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和語氣越來越重,他本來就沒什麼耐心。
“姐夫,你明說,我腦子笨啊,”方全還是摸不著頭腦,“我一直都是循規蹈矩的,不清楚哪裡是出格了,你說,我一定改。”
李和道,“你好好的膠合板不做,做什麼橡膠?那是你能碰的嗎?”
“姐夫,這事你沒我清楚,橡膠最高價的時候是12000一噸,現在9000不到,現在囤點出來,等於白撿錢啊,”方全興衝衝的道,“哥,你說平常哪裡能有這種好事?”
李和冷哼道,“我問你,批文從哪裡來的?”
“有錢哪裡還有辦不成事的,天熱橡膠進口經營權不好拿,可這進口批文還是能搞定的,我一哥們,處的頂好,人家就幫我辦成了。”方全反而還有點小得意。
“你這是知法犯法你知道不知道!”李和忍住大吼的衝動,“以前怎麼跟你說的?穩紮穩打,不急不躁,你倒好,學會旁門左道,沒學會爬就開始跑了。”
“姐夫,這麼多人都這麼乾呢,又不是我一個人,再說,”方全懦懦的道,“也沒聽說誰因為這個出了事,我覺得還是可以把心放進肚子裡。”
“你是笑話我膽子小了?”李和反問。
“不是,當然不是,”方全急忙否認,“就是這錢好掙,我就沒忍住。”
“搶銀行來錢更快,你怎麼不去搶?”李和質問。
“那是要吃槍子的。”方全訕笑。
李和厲聲道,“給我聽清楚了,非法購得的免稅批文,偽造貿易性質,偷稅漏稅,算是走私!走私貨物、物品偷逃應繳稅額超過五十萬,就可以判你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
現在是沒人跟跟你計較,真要是犯到人家手裡,你不死也得脫層皮。”
他倒不是嚇唬,而是實事求是。
“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嗎?”方全拿電話的手在顫抖,在他的心裡,他的姐夫一直是無所不能,他的話一直就是至理,此刻聽了他的話,就慌張的很。
李和道,“你要覺得自己牛,我的話你可以不聽。”
“那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被李和這麼一嚇唬,方全的心裡越發沒底。
“怎麼辦?”李和沒好氣的道,“手裡的貨有多少給我處理多少,賠錢也給我處理,老老實實的做你的膠合板生意。”
“這個我聽你的,一定儘快處理。”方全趕忙保證。
“剩下的我給你兜著。”李和不等方全回應,就啪嗒掛了電話。
想著王慧一時半會兒睡不醒,他就沒有急著上樓,出了小區,沿街溜達,感覺有人跟著自己,一回頭發現是邱亮。
“不是說好的,不讓你來嗎?”
“李老板,這一片三隻手比較多,沒什麼規矩,”邱亮頓了頓道,“像早些年的偷兒,還是秉著隻取財不傷人的規矩,現在不行,像撬門溜鎖這些技術都是自學成才的,沒人教,要是被發現了,還敢拿刀出來跟你死杠,瞎比劃。”
李和問,“你很懂這些?”
邱亮笑著道,“你忘記了,我退伍後做過兩年的警察,整天就是對著這幫著龜兒子打交道,一個比一個猖狂,口音...”
猶豫了一下最終什麼都沒說。
“口音都和我差不多?”李和笑著接上了。
“你誤會了。”邱亮很不好意思,“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和同邱亮一邊走一邊聊,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十一點點鐘,折返回王慧的小區,剛上樓準備開門,門已經被從裡麵拉開。“正準備下去找你呢。”王慧化了一個淡妝,換上碎花的長裙,瞬間就瞧不出年齡了。
“看著像20歲。”李和誇讚道。
“你可拉倒吧,彆瞎誇,現在什麼鬼樣子,我自己清楚,”王慧接過李和的鑰匙,同李和一起下樓,“上年齡了就是上年齡了,三十歲後,晚上與白天一個樣,四十歲後,有沒有學曆一個樣,五十歲後,漂亮不漂亮一個樣,又不可能逆生長。”
在一家裝修還算得當的餐館坐下,她要點酒被李和攔下。
李和道,“你剛出院不能喝,我現在又戒煙戒酒,不喝是最好。”
王慧笑著道,“何老大管的挺嚴實啊,煙不是什麼好東西,不抽就不抽了,怎麼酒都戒了?”
李和道,“自從上次得了肺炎,才明白過來,身體是自己的,要是糟蹋壞了,受罪的也是自己。”
“那就來兩瓶果汁吧。”王慧沒再強求,“我們都到了一個略顯尷尬的年紀,都不再那麼年輕了,都想要往前走卻發現前路漫漫,前有迷霧後有壓力。”
李和道,“你以前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那是年輕時候的無知,無知者無畏,現在才發現老祖宗在這話裡的智慧。”菜上來,她把肉都推到了李和的跟前,蔬菜擱自己這邊,“不恐懼是因為不清楚屬後果,現在這年齡什麼都知道一點,就開始瞻前顧後了。”
年輕的時候,她自傲,簡單直接,不掩飾情緒,對於不喜歡的人,恨不得把“嫌棄”兩個字打印出來貼他們的腦門上。
但是,現在,她更多的學會了妥協,儘量給彆人微笑,哪怕這個微笑是冷漠的。
李和問,“這叫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就不怕人家說你沒骨氣?”
“識時務者為俊傑,通機變者為英豪,明明是褒義,到了你這裡就成貶義了?”王慧笑著道,“認清形勢,顧全大局,順勢而為。”
“怎麼說都是你有理。”李和不做爭辯。
春去秋來。
李兆坤以想念孫女和孫子的名義跟著老五一同來了,老頭衫,黑褲子,運動鞋,墨鏡,大金鏈子,大金表,差點閃瞎了李老二的眼睛。
有點不倫不類。
李和看著一旁噗呲笑的老五,他就知道是誰搞的鬼了。
“咱能不能低調一點?”起碼把那大金鏈子給去掉啊。
李兆坤把墨鏡往鼻梁下一扒拉,瞪著眼睛道,“老子走南闖北還怕人惦記?”
何芳拱了拱老五,低聲道,“你怎麼給他這麼穿?”
老五低聲道,“我想帶他去買衣服來著,他都嫌棄太花哨不願意穿,最後說要買墨鏡和鏈子,我就應了,然後他就這麼戴著了,我讓他脫,他不樂意,你以為我不怕丟人啊。李和清清嗓子,認真而嚴肅的道,“你不看新聞的啊,現在有很多飛車黨,專門搶你這類的,有一個人就是脖子上掛個鏈子,騎摩托車的從後麵一把扯脖子拽,差點把人脖子弄斷。”
“這個...”
好像真有。
李兆坤摸摸嗖嗖發涼的脖子。
他在電視上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