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者們重視承諾,但是同時,他們絕不缺少變通的思路。
馮君聽到軒轅不器的話,一點都沒有覺得意外,隻是笑著搖頭,“那樣衛家壓力就大了,我不建議你們玩這種小手段。”
不建議……但是也沒有堅決反對,他的用心可想而知。
衛三才的臉頓時就苦得不能再苦了,“不器大君、馮山主……你倆這不是害人嗎?”
“三才你這麼說,就很過分了,”軒轅不器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馮山主都說了,他隻認衛家子弟,你這是打算擋了所有人的路?”
“擋個屁的路,”衛三才聞言一翻白眼,“反正是衛家子弟的鍋了,那我為什麼要給你們機會?出竅丹……我衛家也缺!”
軒轅不器眼睛一眯,陰笑著發話,“想獨霸出竅丹……你覺得衛家有這個實力嗎?”
衛家也是小界家族,但是關上門發展的這種,基本上實力都要差一點——就算實力尚可的家族,一直不向外發展,實力也會逐漸下降。
衛三才很清楚這一點,不過嘴上不能承認,“我衛家啥都缺,就是不缺實力。”
“哼,”軒轅不器淡淡地看他一眼,也沒有說什麼,不過很顯然,他不會放棄這次機會。
“嗬嗬,”千重輕笑一聲,也沒有說什麼。
衛三才見勢不妙,直接抽身走人了,不成想才進了天琴主位麵,一道人影電射而至,“三才道兄留步,還記得小弟不?”
衛三才側頭一眼,嘴角忍不住抽動一下,“原來是晟天道友,我有點事,先走一步。”
姬晟天身子一晃,就擋在了他的前方,似笑非笑地發話,“我就問一句……我若得了人頭,能否勞煩三才道兄幫忙兌換一下出竅丹?”
“你一個勁兒盯著我做什麼?”衛三才不高興了,姬家現在是家族修者的領頭羊,風頭正盛,他不願意招惹,但是這不代表他沒脾氣,“有本事你去跟馮山主商量,讓他改規矩啊!”
“我不願意招惹他,”姬晟天笑著回答,“所以隻能找你商量了。”
這答案實在是太赤衤果了,然而他臉上在笑,心裡卻是在歎氣:我也不想這麼無恥啊。
“你……”衛三才好懸沒把鼻子氣歪了,“合著就覺得我好欺負?”
“倒不是這樣,”姬晟天一本正經地回答,“反正惹不起馮君的人很多,肯定會有人找你商量……也不差再多我一個吧?”
衛三才沒話了,頓了幾息才冷笑一聲,“其實你也招惹不起馮君,拿彆人說什麼事?”
“沒錯,我是招惹不起呀,”姬晟天心一橫,索性將無恥進行到底了,“他身邊最少倆真君,我才是一個真尊,招惹得起他嗎?”
他有意突出了個人,沒有把自己等同於姬家——個體認慫不算什麼。
衛三才也聽出來了,但是他也無意挑刺——姬家這龐然大物,還是不要隨便挑釁的好。
這隻是衛家真尊在回去路上的一個小插曲,事實上,這個消息甚至引爆了整個天琴——有出竅丹現世了,大家都有獲得的機會!
如果隨便一個什麼金丹勢力聲稱,自己有出竅丹的話,首先是會被質疑——你也配有出竅丹?其次,這個勢力就要考慮接下來如何生存的問題了……被殺人奪寶的可能性太大了。
彆說金丹勢力,元嬰勢力……甚至弱一點的出竅勢力,都會麵臨這兩個同樣的問題。
但是放出消息的是白礫灘,這由不得大家不信——你不信也有大把的人信,誰要敢質疑,結果很可能就是喪失這場機緣。
至於說殺人奪寶……不如洗洗睡吧,夢裡什麼都有。
所以絕大多數人考慮的都是:要儘快出手了。
什麼?衛家可能不答應?彆逗了……由不得他們不答應。
倒是也有人找到了馮君,敲定一下,白礫灘是不是發出過這樣的懸賞。
另外也有人借機發問,不通過衛家行不行,馮君很乾脆地回答:這是我給衛家開的條件。
所以,也不用等了,趕緊行動才是正理!
一時間,琴道周邊就驀地多出了很多的高階修者,有家族體係的,也有宗門體係的。
當然,琴道的人脈也不是白給的,很快就有弟子從友人處得知,居然有人膽大包天,竟然敢懸賞琴道同門,一時間大怒,“什麼時候出了這麼不知道死活的玩意兒?”
琴道中人並不熱衷戰鬥,但是一直以來,他們都以天琴位麵執牛耳者自居,哪怕是家族修者統治位麵的時候,琴道門下也有資格俯視對方。
到了現在,他們自認已經與世無爭了,平時最激烈的競爭反倒是同門較技,但是他們並不認為,誰有資格挑釁琴道。
眼下竟然有人敢如此挑釁,真的是“叔可忍嬸不可忍”。
不過琴道中人自詡習的是“君子之技”,所求的道也是君子之道,所以儘管已經是怒不可遏了,還是要講個師出有名——總不可能比那些抱殘守缺的家族修者還不講究吧?
所以他們先了解,己方同門做了什麼,引來了對方的懸賞。
打聽清楚之後,琴道中人禁不住有點愕然——就因為泄露了點信息,遭到出竅丹懸賞?
隨便泄露他人消息,這肯定不合適,但是這種不合適,通常是屬於道德範疇內的,按理上升不到“該殺”的地步。
當然,“生命之心”這種級彆奇物的消息,或許會給白礫灘帶去一些麻煩,但是不管再怎麼麻煩,也不能成為你懸賞的理由吧?
尤其這位坤修去白礫灘的時候,是代表了琴道一名真尊的意願,白礫灘的反應,也可以套得上“對上位者不敬”的罪名——有意見你可以提,直接懸賞就過了。
簡而言之,琴道中人一直標榜自家是君子,但是哪怕君子也不能免俗,遇到事情的時候,胳膊肘還是要往裡拐的,所以為自家找了很多的理由。
琴道也沒有去找馮君理論,而是讓那名坤修老實待在山門裡——出竅丹的誘惑實在太大了,萬一有……肯定有不長眼的修者企圖鋌而走險,有所閃失的話,琴道丟人就丟大了。
其次就是,他們去找人關說了,而且是馮君不得不接待的——比如說靈植道的門下。
靈植道去白礫灘關說的人,還是馮君的老熟人——月藤長老。
月藤長老跟頤玦不怎麼對付,但是本質上來說,那隻是理念不同,上次頤玦去靈木道的副山門跟鐵骨長老死戰,負責保護馮君的就是月藤長老,她也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務。
馮君對月藤長老也相當敬重——這是一個有自己原則的人,在堅守本心方麵做得很好。
月藤其實不想幫著說話,因為她清楚馮君有多麼執拗,可琴道是十八道之首,雖然不怎麼張揚,但是在十八道裡的分量很重,靈植靈木早晚有一戰,靈植道必須爭取到更多支持。
如果沒有得到廣泛的支持,就算靈植道憑自身實力打贏了靈木道,兩道想要合並,還是會麵臨很多阻礙。
所以她很直白地對馮君說,“琴道做老大做習慣了,不認為這是什麼了不得的錯誤,甚至有人說,你這是要借著踩琴道打出名聲……他們希望你能撤掉懸賞,琴道也不會計較。”
“那他們就計較好了,”馮君還真是有點想笑了,“我本來是願意和解的,但是他們開出的條件……居然是不跟我計較,我就奇怪了,是誰給了他們這麼良好的自我感覺?”
“十八道的老大呢,”月藤長老忍不住吐槽一句,然後才又發話,“或者,你開五十滴元嬰養魂液也無所謂,但是這個出竅丹,感覺用力過猛了,對麵隻是一個元嬰啊。”
“我就是要用力過猛,”馮君很乾脆地回答,“懸賞太低的話,是對琴道的不尊重。”
“你這話……真的是有點意氣了,”月藤長老搖搖頭,不以為然地表示,“再是出身琴道,她也隻是元嬰,你這麼做,感覺跟琴道就是生死大仇了。”
“本來也就是仇人,”馮君笑著回答,“琴道牛得太久了,沒人願意去招惹了,我不這麼懸賞,沒人敢接單,倒真不是針對琴道……我都說了,真的是私人恩怨。”
“我就知道勸不動你,”月藤長老並不感到意外,而是直接表示,“不過那坤修麵目姣好琴技高超,仰慕者眾多……而且不僅是限於琴道,你執意懸賞,後續影響也許會持續很久。”
“我知道,”馮君很乾脆地點頭,然後又說一句,“我也很想不計較她的行為,但是如果那樣的話,我也會麵臨很糟糕的影響……肯定有修者有樣學樣,也會持續很久很久。”
頓了一頓之後,他歎口氣,“不是我鼠肚雞腸一定要計較,而是壞的開頭,一定不能允許,否則會變得不可收拾,要怪就隻能怪……她可以做事不講究,但是不該選錯對象。”
月藤長老沉吟一下,然後緩緩點頭,“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所以我算勸過你了,對吧?”
她很清楚,馮君也有不得不追究的理由:白礫灘的異樣那麼多,乾涉到那麼多利益,想退都不可能——退一步就可能粉身碎骨。
所以,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
一個月後,那個坤修在琴道的副山門內,半夜裡被人帶走了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