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君的反應,不能說是小肚雞腸,做為一個曾經是除了學曆什麼都沒有的小年輕,前幾年他在社會上碰的釘子夠多了。
不在底層,不知道底層的無奈,在員工宿舍裡,就連簽字筆,都可能被人偷走——你說你用完了,還回來不行嗎?
曾經的經曆,讓他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一些事情。
馮君對胡長慶這個人不太了解,但是他可以想像,能做到正sheng部級的領導,可能沒有脾氣嗎?估計早就習慣了“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了”吧?
當然,姓胡的肯定也有妥協的時候,zheng治可不就是妥協的藝術?但是毫無疑問,他妥協的對象,絕對不是馮君這種鹹魚一般的人物。
要說馮總現在也是億萬富翁級彆的人物了,手邊劃拉劃拉,努力湊一湊,沒準可能混進十億的圈子裡去,但是對於代表國家意誌的體製來說,他還就是一條鹹魚,充其量比其他鹹魚的體量大一點而已。
區區一個朝歌市,就敢派五十多個人到鄭陽,上門來傳喚他。
要說燈具店開張的那件事,錯的其實是劉二,但是馮君絕對沒興趣去賭胡長慶的人品。
屁股決定腦袋,人隻要有了屁股,總會給自己的行為找出理由,劉二做得真的很過分嗎?市場經濟不就是該充分鼓勵競爭的嗎?一旦發生競爭,不應該各顯神通嗎?
劉二能在殘酷的市場競爭中生存下來,你可以說他是會投胎,但投胎也是門技術不是?你要是有本事,能在這個核心技術上碾壓他,市場可不就是你的啦?
馮君不知道,胡長慶會不會說出類似的話,但是僅僅從劉二在燈具一條街上肆虐多年,氣焰極其囂張,就可以想得到,胡長慶起碼擺脫不了縱容的嫌疑。
馮某人做跨位麵交易,初期是極其寂寞、辛苦和危險的,現在危險還有,不過賺錢算是相對容易一些了,也有點家底了。
按說他拿出幾個億來,賭一把胡長慶的人品,不至於傷筋動骨。
況且,真要把他惹急了,送幾個“非正常死亡”的名額出去,操作難度也不是很大。
但是……何必呢?馮君不喜歡麻煩,而且到時候,他麵對的很可能是組織決定,真想一個人跟整個體製對抗的話,麻煩也不是一點半點。
所以自打收拾了劉二,又拒絕了登門拜訪胡長慶,他就已經下定決心了,老胡不死,我絕不承包山林。
當然,換句話說就是,如果真的有很好的承包契機,那麼,他就可能先下手為強,要默默地對胡老說一聲“抱歉”了。
——你能不把彆人的苦難放在眼裡,我也會啊。
所以他對牟淼說的什麼“允許承包”的話,就沒興趣接,反倒是對新裝配好的三台鍋駝機,是相當感興趣。
這三台機器,是雲園出品的,還得了王海峰老爸的幫助,幾個技術大拿一起想辦法,把噪音降低了差不多四分之一。
要知道,噪音並不僅僅是聲音汙染的問題。
噪音本身是一種能量轉化——沒有能量,怎麼能發出噪音?
同時,噪音還代表了機器的損耗,沒有摩擦、撞擊和震顫,怎麼能產生噪音?
簡單來說,耐久提升了,噪音降低了,能量損失也減小了,甚至燃燒都更充分了——也就是說,連空氣汙染都少了。
牟淼很開心地解釋著這一切,他覺得王海峰老爸派來的人,真的太管用了,他由衷地感歎,前輩就是前輩,不服不行。
馮君心裡,其實有點不以為然,噪音啥的,那邊就沒這講究,甚至有人買鍋駝機,還就喜歡買聲音大的——這說明我家有呀。
不過既然老牟拿它當作一項成果,還這麼開心,馮君也跟著笑——老同學覺得做出成績來了,心裡這份舒暢,是有錢都買不到的。
最終,牟淼放出了大殺器,因為有老前輩們指點,品質提升了不說,成本也大幅降低了。
這可是正經的好事,馮君不是特彆摳門的主兒,尤其是對上朋友,花錢非常痛快,但是成本降低這種事,真的值得好好慶祝一下。
彆說跨位麵交易是暴利之類的話,有誰會嫌錢多嗎?
於是馮君直接啟動了一台鍋駝機試用。
這玩意兒的汙染確實不小,但是四平方公裡的荒山,這點汙染也就是毛毛雨。
當天晚上,馮君在前樓擺酒宴請牟淼,一直喝到夜裡十一點,牟淼兩口子索性決定住下了。
不過最後休息的時候,牟淼舊話重提,“承包山林的事兒,馮君你考慮一下吧,這件事是市裡推動的,好像胡長慶表態支持。”
“胡長慶支持?”馮君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沒有搞錯吧?我早把他得罪死了……晁剛讓我去見他,我都沒去。”
“好像晁剛也出力了,”牟淼走到沙發邊上坐下,點起一根煙來。
他平常不抽煙,喝酒之後才抽,“我對這事兒不太了解,不過竇家輝說了,遲縣長明確表示,胡老支持縣裡這麼操作,要不然……哪兒能這麼快就有結果?”
“老胡的腦袋不是被驢踢了吧?”馮君喝得也不少,有點二麻二麻的,雖然他隻要運氣行功,很快就能把酒排出體外,但是他非常享受這種微醺的感覺。
人生得意須儘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所以他可以非常酣暢淋漓地表達觀點,“我連著不給他麵子好幾次,他反而要幫我?”
“這誰知道呢?”牟淼抽著煙,目光茫然地回答,“沒準大人物跟咱們想的不一樣,老胡這個人……其實還是很想把雲園建設好的。”
胡長慶想把雲園建設好——這話馮君真的信,雲園山頭的老大,經過了前輩的認可,接過了相關的zheng治遺產,退休還經常住在雲園,這樣的人,怎麼可能不想建設家鄉?
但是建設家鄉,不是一個過氣的老頭能做主的,更不可能違背全省甚至全國的意願,雲園在省裡的開發序列,排得相當靠後。
所以,建設家鄉很重要,但是也很遙遠,正經是維護自家權威,打擊各種挑釁才是正道。
馮君很無所謂地笑一笑,“這麼說吧,我就擔心他坑我一把,好幾個億撂那裡,將來一旦不買帳,我可有得忙了。”
也就是他比較有底氣,敢說“有得忙”,換個人說話,沒準就是四個字——雞飛蛋打。
牟淼其實也知道其中分寸,而且他是雲園市區的人,不是朝陽人,所以也就不再勸他,“我就是帶個話,遲誌傑還跟我要了點加工的活兒,我也給他了……反正你看著辦。”
“看著辦……”馮君摸一下下巴,因為酒意上頭,心裡沒由來地有點煩躁,“哎呀,我就想啊,這老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死。”
他已經開始琢磨一些可以操作的方案了。
比如說,先積極地介入承包的事情裡,借上胡長慶的麵子,然後等塵埃落定的時候,直接搞死那廝——這就叫有了合適的發展契機,然後選擇先下手為強。
他可以肯定一點,因為他是得到了老胡的支持,所以老胡的死,他的嫌疑會很小。
等胡長慶死了,不需要麵對整個體製的壓力,朝陽還真就沒誰能壓得住他了,就算縣裡換了領導他也不怕,馮某人左手拿鈔票,右手摟著好兄弟竇家輝,倒要問一句——誰不服氣?
當然,他也隻是借用一下竇家的勢,要是有那不開眼的人冒頭,真當馮某人修的是假仙?
他想了一陣,覺得這件事情似乎也可以操作,“那行,我再考慮一下。”
牟淼的身子已經開始打晃了,劉小萱見狀,趕忙扶他進房間,反正這兩口子雖然沒結婚,早就不加掩飾地雙宿雙飛了,她也沒啥不好意思的。
他倆離開之後,客廳裡就隻剩下了楊玉欣和兩個李助理,其他人都去後院了。
楊玉欣出聲發話,“承包山地,我可以幫著想一想辦法,京城附近也可以聯係一下。”
馮君聽到這話,狠狠地嚇了一跳,“沒搞錯吧,我承包……都是以平方公裡算的。”
這樣的麵積,你跟我說京城……附近?
“那有什麼?”楊玉欣不以為然地回答,“圓明園職業技術學校,可也有四平方公裡呢。”
“喂喂,你女兒保送上貝達,也不能這麼糟蹋人家吧?”馮君哭笑不得地看著她,“怎麼說也是華夏頂尖的大學,我能跟人家比嗎?”
“真的沒問題,”楊玉欣正色發話,“你不搞房地產,隻種樹的話,京城附近的空地兒,多了去啦……房地產要的配套和政策太多,不好碰。”
“京城……”馮君覺得,這誘惑實在太大了,哪怕不做房地產,隻要在那裡蓋起房子來,能引來多少北漂的小姐姐?
不過略略思索一下,他還是搖搖頭,“算了,我怕麻煩,而且……我不喜歡京城,也不需要它。”
他對京城不是很動心,“不需要”是個很重要的原因,他所有的業務,都跟京城沒什麼關係,隻從這一點說,世界五百強都比不上他。
正經是,父母親活得開心舒坦,才是他最想得到的。
第二天一大早,遲誌傑把電話打到了他的手機上。
(更新到,又到月底了,淩晨慣例有加更,預定七月保底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