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位來訪之人坐下之後,方行也坐了下來,目光隻是直直的看著他,愈看愈是有些心驚,也愈看愈感覺有些心奇,心裡著實沒有想到此人會找上門來,卻也不敢大意,此人並非旁人,正是天元大陸這數千年來,名聲最盛,經曆最奇,實力也最可怕的人之一,袁家怪胎袁獵,當初方行在天元,也與他有過兩麵之緣,第一麵是在白玉京,那時候他還是一個身上沒有半點修為的糟老頭子,第二次再見時,他卻是抵禦神族入侵的前輩高人,一劍開神陣……
再此後,兩人並無交集,隻是偶有傳聞,聽說他曾經與神王戰,雖然落敗,卻也將神王重創,又聽說他曾經被一座從天而降的仙殿接走,自此杳無蹤跡,在之後,卻是前不久他剛剛出關之時,聽說曾有一位年青修士,在大赤天敗儘同輩,無人可敵,心裡也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此人身上,隻是那時候,這人已經離開了大赤天,卻沒有機會見上一見了……
而如今,這位袁家怪胎卻赫然在這極樂天找上了門來,而且是堂堂正正,登門求見。
落坐之後,兩人卻皆是沉默,顯然都沒有寒暄的意思。
“本來覺得應該和你聊幾句,但又不知道該聊什麼,所以……”
方行靜靜的坐著,半晌之後,忽然間又站了起來,嗆啷啷一聲,欺天霸蠻刀在手。
“……還是直接動手吧!”
他望著那袁家怪胎的眼睛,沉聲說道:“我想砍你很久了!”
大殿之內,氣氛忽然就變得幽寂起來!
方行神情絕非作偽,一手持刀,一手撩起了袍角,與此同時,身上的仙威也緩緩湧動,識界之內,法則翻騰,印射周圍虛空,使得他的身周也起了淡淡的細風,一點一點撩動了他背後的血色披風,而他的目光,則是直直的看著袁家怪胎,不敢有半分的疑動……
畢竟此人乃是袁家怪胎,早自己七百年的天元第一奇才!
哪怕如今自己的修為也已經接近了傲視天下群雄的感覺,但方行仍然從不敢有對此人的半分小覷,早在天元時,這人便已經是絕世天驕,彆說同境無敵了,便是對上了境界比他高的,那也是砍瓜切菜一般就解決掉,而如今更是得到了仙殿傳承,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強!
可是,他很認真的舉著刀,靜靜的等了片刻,袁家怪胎卻沒有動!
他甚至連自己的氣機都沒有引動分毫,仍然隻是那般平靜的坐在了那裡……
“為什麼要砍我?”
過了許久,他才笑了一聲,輕輕開口:“我也知道有許多人要砍我,隻是為什麼要現在?”
“兩年前大赤天有神秘求道者敗儘小輩上仙,是不是你?”
方行挑了挑眉頭,反問他道。
袁家怪胎點了點頭,道:“的確是我!”
方行笑道:“兩年前你就想找我,如今終於找到了,彆以為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他挑起了下巴,顯得有些倨傲:“渡仙筆我是不會還的……”
袁家怪胎聽到了這話,微微一怔,笑了起來。
而方行也眯著眼睛,冷冷的笑。
當初在九嶺鳳凰天時,他便已經聽空空兒說起過如今天元有許多人在找他的事情,其目的自然不難推想,當初在多寶仙河,他一人搶走了偌大一片混沌仙園與太虛寶樹,卻使得天元與神族都是兩手空空而返,那諸子道場的長老以及神主,又怎麼會善罷甘休?
更關鍵的是,在他身上,還有一件比混沌仙園與太虛寶樹更重要的至寶!
那便是可以改變一切法則的渡仙筆……
渡仙筆在某種程度上講,本來就是與封神榜是相輔相成的,對天元來說,這一枝筆的作用可是遠超混沌仙園與太虛寶樹,就算自己奪了仙園與寶樹,他們可以容忍自己,那也絕對不會容忍渡仙筆落在自己手裡,也正因此,他們一邊被迫的不得不替自己保守秘密,沒有讓自己的真實身份大肆流傳開來,另一方麵,也不知譴出了多少天驕奇才,試圖拿回此筆!
而袁家怪胎,無疑是最有可能完成這任務的了!
如今的天元,奇才有不少,但比得上方行的卻不多,而且就算是真有幾分本領的,也大多與他交情不淺,就像空空兒這等,都在這時候打著尋他的名義過來,卻偏偏躲了起來不見他,為得就是不願搞得太難堪,這種事諸子道場的那幾位長老沒道理不明白,因此他們便譴出了袁家怪胎來,他的實力夠強,最關鍵的是,他也確實與方行沒有太多的交情……
而方行,提防的也正是這一點,因此一言不合,拔刀相向!
“我確實是被諸子道場說動,來三十三天找你的……”
袁家怪胎沉默了一會,輕輕點頭,承認了自己的這番目的。
方行立時挑了挑眉毛:“被我說中了吧?”
袁家怪胎卻笑了起來:“但我不是來找你討還渡仙筆的!”
方行頓時微微一怔:“那你找我做什麼?”
袁家怪胎抬頭,正視著他的眼睛,輕聲道:“我是來請你回去的!”
方行表情更古怪了:“回去?回哪裡?”
袁家怪胎道:“自然是請你回諸子道場,奉天盟一直在為此事而努力……”
“諸子道場?”
方行表情有些懵了,喃喃自語,卻沒有說出話來。
袁家怪胎輕輕的點了點頭,道:“百年之前,你就應該進入諸子道場了,隻是因為一些原因,你始終未能踏入那個地方,而這一次,我之所以會從仙殿出關,就是因為我也覺得這是一件可以做的事情,否則的話,我最後一劍還沒有修成,彆人是喚不出我來的……”
他頓了一頓,道:“所以,跟我回去吧,諸子道場會將這百年以來,欠你的一切都補給你,你在封神榜上被劃掉的名字也會再度寫上,奉天盟一脈的弟子,有了你回去護道,他們的處境會更好一些,而天元將來不久與三十三天展開的那場大戰,有了你,也會多幾分勝算!”
說話之時,他的目光一直看著方行,清澈無痕,很是誠懇:“而且對你個人來說,回到諸子道場,也會是一個好的歸宿,畢竟,雖然不知道你究竟以什麼方法,一直瞞著大赤天你真正的身份,可這畢竟還是不會長久的,真到了事發的一天,恐怕連你也不好脫身……”
“請我回去?”
待他說完了,方行才開口,表情很怪異,也很複雜,似乎覺得可笑,又似乎有些沉重。
再次沉默了半晌之後,他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冷笑著看向了袁家怪胎,目光深深望著他,道:“連你這樣的閒雲野鶴,都成為了他們的說客,不得不出一份力嗎?”
“我不是被他們說動的,而是不得不為之!”
麵對他這有些嘲諷之意的話,袁家怪胎卻並未直接反駁,而是過了一會,才淡淡開口:“袁某向來不喜世間紛爭,隻想一心研悟劍道,因此一直有人說我閒散,不理世事紛爭,可如今大劫將至,無人可以逃脫,你或是我,都在這一片天地之中,又怎麼可能在這天地即將崩潰之時,還如此無動如終,坐視大劫襲卷天下,卻抱著自己的劍裝什麼閒雲野鶴?”
“天地即將崩潰?”
方行微微挑了挑眉毛,冷笑道:“諸子道場的那些長老說的?”
“他們確實有私心,但並未說謊!”
袁家怪胎淡淡道:“我在仙殿結成元嬰之時,便已經感覺到了而今這三十三天的天地大道已然十分的脆弱,瀕臨崩碎,而偏偏在這三十三天之中,還有三道氣息在無休無止的成長著,施加於天道之上的壓力愈來愈重,我想,在這片天地承受不住這壓力時,也就到了崩潰之時,而天元作為一方祖地,又如何能在這片浩蕩災劫麵前,繼續置身事外?”
“是那三位仙帝?”
方行聽到了這裡,略略一怔,沉聲問道。
袁家怪胎看了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也隻有這三位仙帝才有這等本領!”
方行皺著眉頭,過了一會,忽然笑了起來,道:“若真是這樣,你說那三位仙帝又是怎麼想的,難道他們不知道自己如今對三十三天造成的影響嗎?還是說他們希望天地崩潰?”
“他們自己自然是知道的,隻是你覺得他們會放棄已有的一切麼?”
袁家怪胎聽了方行這話,卻淡淡的笑了一聲,道:“對於他們來說,放棄了自己的修行,便等於是放棄了一切,因為他們沾染的因果太多,若是沒有了自保之力,便會徹底的失去一切,甚至,他們連暫緩修行,都很難做到,因為他們已經踏入了那種境界,成長的速度便不會消止,這種危機便會一直存在,他們就像是人身上的三個惡瘡,惡瘡並無傷人之意,因為人死了,他們也會隨之朽化,可是惡瘡隻要存在,就會一直生長,使得人身愈來愈弱……”
“而這人,若想恢複曾經的健康,便隻有揮刀除瘡,將那一片皮肉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