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愛國隻是一句戲言而已,但劉彥直真去了廟裡尋求真相,他去的是近江北郊的若化寺,一座香火旺盛的禪寺,從山門開始就遊人如織,到了大雄寶殿前,更是摩肩接踵,巨大的香爐裡插滿了高香,僧人念經的聲音縈繞耳邊。
寺院裡有專門求簽算命和加持的場所,劉彥直排了半天隊,終於輪到他了,但他並不抽簽,而是想請教一下關於轉世輪回的事情。
胖大和尚看看他,麵無表情的念道:“一切世界,始終生滅,前後有無,聚散起止,念念相續,循環往複,種種取舍,皆是輪回。”
“大師,我想得到更確切具體的解釋,我認識一個人,我懷疑她的前世曾經是我的妻子……”劉彥直費勁的說著,生怕大和尚不理解,但是大和尚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隻是招來一個小沙彌,讓他帶劉彥直去另外一個地方。
小沙彌領著劉彥直進了一個掛著“遊客莫入”牌子的跨院,這裡是僧人的辦公區,但是並不冷清,禪房內坐滿了人,看衣著打扮都是體麵人。
“施主,聽星空大師講法是要在這上麵簽名的。”小沙彌捧來了功德簿,上麵寫滿了姓名和布施的數額,最少也是三千元,多了的幾萬也有。
“我沒帶這麼多錢。”劉彥直摸摸身上,有些尷尬。
“刷卡也行。”小沙彌拿出了POS機。
“算了,我還是走吧。”劉彥直覺得自己來錯了地方,在小沙彌鄙夷的眼神中落荒而逃。
他並沒有按原路返回,而是拾級而上,在辦公區域溜達了一圈,停車場上一水的奔馳寶馬奧迪,大概是主持方丈們的座駕,令人不解的是還有一輛顏色鮮豔的甲殼蟲,不曉得是尼姑的還是和尚家屬的。
再往上走,就是若化寺的舊址了,這兒大門緊閉,不對遊人開放,若化寺是北魏時期興建的寺廟,幾度焚毀,幾度重建,最後一次重建是2010年,外麵那些金碧輝煌的大殿就是新建的,而這裡則是有著三百年曆史的清代建築。
劉彥直翻牆進去,舊址禪房古舊,地上鋪著的青石板,篆刻著滄桑的痕跡,可惜如此素雅清幽的所在,卻住著一幫充斥著銅臭氣的和尚,劉彥直不由得苦笑,自己也是傻了,居然到廟裡來尋求真相。
“施主好雅興。”忽然有人搭話,劉彥直扭頭看去,是個穿麻衣留平頭的青年男子,方麵大耳,寶相**,以為他是此間的僧人,便解釋道:“我看看就走。”
那人道:“既來之則安之,隨便看,我也是翻牆進來的。”
“你不是和尚?”
“其實我是個仁波切。”那人伸出手,“開玩笑的,我姓胡,胡青鬆,曾經出家,現在還俗了,雲遊四海,尋找宇宙的奧義,這也算一種修行吧。”
“為什麼還俗呢?”劉彥直笑問,“在廟裡豈不是更適合修行?”
胡青鬆答道:“那你覺得這廟裡的和尚是在修行麼?”
劉彥直搖搖頭。
“心中有佛,何處不是修行。”胡青鬆灑脫一笑。
劉彥直和他握手,兩人結伴同遊,聊著聊著就談到了轉世輪回的問題。
“法生則生,法滅則滅,皆由因緣合會生苦,若無因緣,諸苦便滅,眾生因緣會相連續則生諸法,如來見眾生相連續生已,便作是說,有生有死。”胡青鬆說道,“這是《中阿含經》裡所說的,這部經書主要講的就是報業輪回,你若想研究這方麵,建議你讀一讀這部經書。”
“這麼說,你相信有轉世輪回咯?”劉彥直道。
胡青鬆點點頭:“佛法無邊,普度眾生,世間眾生因造作善不善諸業而有業報,此業報有六個去處,被稱為六道。六道是佛根據業報身所受福報大小劃分的。分彆為:天道、阿修羅道、人道、畜生道、餓鬼道、地獄道……”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劉彥直聽的頭昏腦漲,不得已插言,“什麼阿修羅、餓鬼的,暫且不說,你既然是修行人,認識能通靈的人麼?”
“通靈?你是說能看見靈魂的那種?”胡青鬆若有所思,“這種人民間有很多,大部分是假的,也有一些是真的,通常是一場大病後就掌握了某種特殊能力,而且科學無法進行解釋,我認為我們當前的科學水平還不足以解釋很多超自然現象,隻好將其歸為迷信,用宗教來解釋,事實上宗教也是一種懵懂的科學,就像古代人發現硫磺硝石木炭能合成**,但隻是掌握,並不能完全了解這些組成材料的分子式,佛法所說的報業輪回,我們是不是可以用科學來解釋呢?”
劉彥直大感興趣:“說說看,我洗耳恭聽。”
胡青鬆說:“信佛的人講究積德行善,將來會得到善報,但是信眾億萬,積德行善的數據誰來記錄?佛祖還是菩薩?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劉彥直點頭。
胡青鬆繼續侃侃而談:“這個問題在古代是無解的,但是隨著科學的進步,似乎慢慢可以實現了,就像預言小說《1984》裡寫的那樣,將來會有一個老大哥時時刻刻看著你,通過科學技術手段,無處不在的監控攝像頭,佩戴在人身上的個人終端,以及越來越發達的超級計算機,網絡和人工智能的發展使得存儲和計算海量數據成為可能,人們的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都被記錄並且分析,並對每一個人做出評判,美國有很多科幻電影描繪過這樣的未來,我們不妨再引申一下,人類獲得永生,肉體衰老毀滅,但意識永存,主宰者會根據你今生的表現,分配你下輩子投胎是做人還是做畜生。”
劉彥直聽的毛骨悚然。
胡青鬆嗬嗬一笑:“當然我說的這些和佛法所講的業報因果相比,在深度廣度完整性精確性上還有很大差距,這麼說隻是讓你以科學的方式來理解佛教的一些概念罷了。”
劉彥直說:“我明白一些了,轉世投胎就是刪檔重玩。”
胡青鬆點點頭:“差不多啦,我想你糾結於這個問題,大概是發生過某種不便言說的奇遇吧,我給你介紹一個人,這人在北京頗有名氣,不少部委級的領導都找他算命,你可以試試。”
“請說。”劉彥直拿出手機準備記錄。
“此人姓胡,綽號胡半仙,據說真的是個半仙,神龍不見首尾,想找他還挺不容易的,他在北京雍和宮外麵開了個小鋪,我把地址給你。”
劉彥直忽然想到上次穿越到1900年,曾經遇到過一位摸頭算命的瞎子,好像也姓胡,莫非和胡半仙有某種神秘的關係,想想又覺得不可能,胡瞎子死了得有一百年了,即便有關係,也是他的後人。
……
與此同時,甄悅驅車四百公裡來到南泰縣鄉下,隨行的還有她的祖母以及家裡的保姆,名義上是老太太來求醫問藥,但實際上是甄悅想查清楚一些事情,她是大學生,又是黨員,徹頭徹尾的無神論者,但是最近信仰發生危機,病急亂投醫,想在民間神棍這兒尋找答案。
來的是武警總隊司令員的母親和女兒,南泰縣武警大隊不知道從哪兒收到風聲,打通了甄悅的電話,表示地方偏僻,外地人很難尋到,他們可以幫忙。
恭敬不如從命,甄悅接受了他們的好意,在縣城的金帆賓館門口,一輛武警牌照的三菱越野車和甄悅的路虎會合了,車上下來兩個人,都穿著便裝,年輕的應該是司機,年長一些的自我介紹說是武警大隊教導員,姓張。
武警越野車在前麵開道,張教導員上了甄悅的車,他是個很風趣健談的人,說起苦水井鄉下的這位神婆,南泰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神婆五十多歲,本來是個普通農婦,前些年生了一場大病,因為湊不出醫藥費,拉回家等死,卻神奇的康複了,而且康複之後就變了個人,能開天眼,包治百病,一傳十,十傳百,現在連外省的富豪大款都慕名而來。
張教導員還講了個真實的故事:“南泰有個做生意的老板突發急病死了,家裡人拿著他的存折去銀行取錢,因為不知道密碼,銀行拒絕兌現,沒辦法隻好請神婆出馬,她老人家果然把這個老板的魂兒招來了,問清楚了密碼,把錢取了出來,這事兒咱們縣裡都知道。”
甄悅說:“這麼神,那找她的人豈不是很多,要預約才行。”
張教導員點點頭,摸出了煙盒,忽然意識到這是在彆人車裡,尷尬一笑又把煙盒塞回去,說道:“神婆平時不見客,因為實在忙不過來,隻有很有來頭的客人,神婆才親自接待。”
“什麼是有來頭的客人呢?”甄悅問道。
“縣委縣政府介紹來的,縣裡公檢法安排的,這是第一梯隊,其次才是富豪大款,至於一般來求醫問藥的,就花幾百塊錢買了神婆親自畫的符,回家燒了泡水喝,聽說效果還不錯哩。”
甄悅苦笑,她才不信符水能治病,八成是心理原因起作用。
張教導員降下車窗,嗅了嗅空氣,說:“快到了。”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清明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