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隔著重重的雨幕,張洞遠還是認出了那條人影,忍不住輕呼一聲,“唐文姬!”
唐文姬在升空的過程中,竟然是一個盤腿打坐的姿勢,看起來根本沒有發力之處。
董曾鴻的眼力也不差,見狀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這是……先天蹈空之路?”
傳說中,晉階先天會一飛衝天,但是事實上,那些有明確記載的先天,能盤腿離地三尺虛虛地坐著,就已經算是成功地踏上了蹈空之路。
像唐文姬這種,一衝百八十米高的,還真沒有記載。
不過張洞遠並不感到特彆意外,青城也是傳承久遠的門派,他當然知道一些古老傳說,所以他苦笑一聲,“洛華的傳承,實在太可怕了,居然真的弄出來了一飛衝天的蹈空之路。”
他身後不遠處就是唐王孫,老天師正抱著手機刷微信呢,結果那一聲悶響驚醒了他,然後他也認出,那條上升的人影正是自己的女兒,聞言他輕咳一聲,“張執掌,這是我茅山傳承!”
“切,”張洞遠不客氣地哼一聲,“如果是茅山傳承,弄出這種動靜,我會認為是吊威亞!”
“你!”唐王孫氣得狠狠瞪他一眼,想說點什麼來解釋。
不過下一刻,他又笑了起來,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好了,我知道你不服氣,但是沒辦法,我茅山就是出了先天高手,等你青城也出了先天,再跟我說傳承好不好?”
道門現在雖然平和了很多,但是相互挑點毛病,倒也是日常趣事。
終於,道門中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這一幕,其中大部分人因為下雨,沒有就近觀看,哪曾想這一錯過,就是真的錯過了。
武修一旦踏上蹈空之路,不是馬上就會落下的,在空中要持續一段時間。
唐文姬蹈空的高度,也就三十丈左右,比之馮君的百丈先天是頗有不如,但是她在空中盤腿打坐了差不多五分鐘,才緩緩落下。
有這五分鐘時間,足夠所有人注意到這一異象了,甚至不少香客都發現了,還有很多人在沒命地向行在奔去,連風雨都顧不上了。
就在這時,一聲不引人注目的悶響傳出,然後一道白影掠過唐文姬身前,瞬間又消失不見,速度快得連攝像機都沒有捕捉到。
如果不是那道白影高速穿過雨幕,帶起了大團的白霧,估計都不會有人發現,空中掠過了什麼東西。
“那是什麼?”有人皺著眉頭嘀咕著,但是大多數人關注的還是:空中怎麼有個人?
有人想衝過警戒線,被茅山弟子死死地攔住了——他們把守的是大路,而眼下茅山已經下了五個小時的大雨,其他地方根本不可能通行。
等到來的人越來越多,茅山弟子有點支持不住的時候,唐文姬終於緩緩落下,消失在院牆之後,再也看不到了。
有人大聲向茅山弟子抱怨——一個發朋友圈裝嗶的機會,就這麼錯過了啊!
還有人想就近觀察那個院子,茅山弟子不得不嚴正地警告對方,“你們靠近可以,生死自負……來,請簽了這份責任書。”
這是茅山新近增加的內容,沒辦法,現在的金壇華陽之天實在太火了,過來遊玩的香客和旅客極多,很多人都喜歡四處亂逛,不聽勸阻,甚至還有人來尋求仙緣。
前一陣有個旅遊團來茅山,那時也是雨後,有個五十歲的老者發現路邊的山坡上有幾株很大的蘑菇,就要下去采摘,導遊攔都攔不住。
然而天雨路滑,老者一個沒站住,直接出溜到了山坡下,扯壞了大胯,還跌斷了腿,然後,老者的子女就要起訴旅行社。
旅行社也不是吃素的,導遊親自拍了視頻,視頻證明他確實大聲勸阻過了,是老者不聽。
老者的子女一看,告不動旅行社,於是轉頭把茅山給告了,說旅遊區沒有立警告牌,沒有儘到告知義務,要求賠償損失。
茅山派對此非常憤怒:你是來茅山燒香的,現在看到有錢可訛詐,連敬畏之心都沒了?
茅山打死都不肯賠,說我們在危險的地方都掛了警示牌,這地方原本並不危險,是因為下雨之後變滑了,而那老人連這常識都不知道,也能怪我們?
事實上,就在這條路的略前或者略後方,都有警示牌,就是這裡沒有——主要是這裡的地勢更安全一些,誰能攔得住彆人主動找死呢?
不過最後,法院還是判茅山賠償苦主一萬元,而且法官私下表示,自己也是為了茅山好。
“對方說要在各種媒體平台曝光,說茅山管理不善,而茅山現在正是大熱的時候,何必計較呢?沒辦法,自己人喝酒喝出事,其他喝酒的還要被追究責任……現在就是這種風氣。”
茅山當然不肯買單,提起了上訴,不過與此同時,他們也積極地吸取教訓,製定了責任書,每個來旅行的遊客,都必須簽署,否則茅山拒絕他們上山。
而這一次茅山弟子拿出的責任書,比那一份責任書更加苛刻,大意就是我告知了你危險,你不聽的話自己負全部責任,如果出事,影響了茅山的聲譽,那茅山所有損失你都要承擔。
責任書很簡短,但是由此可以看出茅山的決心。
沒有人願意簽署這一份責任書,所以就出現了“圍觀者眾,應者寥寥”的現象。
有一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還真的簽署了責任書,然後冒著風雨一路向前,來到距離行在大門十餘米的位置,他突然高聲發話,“末學後進,前來拜唐天師為師!”
這個行為看似有點唐突,但是所謂的求道心切,說的可不就是這個?
唐文姬在鞏固修為,對外界的聲音沒有任何的反應,不過她還有護法不是嗎?
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滾!”
年輕人愣了一愣,然後……直接雙膝一軟,跪倒在了泥水中,對著上方揚起了麵孔,任由雨水宣泄在他白皙的麵容上。
他不算帥氣,但勉強稱得上英俊,很決絕地大喊,“求唐天師成全,我是一心學武的!”
“哢啦啦”一聲巨響,一道雷電就劈在他麵前七八米處,那個清脆的女聲再次發話,“滾!不滾就死!”
年輕人刷地站起身來,轉身就跑,真的是要多快有多快,仿佛身後有一隻老虎在追。
“是張采歆的聲音,”山門外監聽的人興奮地發話,“殺伐果斷,不愧是我的女神!”
“有點狠了,”另一個人發話了,是個女性,“人家一心拜師學武,就算不答應,也沒必要這麼傷人吧……什麼叫不滾就死?”
“張姐你是看上這小毛孩子了?”前一個人調侃她,然後搖搖頭,“你這眼力不行啊……這家夥遲不拜早不拜,偏偏等唐文姬入了先天才拜師,這種人心裡都有鬼。”
“那也是你猜的,”張姐還真不服氣,直接懟了回去,“就不興人家以前不知道?”
彆看她是做情抱工作的,遇到一些日常小事,照樣難免感情用事。
“這個可能性是存在的,但是太小了,”那位笑著回答,“好色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怎麼就不願意承認呢?”
“你才好色呢,”張姐有點羞惱了,“不就是喜歡張采歆,所以無條件地支持她?”
“張姐你可彆亂說啊,”這位的臉頓時就白了,“那是馮君的女人,我哪兒有這膽子?”
張姐斜睥他一眼,“你不是說了嘛,那是你的女神?區區馮君算什麼……乾掉他!”
風雨在一個小時之後停了下來,此時的行在小院一片寧靜,但是張姐已經變得非常忙碌,她拿著手機解釋,“……剛才那一聲槍響,我們沒有發現,具體情況也不掌握。”
沒錯,剛才是真有一聲槍響,隻不過那時風聲獵獵雨聲嘩嘩,又有諸多人聲在嘈雜,在人群中扣動扳機,還真的不容易被發現。
不過非常遺憾,此人隱藏得再好,也難逃馮君的法眼。
讓馮君吃驚的是,這家夥使用的槍支,居然是芭蕾特,產自邁國的十二點七毫米的重型狙基槍——這玩意兒是怎麼進入華夏的?
他並不認為,對方真有膽子開槍,所以隻是提防著,但是非常遺憾,在唐文姬停留在空中差不多三分鐘的時候,這貨居然真的開槍了。
馮君身子一晃,直接把子彈收走了——十二點七毫米的子彈動能驚人,但真難不住他。
然後他晃到對方身邊,直接將人抓走了。
至於說沒有跟其他人解釋,他犯得著嗎?敢在華夏使用芭蕾特狙殺人,這已經讓他怒不可遏了——這是誰給你的勇氣?
不過他直覺地認為,對方的來頭肯定不會小,這麼一個人交給林美女他們,估計又要換取什麼條件了,人未必會死。
他真的很討厭國與國之間的交流,裡麵有太多的算計和利益交換——不是說這些算計不對,但是這種處理問題的方式,他很不喜歡。
他向往的是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的江湖生涯,人生一世,快意恩仇才是王道。
算來算去謀取利益,實在有點蠅營狗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