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著疲憊的身軀,背著“羅斯賓達”,踉踉蹌蹌地走在子夜寧靜的新德裡大街上。為了躲閉敵人的追捕,我儘可能的往黑暗的小街和胡同裡鑽。身上沒有了“阿K”我無法聯係總部取得同事們的援助。
傷口越來越疼了,而且還在不停地流著血。這血與羅斯賓達的血混在一起,慢慢地滴落在地上,融進黑黝黝的地麵上。走著走著,小巷儘頭一個依然亮燈的店招吸引了我。
“陳一中醫門診”。“這一定是一個叫作陳一的中國人開的門診。”我想了想,決定敲開這扇門,希望這個陳一能夠顧念我們都是中國人的份上,給予我救治。我加快會步走到門診的大門前,然後輕輕地敲了敲門。
“誰呀?”屋內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他說的是英語,所以我一時還不能判定他是否是中國人。“您好,是陳大夫嗎,我受了點傷,想在您這包紮一下。”我用流利的漢語普通話回答道。“嗯,好的,你稍等一下。”他聽到我的回答後,也轉用漢語說道。
“果然是中國人!”這讓我喜不自禁,仿佛在黑暗之中看到了一盞指路的明燈。
門診門打開了,一位年近七旬的老人出現在了我的麵前。“啊,你是什麼人?”老人一看到滿身鮮血的我,驚恐地問道,並準備重新將門關閉。我連忙一把擋住即將閉合的門,並解釋說:“對不起,大叔,請不要害怕,我不是壞人,我是一名解放軍,在執行任務時負了傷,求您救救我吧!”
“你身後背的是什麼?”老人依然驚恐萬分。我將露在外麵的一支手塞回包袱,淡淡地說道:“這個是我的戰友,他叫羅斯賓達,他是被邪教武裝分子的**炸成這樣的。”老人想了想,終於鬆開了關門的手,並輕聲對我說:“小夥子,進來吧!”“謝謝您……謝謝您!”我連聲道謝,並邁步走進門診。老人探出頭左右看看,然後迅速鎖緊了門診的大門。老人把我讓進診治室。“你剛才說你是解放軍,怎麼跑到新德裡來了?”
“這個說來話長,而且又事關機密,所以請您原諒,我不能回答您的問題。”我說道。老人說:“沒關係,不說就不說吧,我相信你是好人,來,讓我看看你的傷口。”“嗯!”我應了一聲,然後輕輕地坐在了木椅上。
“忍著點疼!”老人說著,用醫用剪刀輕輕剪開我的襯衣,然後用酒精球慢慢地擦拭傷口將粘在上麵的衣服從上麵揭開。“肩膀被打穿了,不過你很幸運,沒有傷到骨頭。我想處理一下,過個十天半個月的就會好了。”“大叔,謝謝你!”我感激地說道。老人慈祥地笑笑說:“不用這麼客氣,我們都是中國人嗎!”
傷口消完毒後,老又在上麵塗了一些藥,然後用紗布精心的包紮了一下,並為我打了一針抗生素。老人問:“你的老家是哪的?”“河北,您呢?”我回答後又反問老人。
老人說:“我老家是山東的,你看,我們倆還是近鄰呢!當兵幾年了?”我笑笑說:“快八年了!”老人說:“哦,那是老兵了。接下來這幾天就在我這養傷吧,哪也不用去了!”“不!”我連忙推謝道:“不,大叔,還是不麻煩您了,這點傷對於我來說不算什麼,我會想辦法聯係我的隊友,他們會幫助我的。”
老人想了想說:“也好,那你準備去哪,我開車送你去。”“去哪?我發現自己還真得沒有可去的地方,但是我知道,自己不能留在這。”我說:“不用了,大叔,我休息一會兒自己走就行。”老人說:“那好吧,你餓了吧,我去給你弄點吃的。”唯恐夜長夢多連累老人,我忙說:“謝謝你大叔,我不餓,就彆麻煩了,我現在就要走了。”老人說:“你這個孩子真仁義,那好,既然你一定要走,我也不強留你了。可是,你的戰友最好還是讓他入土為安吧,你總是這樣背著也不是會事呀!”我看看“羅斯賓達”,心裡立刻泛起一股抑製不住的痛苦。“不,我要送他回家!”
老人說:“送他回家沒有錯,可是你在街上背著這樣一具血淋淋的屍體總歸不是會事。聽我的,還是把他埋了吧!、這樣,你清洗一下身上的血跡,再換套乾淨的衣服,然後再做打算吧。”“嗯!好吧……”我輕輕站起身,心情複雜地看著“羅斯賓達”“大叔,您能不能給我準備桶汽油?”老人看看我,說道:“可以,你等我一下。”老人說著,走出了診治室。
我洗完澡換好衣服後,老人已拎來了一小塑料桶的汽油,此刻正坐在木椅上等待著我。看我收拾妥當了,老人將汽油連帶一個打火機和一包香煙,遞到了我的手上。“以煙代香,替我為你的戰友送個行吧,你們都是好孩子!”老人有此哽咽地說道。
“嗯!”我接過汽油、打火機和香煙,然後對著老人深鞠一躬。“祝您健康,好人一生平安!我走了……”說完,我用一塊乾淨的布包起“羅斯賓達”,重新鑽進了無邊的夜色。
沿著小巷一直走,走到小巷的儘頭。回到寬廣的馬路上,望著馬路的儘頭,是繁華的城市用最後的闌珊燈火陪伴著黎明前的最黑暗。車輛很少,晚睡晚起的新德裡人,此刻應該睡得正香。“羅斯賓達,你說我們現在去哪呢?”我苦苦地笑笑,向著愈發黑暗的深處走去。
路邊的井蓋不知為什虛掩著,不知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衝動……也許是內心想要逃閉什麼,我竟然鬼使神差地打開了井蓋,並沿著扶梯爬了下去。
原來下水道也可以這樣寬闊,我走呀走……走呀走……也不知走了多長時間。最後,我終於停了下來。我將“羅斯賓達”放在陰濕的地上。“羅斯賓達!我的好兄弟,希望你一路走好!”我將汽油澆在早已被血水浸透的衣服包上,然後打著火機……
火焰忽得一下燃了起來,衣服纖維與皮肉被燒的焦糊味開始在空氣中彌漫。我點著一根煙,吸了兩口,然後放在了燃燒的火堆前;隨後,我又點著一根,自己吸了起來。“羅斯賓達,這是一位姓陳的老伯送給你和我的,他和我一樣是中國人,他誇我們倆都是好孩子。哈哈……我想我不是什麼好孩子,因為我天生就有點痞氣而且桀驁不馴;但你不同,你是好孩子,你誠實、善良、待人友好!羅斯賓達……羅斯賓達……”
“你們為什麼都這麼自私,為什麼丟下我一個人獨自麵對這個殘酷的世界?為什麼每次都是我送你們,而不給一個你們送我的機會?羅斯賓達……”我說不去了,我心好疼!眼淚淹得我的嗓子好乾、好癢、好澀、好疼、好難受。
不知過了多久……我輕輕站起身,擦乾眼淚,看著即將燃儘的“火堆”,我將桶中剩下的汽油全部澆在上麵。呼……熊熊火焰再次然氣。敬禮!站定軍姿,我向永彆的戰友致最標準和最神聖的一禮!過了許久……火堆終於熄滅了。我從襯衣上撕下一條布,輕輕纏在手上,然後小心的將燒酥的骨頭撒揀到一起,隨後再一拳一拳的打碎。
我將骨灰一點點地收進用襯衣袖子做成的布袋裡,抬頭看看井蓋縫隙中照射進來的陽光……我知道,新的一天開始了。
“羅斯賓達,戰友鬥又要開始了,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