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幫子社會人,李覽太了解了,他老舅要不是有老娘和老子扳著,早就往這個方向走了。
但是他老舅現在依然不少和自己的老鄉們接觸,今天請一撥人吃飯,明天找一幫人喝茶,享受被大家圍繞的感覺,好像真的是北派大哥似得。
李覽理解他老舅,錢賺足了,物質需求已經到了一定程度,就自然而然的要追求一下精神上的享受,而他老舅和他老子又是完全不是一類人,對精神的追求都流露在表層,信奉的是青龍白虎左右站,敬天敬神不敬人。
偶爾老舅請他吃飯,喝個茶,他又不能不去,畢竟是長輩,每次去了,都是老舅的狐朋狗友一堆,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徒,無非就是些喜歡仗著體力,撈點偏門財的人。
嘴上常常掛著‘生死看淡,不服就乾’,但是受過幾次政府教育之後,也開始按照基本法行事,能先逼逼,就先逼逼,能不動手,就先不動手,動手了,也得對方先動手,總之要見風行事。
所以,李覽大搖大擺的坐在這裡,一點兒都不擔心。
“小子,你故意找茬?”高大個作勢要衝到李覽跟前,他身後的人都跟著擼起來了袖子,“跟我犯渾,小子,我今天不教訓教訓你,你就不曉得什麼是規矩!”
李覽身子往他跟前湊了湊,笑著道,“喲,這麼凶,嚇死我了。”
“嘿,真沒臉了是吧?堵著我大門!”
看著聚過來的越來越多的人,高個子越發怒了,朝著身後的幾個大漢擺手,讓他們進了裡麵的小屋,要不然他這裡看著就像以多欺少了,萬一引起公憤,他吃不了兜著走,首都可不是讓自己瞎逞能的地方。
李覽道,“我的要求很簡單,給我錢,我就走人,不給錢,我就等,我相信你們最終會給錢的。”
“給臉不要臉了是吧?”大高個雖然語氣一直不好,可是卻刻意壓低了嗓門。
李覽道,“有話說話,彆這麼委屈啊,實在不行,你劃地方,咱們出去談也行。”
“敢跟我出去?我削不死你。”嘴上這麼說,高大個還是沒有任何行動。
李覽學著他老舅的調調道,“彆這麼毛楞,我一般不瞎咋呼,你惹著我,那都不叫事兒,叫新聞。”
“哪旮旯的啊?”聽到李覽這專業八級的口音,高大個換了個神色,“彆大水衝龍王廟。”
李覽道,“你放心吧,肯定不是和你一個廟的,沒這麼坑人的。”
“故意跟我曬臉是不?”高大個又覺得自己臉掉地上了,指著李覽的臉,憋了半天,才發狠道,“你再不走,我可就報警了,你這是非法行為,攔著門不讓我做生意!”
對付人,他向來是軟硬兼施,先是一通道理,年輕人,特彆是讀過書的臉皮薄,說不過他,也就自覺的走了。
要是不走的呢,他就擺出道上大哥的姿態,正常的小青年社會經驗淺,嚇唬兩句也就顛顛的跑了,哪裡像李覽這種油鹽不進,還敢在這裡炸毛。
李覽笑著把椅子往後挪了挪,離了大門,坐在邊道上,揶揄道,“這裡可以了吧,你趕緊報警吧,我求著你報警,誰不報警誰是孫子。”
“你個山炮,得瑟啊,你儘管得瑟!”高大個氣的差點跳腳,要是擱彆的地,兄弟們齊刷刷的肯定上去一頓揍。
可是首都,不比彆的地方,過過當大哥的嘴癮就行,真敢按大哥的標準行事,明天一準的就要去住免費的24小時專門看護的單人間。
李覽發現身旁多了一個人,側頭一看居然是孫浩。
孫浩道,“要不我們報警吧。”
李覽搖搖頭,沒說話,把他推到了身後。
“小子,你有種。”高大個進屋喊,“晦氣,關門,回去喝幾杯。”
說完就又衝著李覽冷笑,走到李覽跟前道,“麻煩讓一讓,椅子是我的。”
店裡的人陸陸續續從裡麵出來,關燈,眼瞅就要關門,李覽從椅子上起身,慢慢悠悠的道,“弱弱的問一句啊,你們家幾點鐘開門?”
高大個問,“乾嘛?”
李覽笑著道,“明天我得繼續來啊,我說了,這錢你不退,我天天來。”
高大個道,“不怕熱死你!”
他不信高溫酷暑的天氣,李覽還敢站在門外麵。
手一揮,招呼身後的人,哼著小曲就要走,卻又聽見李覽道,“誰說我要親自來了?”
故意大著嗓門道,“明天我雇十個人,在這裡舉牌子,上麵寫‘此地是黑中介’,我一人給一千塊錢,就不信沒人願意試試。”
“騷包的不輕啊。”高大個倒是樂了,花一萬塊錢卻隻為了討一千塊錢回去?哪裡有這樣的傻子。
因此更是不信了,哈哈大笑,轉身就走。
旁邊看熱鬨的人也不信,沒熱鬨看了,慢慢也就散了。
孫浩問,“怎麼辦啊?”
劉璿也懦懦的道,“要不就算了吧。”
李覽道,“按照我的辦法就行,你們彆管了。”
他發現他還是單純了,太嫩了,白瞎了他那麼多的優勢,其實他完全是可以一個電話搞定的。
但是,他不想那麼辦,也許是矯情,也許是自尊,總歸他想展示自己的存在感。
見他這麼說,孫浩、劉璿不再多說,一起返校。
李覽沒有和他們一起走,他還在合計找誰去店門口舉牌子,找學生明顯不合適,隻能是社會上的人,他一直是乖乖學生,社會上認識的,大多是他老子的關係,可是這樣又違反他的本意。
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來一個人,翻了翻手機,又沒電話,乾脆攔了一輛出租車往百子灣去。
在廣渠路上下了車,到處在拆遷,到處是工地,頂上是車軌道,一列火車轟隆隆而去。
前麵有個人影,追上去問了下地址,沿著一邊違章搭建的低矮房子走,一邊走一邊打聽。
終於在一個類似於停車場的地方,在兩間石棉瓦圍的房子的門上看到一個汽車租賃公司的牌子,依稀感覺這是自己要找地方。
他敲門,開門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看到他,先是愣了愣,然後高興地把他迎了進去,“你這是....”
李覽接過他的煙,湊上他的火機,笑道,“特意來找你的。”
“哎呀,榮幸,榮幸....”中年人把屋裡的三四個人趕走,又急忙給李覽泡了一杯茶,“是龍哥讓你來的?”
“跟我舅沒關係。”李覽在屋裡打量一遍,“沒想到還有這麼一處地,這麼亂,沒人管嗎?
中年人叫呂索,他是在他舅舅的飯局上認識的,當時剛好在一起坐著,聊了幾句,他才知道這個人路子野,奈何他舅舅是個心高氣傲的,根本看不上這號人。
他要不是有事,也想不起來找到這裡。
“王四營鄉和高碑店鄉交界,上麵那個鐵路線屬於熱電廠,完全三不管地帶,都是外地人。”
李覽開門見山,直接說明了來意,“錢這方麵我出,麻煩你幫我找幾個人就行。”
呂索道,“兄弟,多大個事?龍哥一個電話的事情,保證讓他小子哭爹喊娘,店也彆指望開了,那一片是平虎說了算,龍哥和平老板簡直是稱兄道弟的。你這麼弄不是不行,就是花錢還麻煩。”
李覽道,“我不想家裡人知道。”
呂索腦子一轉,如果不然何龍知道他在裡麵做的人情,他做什麼都是做無用功,還不如賺點錢來的實在,因此道,“其實不用舉牌子,舉牌子是犯法的,彆說給一千,給一萬也沒人乾,算聚眾鬨事了。
我給你找五六個阿姨,讓他們搬個小馬紮,打個傘,蹲店門口坐著,這比什麼效果都好使。”
李覽道,“這樣也成。”
從口袋掏出來一疊錢放桌子上,“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