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東方玉兒此刻有了無比的自信。
這兩樣珍品,可以說是萬金不換,對於喜歡書法的人來說,價值連城,相信絕對不會拒絕她的好意,定然能讓她手到擒來。
隻是便在這時,麵對她的這般邀請,眼前這公子隻是淡淡地搖頭說:“多謝好意,心領了。”
根本不為她的話所動。
看到這樣,東方玉兒忍不住變色了。
她居然失敗了。
幾乎同時,她咬牙著說:“在宮中還有王聖人的真跡蘭亭序,若是公子……”
蘭亭序,更是天下書法之精華所在,其名氣遠超出眼前的龍草之書,為天下書法家所推崇,奉為聖本,甚至在皇宮之中,離國國君也是珍稀非常,幾乎不向外人展示。
“不必了。”又是這公子淡淡而從容的聲音,卻拒人以千裡之外。
而在這公子旁邊,那位南朝韓垂手站立著,畢恭畢敬,仿佛是一位書童一般,跟在這位公子身上,眼觀鼻鼻觀心,對這一切巋然不見。
數日前南朝韓那種浮躁之心,早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甚至是一副堂然大氣的樣子。
這種奇怪著的場景,更是讓東方玉兒內心茫然而疑惑。
普天之下,居然會有對她的美色、對蘭亭序這種經典而無動於衷的人,這怎麼可能?
哪怕就是不對書法感興趣的人,也絕對會知道,蘭亭序的珍稀之處,而尤其是離國眾多大儒,都是琴棋書畫四樣俱絕,絕對不會輕慢書法,若是聽到有看蘭亭序的機會,是萬萬不會放過的。
為什麼?
這究竟是為什麼?
“聖人逐日這龍草之書,應該是黃帝在觀星之時所寫……”這時,楚雲亭卻是出聲了,對著身邊的南朝韓說著:“黃帝曾觀察玄機玉衡,調整日月五行的測算,改變陣法本質;又曾統一音律,製定禮儀規則,注重立德;也曾拜祭眾山眾神,舉行犧牲之禮,又曾流放的方式來減免五刑,赦免過失罪,但對怙惡不悛的施以重刑,足可見黃帝一生是追逐聖人之道,追求立德立功立言,但唯獨在觀星之時,不信天地,不信鬼神,重新測定日月五行,所以才有聖人逐日之歎……”
竟是以字來觀心。
以字來揣摩聖人之心、聖人之意。
卻又說得絲絲入扣,沒有任何破綻。
見字而見人,文如其人。
這般閱讀細節之力,讓南朝韓失神不已,忍不住讚歎說:“公子高見。”
他乃是大學士,在聖賢館多年,對於書法也有著極深的了解,他本身也是一位二品巔峰的書法家,但此刻覺得楚雲亭精辟到極限,讓他大開眼界。
不過對於東方玉兒來說,她臉上卻是露出一絲天方夜譚、不信之色。
她對於書法研究並不多,但卻與不少書畫宗師接觸過,那些書畫宗師也沒有楚雲亭這麼玄乎!
而且還妄言數千年前的黃帝?
簡直是信口開河了?
或許眼前這位公子,是用這種方式來故意折辱自己?在自己麵前展威?
她堂堂正正一位公主,在皇宮裡受儘尊崇,向來無往不利,從來沒有想過,會在一位陌生著的少年麵前,被壓迫到這般地步!
對方如此評判黃帝,難道真的當他擁有黃帝的實力,或者擁有聖人的能力不成?吹牛皮嗎,誰不會?
這時,楚雲亭此刻說著這龍草之書,仔細凝視著,不知不覺之間,手勢已凝動,在虛空臨摹起來了。
既然明白這龍草之書乃是觀星時候所寫,那自然容易設身處地地進行臨摹,更容易感悟其中的真諦。
一時間,他的手勢仿佛虛空之間出現了許多的光影,燦爛無匹,殺伐衝天,每一筆每一畫都自成一方空間,開始交錯而成。
“嗯?”那東方玉兒不由臉上露出一絲淡淡而自信的笑容來——看來這位公子真有如此自信?
在這聖人大殿裡,無數人見到這幾個字,見獵心喜,忍不住模仿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每一個人都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想要模仿出這真跡的十分之一氣勢,已經屬於難得,哪怕就是一位書法宗師親臨,能模仿出一半的蘊味來,也是有著無比難度的事情。
所以眾人哪怕臨摹,也是虛空作畫,很少會把氣息凝聚成實體。
否則,與真跡一比,自然是貽笑大方。
更何況,這裡乃是聖人大殿,**肅穆,誰又有敢在聖人雕像麵前,班門弄斧?
可是偏偏這位公子,居然不知天高地厚,真的在這裡臨摹出實體來?
她不由暗暗冷笑。
在她看來,這位公子隻是學了一些皮毛,就如此毛躁,實在是太讓她失望——原本還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呢。
她很想看到等一下當這位公子的臨摹字體凝成實體,結果與那黃帝的龍草書法一比,相形見拙,字體甚至直接被龍草書法裡的蘊味直接衝擊成碎片的樣子,將會是何等的樣子……
這位公子的臉上,一定是慘白得厲害吧?那種表情,一定是好看極了,絕對可以讓她回味無窮……
抱著這樣的念頭,她就在一邊瞧著熱鬨。
而這時,那南朝韓卻是臉色炙熱之極。
在他看來,楚雲亭深不可測,據他所知已經有三門道法成就宗師,而如今能說出這般見解來,無論是精神境界還是眼力,都到了讓他高不可攀的地步,他不由期待著楚雲亭真的能臨摹出類似的風采來。
或許這位楚雲亭是一位書法宗師也不一定。
他沒有半點懷疑楚雲亭的實力。
當然,他認為,隻要楚雲亭能臨摹出超過五成的氣質後,那就相當了不起了。
畢竟在如今的聖賢館裡,那些大儒們,能臨摹出超過五成的氣息也是屈指可數。
便在這時,當他與東方玉兒見到楚雲亭在空中臨摹出來的文字後,忽然間腦海裡空蕩蕩的,如同雷霆炸開,臉色露出匪夷所思著的表情來,忍不住同時失聲驚歎:“這怎麼可能?”
這一刻,他們同時注意到,楚雲亭虛空凝筆的動作,在刹那之間,忽然如同聖帝降臨,氣運天下,氣勢與剛才完全不同。
這瞬間楚雲亭身上的氣勢轉變,竟是直接與眼前的字體書法融會貫通,而他手間臨摹著的筆畫,忽然間仿佛有了靈性,自發地空中交錯起來。
每一撇每一折,都生龍活虎起來。
楚雲亭如今的書法境界固然隻有一境,但他的精神世界卻到了極深的地步,以一反三,瞬間領悟了這龍草之書的真諦,而且單單隻是臨摹,對他來說,並不困難。
而且從這龍草之書中,他還體會到其中書法的皇者氣蘊,體會到了其風骨,自然一下子就觸及到了書法本身最妙不可言的地方。
於是,在他的手尖,這些書法文字自發而成,渾然天成地凝聚成同樣的四個字來,顯得從容自如,如同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完美的臨摹!
至少已經達到了六成的氣蘊來!
超出了眾多大儒所模仿著的風采。
如果說彆人模仿的隻是皮,隻是形,而楚雲亭模仿的便是骨,便是其底蘊,起步自然比彆人高,若是楚雲亭在書法師的境界上再有所突破,模仿出七成、八成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這便是楚雲亭先用精神揣摩其風骨、揣摩其底蘊的所在。
當然,臨摹到這般地步,並不是楚雲亭的最終目的。
因為他的最終目的,是想要揣摩聖意。
而與此,在這四個字完成的瞬間,楚雲亭的腦海裡忽然像是破開了瓶頸一般,所有的疑惑迎刃而解。
“原來如此,聖人逐日是觀星時所作,有著歎息星辰變化,想要更新換代之意,當初的黃帝,甚至也對自身無法企及星辰而有著一絲不甘,有著雄才大誌,想要推陳出新!”
“當今聖上內心也有這樣的念頭,所以在模仿之時,一下子也深有同感,精神失控,把這樣的氣息從中釋放出來。”
“從這樣的角度上看,這位聖上有壯誌,隱忍這麼多年,終究還是有些忍不住了,鋒芒有些露出端倪來。”
楚雲亭暗暗揣摩著:“怪不得會派眼前這位東方公主前往右相府,看來已經到不得不變的地步。隻怕過不了多久,這聖上與左相的爭端,馬上就會越來越明顯。”
揣摩到了這個地步,楚雲亭對於這位聖上,有了更深的了解了。
見字如見人。
尤其是精神氣蘊,或許一個人可以用氣息隱藏,但到了真情流露的時候,字會更見得人心。
這位聖上,心有不甘啊。
楚雲亭點了點頭,既然這樣,那他就幫聖上打破這個瓶頸,打破這個樊籠!
順聖意,改革換新。
如今的整個離國朝庭,已經被左相掌控大半,都是碌碌無為。
唯獨隻有改革換代,這才能與左相對抗。
楚雲亭的內心恍然,變得說不出的透徹來。
“這……”
這時,那南朝韓與東方玉兒,卻是徹底為空中那模仿到六成氣質著的文字所驚動了。
在他們麵前,那四個字橫空而出,看起來沒有重量,隨風飄搖,簡簡單單,與那黃帝的幾個字並不像,但用精神感悟的時候,卻發現,兩者契合到極為完美的地步。
仿佛這些字,已經深得黃帝真傳!
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