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澤,儘是吞食生靈的沼澤;荊條,滿是劃破皮肉的荊條;蛇蟻,隱藏在暗處伺機毒害健康倔強的軀體;喬木,遮蓋著日月光輝讓你永遠置身於黑暗潮濕的地獄。我玩命著奔逃著,就像一條可憐的喪家之犬……
黑夜不知何時降臨,我跌跌撞撞地來到一處溪水邊,狠命地灌上幾口水之後,全身癱軟地躺在了地上。此時,我已心力交瘁,內心更是無比迷茫和痛苦。想想自己現在的處境,與當初特戰隊遇險自己跳傘進入熱帶叢林時的情境是何其的相似。為什麼總是在這樣逃命?莫非我的命運就注定是這個樣子了?莫非我就注定窩囊地背負臭名屈死於這異國他鄉的原始叢林之中了嗎?我的朋友、我的親人、我的戰友、我的國家還有我的信仰……你們在哪裡?
我躺在地上,看著天空依稀可見的星光,心中萬念俱灰。“如果當初與特戰隊的戰友或者與捷一起死掉該多痛快呀,現在可好,生不如死!”我萬分沮喪地對自己說。我抓起步槍,將槍口吞進嘴裡,緊閉著雙眼,食指輕輕地扣動著扳機。“特戰隊的兄弟們、捷,你們走慢些,泥鰍馬上就來了……”
“你這是準備吞槍自殺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微弱且蒼老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這個聲很微弱,但在這萬籟俱寂的夜晚響起還是讓我為之一振。
“什麼人?”我條件反射地舉起槍,壓著聲音探問著,同時用眼睛仔細搜尋著聲音來源地。“彆找了,我在這……”尋聲望去,隻見在七步之處,有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躺在亂草之中,一杆****橫在他的身旁。從老人的神情看應該是受了重傷。我正思考著這老人是做什麼的,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的時候,老人說話了。
“甭看了,我就是一個老頭兒,又受了傷,不會傷害你的,你要是不急著死,先救救我吧。”
我端著槍走近老人,心裡不敢放鬆半點警惕。等我走到老人身旁後才發看清老人的狀況。原來,他的一隻腳被鋒利的樹枝紮穿了,流出的血此時已經微微有些凝固,料想受傷應該有10幾個小時之久了。也許是因為剛才在奔逃中心神零亂,也許是老人因為大量失血暈迷了,總之我在離他這麼近的地方躺了這麼久,竟然沒有發現他。
老人看我用槍指著他,生氣地但又無力地嗬斥道:“小子,我都這樣了,你拿槍指著我乾什麼,是誰教你這樣對待受傷的老人的?”經老人這樣一說,我才發現自己舉止的不妥。我連忙收起槍,蹲下身來對老人說:“老伯,您沒事吧?”“你看我的樣子像沒事嗎?”老人沒好氣地問道。“您需我做點什麼嗎?”我問老人。
老人看了我一眼,歎了口氣說道:“你這個孩子可傻得真夠可愛的,還用問嗎,先把我扶起來,除掉我腳上的‘刺’。”我不明白老人為什麼說我傻,隻是從言談中隱約感覺他很不簡單。哦!我應了一聲,逮住他的肩膀,將他扶了起來。“哎喲!你輕點……我的腳喲!”也許是老人身體一動觸痛了傷口,他疼得叫嚷了起來。“對不起老伯,您忍著點,我現在幫你把‘刺’拔下來。”我連忙道歉。
老人說:“毛手毛腳的,動作輕點。”“嗯,我知道了。”說完,我仔細觀察了一下刺穿老人腳底板的那根樹枝,說是樹枝,其實應該是一根折斷的小樹,小樹不知受到什麼外力,從根部劈斷,殘餘的部分呈80度角向上刺著,老人應該是在奔跑中不慎踩在了它的上麵,而被刺穿腳底板的。
我用槍刺輕輕從根部鋸斷“小樹”,並扶老人重新坐好。“老伯,您忍著疼,我現就幫你把‘刺”拔出來。老人氣息更加微弱地說:“行了,彆廢話了,動手吧。”我緊緊地握住“刺”,心中暗數一、二、三……然後蹭得就將刺給拔了出來。可說來也怪,本以為拔“刺”的時候老人一定疼得呼天喊地,可是老人卻出人意料的沒有吭半聲。我心想老人一定是疼得暈了過去,可一看他,卻並非我想象的那樣。老人沒有暈厥,隻是疼得滿頭滿身的是汗,但神智卻還算清醒。我問老人:“老伯,您一定很疼吧?”老人努力地擠出一絲笑容,反問道:“傻孩子,你說呢?”說完,老人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老伯……老伯……”我輕輕的呼喚著老人。可老人卻沒有半點反應。我伸出手探測他是否還有鼻息,可老人卻在此時出人意料地說話了。“不用探,我還沒死呢,就是有點累了。”看到老人安然無恙,我非常高興。我輕輕將老人扶起,對他說:“您沒事太好了,我還以為您……”“以為我死了是吧?”老人強打著精神說。
我連忙解釋說:“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老人說:“沒事,不用解釋。”我對老人說:“您可真厲害,這麼疼竟然能做到如此鎮定自若巍然不動。”老人笑笑說:“什麼厲害不厲害的,謝謝你了孩子,如果不是你,我這把老骨頭就扔在這了。”我問老人:“您是怎麼受傷的?”老人說:“本想出來打打獵,活動活動筋骨,可追獵物的時候顧上沒顧下,讓這個麼小樹枝給紮了腳。”“哦,是這麼會事,那您的家在哪,您的傷得趕快回去處理一下,不然會有危險的。”我關心地說道。老人指向一個方向說:“前方五公裡處有一個小村子,我的家就在那裡。”我對老人說:“嗯,那我現在就送您回家。”說著,我將老人背起,向他所指的向走去。
我背著老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艱難行進在叢林之中。路上,老人問我為什麼要自殺。我告訴老人,我不是想自殺,隻是心裡煩悶迷茫,才做出那樣愚蠢舉動。老人說:“我都看見了,還不承認?”我淡淡地對老人說:“也許吧,我可能覺得死了比活著來得更痛快。”老人輕輕拍拍我的腦袋,說道:“傻孩子,死不是解問題的唯一方法,能告訴我,是什麼讓你這樣痛苦和迷茫嗎?”
我想了想對老人說:“邪教組織古裡塔爾正式發動戰爭之後,我和我的戰友們奉命對敵作戰,兩年多來,戰友們陸陸繼繼地死去,而我卻依然活著……我渴望擊潰邪教武裝,渴望贏得戰爭的勝利,所以一直堅持戰鬥在第一線。可是……可是就在前不久,我們部隊遭到襲擊,與我一隊的戰友全部犧牲,我雖然僥幸生還但卻陷入絕境,在敵後我與敵人展開了艱苦的遊擊戰,我每天都對自己說,‘堅持下去……堅持下去……隻要不死就有希望……隻要戰鬥下去總會贏得勝利的!’可是……可是幾輪戰鬥之後,我卻成為了變節的‘叛徒’,成為了落荒而逃的喪家之犬……我真得累了……真得支撐不下去了……
老人伏在我的背上,淡淡地問:“你入伍幾年了?”“七年!”我告訴老人。老人說:“七年……戰爭總會死人的,淡定地麵對生離死彆是軍人的必修課,你是老兵應該明白這個道理。”“是,但是……但是我真得不知道該怎麼樣麵對了!”我痛苦地說道。
老人問:“不知道怎麼樣麵對什麼,以後的戰鬥還是變成敵人的戰友?”“我不知道……”我神情沮喪地回答。老人說:“我相信你沒有變節投敵,不然不會陷入這樣兩難的境地。想想你死去的戰友們吧,如果你現在尋了短見,你可有臉麵對他們的英靈。”“老伯……我……”我剛想說什麼老人卻打斷我的話說:“好了,彆的話不多說了,為了你的戰友還有你自己,好好活著就是了,以後還有更加殘酷的戰鬥等著你呢,我累了,得睡會了,到了村子後再把我叫醒吧。”說完,老人靜靜睡去。“好好活著!”我在心裡重複著老人的這句話,不知怎得眼淚竟然流了下來,我調整了一下背老人的姿勢,加快了行進的腳步。
老人雖然清瘦,但遠路無輕擔,尋村的路我們走的甚是艱難。臨近子夜時分,我終於看到了小村星星點點的燈火。“老伯,您醒醒,我們到了!”我輕聲呼醒老人。老人微睜開眼睛,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棟二層小樓。“那就是我的家!”我背著老人走到樓前,老人從衣袋中掏出鑰匙遞給我。我打開樓門,背著老人走進樓內。老人的家裝修的很簡單,陳設也不是很多,看樣子像是他一個居住。我將老人扶到床上。
“老伯,村上有醫生嗎,我去請來給您醫傷。”老人說:“太晚了,你這個樣子找醫生,一定會嚇到人家的,我的傷還要不了命,那邊櫃子裡有藥箱,先簡單包紮一下,明天再說吧。”“好吧!”我找出藥箱,用酒精為老人的傷口進行了消毒,在塗抹上一些藥粉後,又用紗布進行了包紮。傷品包紮好以後,老人對我說:“你一定很餓了吧,廚房冰箱裡有吃的,你自己照顧自己吧!”說完,老人又昏昏睡去。
我走到廚房打開冰箱,取出一些飯團和臘肉,在微波鍋裡熱了一下後,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吃完飯後,我回到老人臥室。老人此刻已進入熟睡,我環顧房屋四周,發現牆掛多幅照片,有幾張泛黃的照片看得出來是老人年輕時照的。從照片上老人的著裝看,老人曾經也是一名軍人。照片中,老人是那樣年輕,那樣充滿朝氣,他與他的戰友們扛著槍,散坐裝甲車上,眼神中滿是驕傲。
我和衣躺在老人床邊的地板上,伴著四周夜蟲的鳴叫,慢慢地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