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皇甫道子來說,自從自己被斬首之後的歲月,簡直就是難以言喻的折磨。
一個人,在沒有身體的情況下,本身便是一種精神上的強大壓迫,尤其是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活多久,並且曾經感受過被鯊魚、海龜以及各種稀奇古怪的海中生物吞下過,還被人當成流星錘使了無數次,更恐怖的則是,被人丟進貯物袋,一呆就是好幾年。
在蓮寶的守護下,他的神識是時刻保持清醒的,也就是說,他其實無法沉睡,就連方行每一次把他揪出來時,他也隻是因為睜著眼睛實在痛苦,因此才閉著眼睛強迫自己冥想,而挨了兩個巴掌才醒來,則是因為未回過神……他若真能沉睡,那也不是巴掌能抽醒的。
這麼多年的時間裡,他一直飽受煎熬,感受著每一分時間的流逝。
方行之前拿他釣海王八也好,當流星錘使也好,逼問他法門也好,好歹與他有所交流。
但後麵這漫天的時間裡,這小鬼卻似把自己忘了,一直沒有再見他。
皇甫道子甚至恐怖的認為,自己會在那永恒的貯物袋異空間裡,一直呆下去……
也正因此,他是真的達到了精神的崩潰邊緣。
他已經暗中祈禱了無數次,隻要方行肯放過自己,哪怕是真的殺了自己,也可以。
為了解脫,他願意做一切事!
隻不過,時隔近三年,好容易再次見到了方行,卻還沒來得及將自己的底限全盤托出。便聽方行向自己道了一句歉,然後道:“能熬這麼久,你也算了不起了,想不想解脫,全看這一次了。這一件的事情,你若能幫上忙,小爺便是讓你解脫,也不是不可以!”
說著,就把陰冥鐵鏈往他發髻上一拴,然後叫了一聲:“去吧……”
“前輩……公子……大哥……你先聽我說……”
皇甫道子神念不段釋放出來。生怕方行又要將自己扔到哪個角落裡,一等好幾年。
“我實在熬不下去了,求你發發善心,幫我解脫吧……”
“當然我不是說一定要尋死,你可以找人幫我奪舍嗎?什麼人都行……”
“我不做皇甫家的人了。打死我也不再與你為敵了……”
“隻要你能讓我重新擁有身體,我永生永世做你的仆人啊……”
“大哥你要實在不願意,那就殺了我吧,捏碎腦袋就行,不費勁兒……”
皇甫道子眼中隻有方行,神念不段的將自己的心裡話向他傳過去,然後在他的眼睛裡,卻見方行的目光愈來愈驚訝。愈來愈欣喜,還以為是自己說的話打動了他,便說的更為起勁。直到方行一扯鐵鏈,將他拽了回去,然後興奮的捧著他的腦袋叫道:“果然管用!”
“到底管用什麼?”
皇甫道子還未緩過神來。
而方行則已興奮的眼睛發光,總算沒有白廢,竟然真的找到了對抗鴻蒙死氣的法門。
蓮寶!
皇甫道子腦袋裡的那枚守護神識不滅之寶,果然就是對抗鴻蒙死氣的惟一方法。
其實想想也是。這鴻蒙死氣,雖然玄奧難明。恐怖異常,籠罩之後。滅殺一切生靈,但它的特性注定,不會毀壞生靈肉身,隻是撲滅一切生靈神魂而已,而這蓮寶,卻是一件神奇無比的守護神識不滅之寶,皇甫道子首級被斬如此之久,神識還在,便可見其異。
天生萬物,相生相克,這蓮寶,正可算是克製鴻蒙死氣之寶。
發現了這一點的方行,按捺住心間的狂言,沉著臉對皇甫道子道:“我要你的蓮寶!”
皇甫道子道:“大哥……我……”
方行道:“放你回去是不可能了,有機會的話可以為你找一具肉身!”
皇甫道子目光閃了幾閃,艱難開口:“這件事,是不是……”
方行道:“你要敢討價還價,信不信我把你封印在糞坑裡幾萬年?”
皇甫道子大駭,眼中種種思緒明滅不定,他知道方行乾得出來。
方行忽然笑了起來,道:“看樣子你很為難,要不你好好考慮一下,過上幾年再談!”
說著作勢,要把皇甫道子再放進貯物袋裡,這一舉動可把個皇甫道子嚇壞了,他哪裡知道方行對蓮寶的緊迫性,還真以為自己要再受幾年那種暗無天日的絕望日子,隻嚇的整個人險些哭了起來,神識波動的像是潮水一般,幾乎是在焦急的大喊:“答應……我答應……”
方行嘿嘿一笑,得意了起來,道:“那你可以告訴我了,如何取得蓮寶?”
時間就是最好的懲罰,當初的方行費儘心思要討來蓮寶,皇甫道子卻堅辭不肯,然而近乎三年在貯物袋裡枯寂難明的歲月折磨,卻讓他因著方行的一句承諾便乖乖將蓮寶交了出來,當然,蓮寶乃是異寶,難言極神異,卻不是一句話便能送出的,需要相當複雜的儀式。
方行準備了三天,並讓一位精明符篆的金丹仆人刻好了陣式,也與皇甫道子商量好了步驟,這才準備真正的接受蓮寶,這卻要分為幾個階段,第一段,先以靈藥寶湯,吊住皇甫道子的命,讓他在交出了蓮寶之後的幾息功夫裡,不致立刻神識消散,死於無形。
第二段,便是在皇甫道子的神識,也就是他的神魂,接引到方行的識海之中。
這一段其實是最難的,也是皇甫道子之前一直不肯鬆口的原因。
他不相信方行敢這麼乾,因為識海乃是一個修士最重要的地方,幾乎沒有誰放任一些其他具有靈性的東西進入,以免給自己的真靈造成威脅,對此,方行卻根本不當回事,都懶得告訴他一個妖族的大爺在自己識海住了好幾年了,到現在還在沉睡之中……
第三段,便是承受蓮寶了。
通過古咒語與神識的感應,將蓮寶牽引進入識海,與神魂合一,固守真靈。
待到這一切做完,方行便繼承了蓮寶,神魂堅固,世所罕見。
中間的過程需得精準無比,一步不可出錯。
萬一哪個環節不對,便有可能造成兩個後果。
一是皇甫道子神魂消散。
二是蓮寶不受控製,遁入虛空。
第一個後果方行不怎麼在意,第二個卻是太舍不得了。
於是他也罕見的認真了起來,除了銘刻符陣那一環節,是讓恨天氏的一位精通符文的金丹老仆來做的,其他環節全由自己親手布置,這份認真,也隻在修煉陰陽大磨盤神通時有過。終於在第七天到來時,他做好了一切準備工作,正式開始了牽引蓮寶入體的儀式。
“大……大哥……你……你可彆坑我啊……”
皇甫道子在放棄蓮寶的前一刻,臉色哭喪,神念哀求著方行。
“放心,小爺從來不坑人……”
方行非常嚴肅的讓皇甫道子放心,一副誠懇模樣。
“大……大哥……我覺得我有必要給你解釋一下……那件事其實我也不想的……”
皇甫道子還是有些不放心,神識斷斷續續,敘叨個不停。
“解釋個屁,就是你害死的鐵老頭,小爺也沒打算放過你,以後就算助你奪舍,你也得一輩子做我的仆人,而且是永世不得翻身那種仆人,什麼時候小爺覺得你贖罪贖的夠了,才會放你自由,至於你們皇甫家,哼,小爺從頭到尾就沒打算放棄過,你請好吧!”
方行說的斬釘截鐵,毫不留情,但皇甫道子聽了,竟然略略放下了心。
沒有說好聽的,倒像是真的了!
他微微閉上了眼睛,強迫自己心神平靜了下來,然後嘴唇微啟,念出了一串無聲咒語。
在皇甫道子的眉心,一直有一個蓮花狀的符文明滅不已,閃爍著玄奇的精光,而在他這串咒語念誦了出來之後,那蓮花狀的符文竟然越來越亮了,一團白中透著些許赤意的光芒閃亮,甚至有些耀眼,幾息功夫後,這團光芒亮到了極點,然後緩緩從他眉心飄了出來……
“這就是蓮寶本體?”
方行摒住了呼吸,睜大了眼睛看著那團光芒,光芒之中,懸浮著一朵嬰兒拳頭大小的蓮花,晶瑩剔透若琉璃一般,通體透明,卻有淡淡的紅色血線交織在蓮花花瓣之上,散發著濃鬱的靈性,乍一看去,便似有著自己的生命一般,又像是一個精靈,美妙難言。
“蓮花寶印,出自古佛門,神魂不滅寶……”
陰陽神魔鑒轉動,道道神念在方行心底流轉,讓方行明悟了這蓮寶的來曆與根腳。
“竟然是已經被滅的古佛門……”
方行心底閃過了一絲詫異,不過也未多想,時間緊迫,卻無暇分心,輕輕籲了口氣,而後右手五指一張,罩在了皇甫道子的天靈蓋上,靈力渡出,又在皇甫道子神魂的主動配合下,攝出了一團光芒,卻正是皇甫道子的神魂了,而後方行將他引入了自己識海,再不理會。
他眼睛定定的落在了蓮寶上麵,輕輕念著適才鑒定出來的名字:“來吧,蓮花寶印!”
口中,緩緩念誦起了咒語,蓮寶受到遷引,緩緩向他眉心飛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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