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州,太原郡治所晉陽。
城下旌旗招展,八萬黑山軍漫山遍野的席卷而來,黑壓壓的猶如蟻群一般,令人觸目驚心,不寒而栗。
“傳本太守命令,讓那些不想死在黑山賊手下的大族派家丁門客到城牆上來協助守城……快去!”
太原郡太守張懿望著席卷而來的黑山軍,心中叫苦不迭,在棄城逃跑與據城死守之間搖擺了許久,最終決定死守。
晉陽城內有七千郡兵,若是硬抗八萬黑山軍的進攻,估計能堅持一兩天的時間。但晉陽身為整個並州最大的都城,城內門閥眾多,門客仆人加起來足足有一萬五千人左右,倘若能夠獲得一半的支持,再鼓動一些普通百姓登上城牆協助防守,估計能死撐五六天的樣子。適才已經派遣飛騎前往京師求援,屆時必能等來救兵。
已是四月時節,漫山遍野裡一片盎然綠意,但黑山大軍踏過之後,頓時變作一片枯黃,如同災難大片的場景一般。
黑山軍起於五年之前,由博陵人張牛角、常山真定人褚飛燕組建,嘯聚了萬餘人盤踞在太行山上,劫掠各地,與黃巾各部遙相呼應,不斷的發展壯大,最終變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
張角三兄弟死後,黃巾各部頓時星散,每日都有大小不一的黃巾餘部,從冀、豫、兗、司等各州跋山涉水的前來太行上投靠黑山軍。大小不一,多者近萬,少則三四千。使得黑山軍的規模越來越大。
曆經數年的發展,此刻盤踞在太行山上的黑山軍已有三十萬之眾,當然,這是包括了老弱婦孺在內的數目,真正能上沙場廝殺的精壯大約有十萬上下的樣子,其他的都是跟著逃命的家眷。
黑山各部平日裡並不聚集在一起,各自在茫茫太行上尋找險要之處紮下營寨。各自解決糧食問題。平日裡由張牛角、褚飛燕兩大渠帥庇護他們的安全,但有朝廷軍隊來攻。二人必然發出黑山旗,糾集各部,共同擊退來伐的官兵。接到旗幟的黑山各部落必須準時出兵,否則就從黑山軍中除名。逐出太行山。
正是由於紀律森嚴,故此黑山各部保持了良好的紀律性,能夠做到同仇敵愾。四五年的時間下來,黑山軍屢次挫敗朝廷的圍剿,擊殺了萬餘名官兵,逐漸的讓地方刺史、郡守不敢再來圍剿,而朝廷方麵又一直忙於內訌爭權,故此讓黑山軍逐漸坐大,盤踞在茫茫太行之中。穩如泰山。
“大哥,當真要攻城麼?”
身材瘦削精乾的褚飛燕與張牛角一起策馬並行,說話的時候吞吞吐吐。滿腹憂慮。
頭頂金色牛角盔,滿臉虯髯,身材高大的張牛角爽朗的一笑:“哈哈……兄弟這是說哪裡的話,我們這次大規模的發出黑山旗,聚集了七八萬人來到晉陽城下,當然要攻城了。難不成隻是為了嚇唬他們?”
褚飛燕的眉頭皺的更緊:“可是晉陽城高牆厚,郡兵充足。更重要的是郡內豪族眾多,門客仆從數萬,如果這些人全力守城,隻怕三五日之內難以破城,到時候來了援兵,咱們就白忙活一場了!就算最後攻破了晉陽,也要付出慘重的代價,故此,愚弟還是想請兄長再斟酌一番!”
“哈哈……斟酌來斟酌去,那是娘們乾的事情!咱們拉起旗幟來反抗朝廷,就是乾的刀頭舔血的事情,死則死已,又有何懼?”
張牛角策馬揚鞭,豪氣乾雲的說道,“我張牛角今日就算殞命在晉陽城下,便是天意!冉閔說了,由他第一個攻城,一日之內,必然拿下晉陽城!”
“冉閔?”
一聽張牛角提起這個名字,褚飛燕心中就一陣惱火,悄悄的用眼光掃視前方不遠處,騎在朱龍赤馬之上的大漢。
隻見他身高超過九尺,膀大腰圓,身材魁梧,年約三十五歲左右,一臉虯髯長在臉頰的橫肉之上,更是顯得凶神惡煞。左手提了一杆兩丈一的雙刃矛,右手提著一柄六十八斤的鉤戟,騎在朱龍馬上顧盼自雄,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模樣。
“哼哼……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樣子,一日之內拿下晉陽城?真當城裡的守軍都是紙糊的麼?”褚飛燕在心裡譏笑道。
看到褚飛燕一臉不屑與鄙視,張牛角大笑道:“哈哈……怎麼,褚兄弟認為我新招的這個兄弟在吹牛?”
“不敢!”張燕嘴裡說著不敢,但麵上的鄙視之色卻絲毫沒有改變。
張牛角來了興趣,便大聲聒噪起來:“一個多月之前,某帶著數百心腹下山打獵,突然遭遇了一支五千人的官兵,十有**是去虎牢關的關東聯軍。不知這幫狗日的看著我兵少還是怎的?突然就咬住哥哥我不放,一直窮追了五六十裡,官兵裡麵可是有一千輕騎兵,五百重甲騎……”
張牛角說著話就流露出了後怕之意:“啊呀……當時呢,哥哥我當真以為在劫難逃了,甚至傳好了口諭,由兄弟你接替我的位置,掌管整個黑山軍!”
聽了張牛角的話,褚飛燕心中一動:“多謝大哥,竟然如此器重飛燕,小弟真是銘感五內!”
張牛角並沒有理會褚飛燕的話題,繼續口沫橫飛:“就在哥哥叫天不靈叫地不應的時候,我的冉閔兄弟出現了,他手持雙刃矛,胯下朱龍馬,在數千官兵之中來往衝突,單騎斬殺了九百多名官兵,校尉三人,偏將一人,軍候、隊率之類的小頭目更是不計其數,硬生生的憑一己之力讓數千官兵膽寒,潰散而走……”
“嗬嗬……有那麼厲害麼?”
褚飛燕對於張牛角的話一點不相信,但也不想爭辯,隻是輕微的一笑。
張牛角得意的道:“當然有這麼厲害,哥哥我有必要和你吹麼?要不然,我怎麼會直接把冉閔兄弟提拔為我的副將,當做了我嫡係人馬的二當家的呢?而且,我手下的一萬五千多兄弟都服他。這身武藝,真不是吹得,我看便是項藉在世,也不一定能贏我的冉閔兄弟!”
聽說張牛角竟然直接把一個剛剛認識了一個多月的人提拔成了副手,褚飛燕不禁無言以對。這樣的用人之道,如何服眾?還是找個機會和他把攤子分了算了,你要攻城送死,攻你的城好了,我自回我的太行上過逍遙自在的生活!
無論如何,黑山軍終究都是反賊,朝廷可以允許你落草為寇,允許你在山坳裡發展壯大。但是你要攻城略地,甚至攻占整個並州的治所,軍事樞紐,純粹是自討苦吃,大漢朝廷即便再風燭殘年,苟延殘喘,也不會坐視不理!
因為這是在赤/裸/裸的挑戰朝廷的底線,在打朝廷的臉麵,也會引起諸侯的不滿,倘若到時候數萬大軍來征,圍了晉陽城,隻怕黑山軍將會被一網打儘。剩下太行山上那些沒有謀生能力的老弱婦孺,在深山老林之中滿滿煎熬,先吃樹皮,再吃草根,然後人吃人,再到最後慢慢餓死!
“將在謀而不在勇,一人之力不過是匹夫之勇,要想成就王霸之業,還需要靠用兵之道!冉閔單騎衝陣,也不過是迫於形勢,如果能夠選擇,某還是更樂意做個調兵遣將的統帥!”
張牛角與褚飛燕的對話引起了冉閔的注意,勒馬回頭,大聲說道。中氣十足,聲音宏亮,直震得左右耳膜嗡嗡作響。
褚飛燕對張牛角恭恭敬敬,對冉閔可不會這麼客氣。不管怎麼說,自己都是幾十萬黑山軍的二當家,自己手下也有一萬五千名嫡係兄弟,一介武夫,怎敢如此對自己說話?
“哼哼……既然你也說將在謀不在勇,敢問你憑什麼誇口一天之內拿下晉陽城?又為何來攻這晉陽城?若要劫掠,周遭的縣城甚至是小郡的治所都可以一鼓而破,為何偏偏選擇城高牆厚,兵力充足,人口眾多的晉陽?”張燕冷笑著反問冉閔。
“哈哈……”
冉閔仰天大笑,用凶獸般的眼神盯著褚飛燕。沒來由的就讓這個刀頭舔血多年的大賊梟一陣膽寒,冷不禁打了個寒顫,這擇人而噬的眼神實在太讓人毛骨悚然!
“為什麼要攻晉陽城?便讓某來告訴你!”
“盤踞在茫茫太行之中,固然能夠求得一時之安穩,但到頭來也不過隻是一介賊王而已,頂破天也就是被朝廷招安,賜一個偏將之位!而今正逢亂世,關東軍與西涼軍剛剛戰罷,兵困馬乏,人人厭戰!我等正好乘此機會拿下重鎮晉陽,讓我黑山軍的威名震懾天下,豎起大旗,引天下豪傑來投,必然會有一番作為,說不定能夠成就王霸之業,豈是蝸居在深山中的賊梟可比?”
聽了冉閔的話,褚飛燕不以為然的道:“說到底我等還是草寇,你以為拿下一座晉陽城,就能讓天下英雄來投麼?”
冉閔傲然挺胸,手中雙刃矛遙指不遠處的晉陽城樓:“我以兵法破城池,我以武勇服天下!某有霸王之勇,何愁無人慕名來投?褚渠帥儘管睜大眼睛看著,我冉閔一天之內給你拿下晉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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