複主軸的能力,我就算現在去把多爾袞宰了,也挽救不了大明覆亡的命運,這是劫數。”
姬宇乾嗤之以鼻,卻不得不服,他倒是想隨意斬殺曆史上的大人物來著,可沒那麼能耐。
劉彥直問方承龍:“三公子,你大哥又陰你一把,吳三桂的首級明明是我送給你的功勞,結果變成集體的功勞了。”
方承龍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吳三桂也不是他殺的,便道:“大哥這麼做也是大局為重。”
黨愛國諄諄教誨道:“承龍,你是該擔責任的時候了,功勞該爭的就要去爭,你不是一個人,麾下幾百號兄弟都跟你混飯吃,你總是謙讓,那他們就得喝西北風,你懂麼?”
方承龍拱手低頭:“謹遵教誨。”
關璐道:“某人答應幫三公子解決的問題,打算怎麼下手?”
劉彥直道:“簡單,我親自去方府走一遭,幫圓圓提親。”
……
次日,劉彥直果然登門拜訪,他不找方承斌,直接找方家老太爺,剛被封了忠孝伯的方孝嚴,遞了拜帖進去,管家飛一般通報,不多時出來恭迎劉彥直在客堂奉茶。
少頃,方老太爺出來了,方巾大袖,文士裝扮,花甲之年,精神矍鑠,他明知劉彥直是得道的仙人,卻不卑不亢,談笑風生,引經據典,極為健談。
劉彥直也是想到哪兒說到哪,一通天南海北的瞎扯,不知不覺扯到龍珠,方老太爺眉頭一挑,捋著胡子道:“說到這個,老夫在崇禎十二年,倒是聽說過此物在武當山出現,似乎藏在一個洞裡。”
“具體什麼位置知道麼,武當山那麼大,總要有個坐標吧。”劉彥直眼睛一亮。
“不清楚,是逃難的百姓看到的。”方孝嚴道,他也隻是道聽途說,知道的不慎詳細,但這對劉彥直來說已經夠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劉彥直索性將來意挑明,說老爺子其實我今天來是想給您家三公子做個媒。
方孝嚴道:“那女子可叫陳圓圓?”
劉彥直道:“正是。”
方孝嚴端起了茶杯,青衣小帽的長隨在旁高喊:“送客~~~”
人家不接招,直接端茶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