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和很鬱悶。他突然間發現,到他這個階段,說實話都沒人信了。猛然的一瞬間,他又想到了她,他想到了她的眼神,一副不屑的眼神。
他真的有幾十億美金呢。
她怎麼就可以不信呢?
他又何嘗騙過她呢?
他真的從來沒有騙過她。
其實,他又開始後悔講話的莽撞了,他應該慢慢的讓她接受的。
何芳越來越大的笑聲,把他拉了回來,他也看到了何芳的笑,這是溺愛一個傻孩子的笑。
她的渾身依然還在哆嗦,李和心疼的把她攬到了懷裡,可是一觸摸都是潮乎乎的一片,他大笑,“你怎麼褲子也不脫。”
他還好奇呢,何芳水性可是不錯的,怎麼能在水裡就撲騰不動了呢。這可是棉褲,一吸水了,重量可是不得了。
其實也難為她一開始就能遊那麼遠。
何芳緊緊的靠著他,大概也是冷了,牙關發顫,但依然氣呼呼的說,“我不是著急嘛。我隻來得及把上麵的襖子去了。”
人一著急,這智商就掉的快。
“把你的褲子脫了,穿我的,咱們趕緊回去。”
何芳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把褲子上的水使勁的擠出來一點,嘩啦啦的響,“你還光著身子呢,這點溫度對我沒啥。你趕緊穿上衣服,你本來身體就不好。”
她是怕冷的,可是她咬著牙自我安慰,老娘北方零下二十幾度的氣溫都呆過,這點溫度算得了什麼。
“那趕緊走。”她的性子,李和是再了解不過,沒有再過多磨蹭,利索的把褲子穿上了,卻還是把襖子套在了何芳的身上,這次何芳沒有反對,穿著兩件襖子,終於讓她有了點暖和氣。
連跑帶走,到了家門口,反而躡手躡腳的了,何芳說,“你看看他們睡了麼?”
她這樣子要是進屋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怎麼了呢,說不準要瞎亂一氣。
李和先進院子瞧了一眼,老娘屋裡的燈已經滅了,才放下心來衝著何芳招手,“進來吧。”
待何芳進了屋裡,他把廚房的爐子搬到了屋子裡,把火紅的煤塊從裡麵夾出來放進了一個瓷盆裡,又在裡麵加了些木炭,立馬火旺了起來,算是簡易的炭盆。
屋子裡有了溫度,見何芳要在換衣服他就要轉身出去。
何芳一邊脫褲子一邊道,“你乾嘛啊,趕緊的換衣服。”
他背著身子道,“我等你換好。”
“我已經好了。你也趕緊的上床。”
李和回過頭,她已然鑽進了被窩,笑著道,“你挺快的。”
“你趕緊換啊。”
她這樣直勾勾的瞧著,李和反而有點不好意思,拿了內褲躲到了床頭後麵,起碼有個蚊帳隔著,啥也瞧不見。
何芳笑罵了一句,“出息。”
木炭濕氣比較重,屋裡一會兒滿是煙霧,兩個人都被嗆的不能受。何芳卷起被子想起身,李和卻又急忙捂上了眼,非禮勿視啊,她根本沒有穿衣服!
“我來開門,我來開門。”
“哈哈...”何芳得意的大笑,沒想又重重的打了個噴嚏。
李和拉開了門,打開了窗戶,冷風慣了進來,煙霧是散了點,可是好像更冷了,還不如不用炭盆呢。他索性炭盆端了出去,把窗戶和門又關上了。
兩個人還是平常一樣抵足而眠,不過這次睡得是小心翼翼,因為兩個人都沒穿衣服。
他不小心噴到了她,嚇得趕緊把手和腳挪到了床邊,翻個身就能滾到地上。
何芳突然說,“你說的是真的嘛?”
李和茫然的問道,“什麼?”
“沒什麼。”何芳蜷過身子,朝裡麵睡去了。
早晨的醒的時候,李和才發現了不對,她這一夜是抱著何芳的腿睡的,她的腿很長、很細、很白,很柔。他輕輕地把他胸口的腳挪到旁邊,抬起頭見何芳沒有動靜,才算鬆了一口氣。
他窸窸窣窣的穿好衣服,悄悄的拉開門出了屋子。何芳聽見關門的聲音,卻突然起身了,輕輕地抿嘴笑了。為了避免尷尬,她還是在穿上衣服在床上側躺了一會才起床。
兩個人真的是太熟悉了。
往往越是熟悉越是尷尬。
她起床刷好牙洗好臉幫著王玉蘭在灶洞裡填麥稈燒稀飯。
王玉蘭忍不住問道,“你倆什麼時候把事給辦了,俺心裡好歹有個底。”
她心裡到底是揪著的,一天不落實上,一天都不踏實。
何芳笑著道,“嬸子,這個二和做主的,我真做不了主。”她俯身做小女人的姿態,把所有的鍋都甩給了李老二。她撒謊已經撒的很辛苦了,有點疲於應付了。
“要是你們準備結婚啊,來年的棉花有不少呢,都可以打不少被子呢。”王玉蘭心裡早就算計好了,給親家置上什麼禮,結婚用什麼樣的行頭,家具買什麼樣,新被子打幾床,清楚著呢。
吃過早飯的時候,她把李和給逮著了,上來就問這個問題。
李和說,“等情況穩定一點吧。”
他不知道何芳是什麼態度,他是願意娶她的。暮然回首,他發現能包容他的女人隻有何芳一個了。
王玉蘭道,“不能再拖了,你想想你多大年齡了。”
李和歎口氣說,“我跟她商量下吧。”
他帶何芳去放鵝,她像個小姑娘一樣在河坡上蹦蹦跳跳,這裡的一切也讓她很新鮮,這裡的空氣讓她很歡喜。
她陡然聽見他說結婚的事情,沒有多大的驚詫,隻是笑著問道,“你心裡還有還有她?”
“有。”李和實話實說。他怎麼可能忘記她呢?不可能忘記的。
“那我不嫁。”她是非常喜歡他的,可是不代表她就能忍受湊合的生活。她是愛他的,可是不代表她就可以遷就他的婚姻。
“可是我也喜歡你。”他怎麼可能不喜歡她呢,他們倆在一起都快十年了。十年並不短。他是了解她的,她也是了解他的,甚至她對他的了解多於他對她的了解。
跟她在一起,他很舒服,很高興,很自在,這些對他來說已經夠了,甚至都有點奢侈了。
何芳搖搖頭說,“那樣你會更痛苦。”
“我心裡有她,隻是重新放了位置。”李和曾經想過去挽回,曾經想過去找她。最終一次都沒有,他想她都變了,找回她還有什麼意義呢
他有過憤怒,有過悲傷,可是那有怎麼樣呢?她變了就是變了。
可是現在他不這麼想了,不是她變了,她根本沒有變,她隻是恢複了她本來的樣子。他回想起她的一輩子,也是心酸居多,她多麼奮進的一個人啊,可是偏偏出生在那有一個家庭。在老家她向她的家庭妥協,在工作上分配上向社會妥協,甚至在婚姻上她都沒有多少選擇的餘地,帶著那麼一絲苦悶向他妥協了。及至後來有了孩子,她又向兩個孩子妥協了。
她的一生是妥協的一生,她一生都在學習忍耐和謙讓。
她相信總有一天會熬出頭的。
她是有多麼的心不甘情不願啊。
所以他悲哀的發現,他原本就不配擁有她,她原本就不是屬於他的。
他漸漸地憤懣於自己的無能。
他又開始心疼她了,又開始可憐她了。他現在一點兒也不會後悔過早的介入她的生活,她是自由的鳥兒,終究要翱翔的。他看著她快樂,他大概是能快樂的。
他看見她高興,他也是能真心替著高興的。
他在為上輩子贖罪。相對於他上輩子給她的委屈,他這點兒委屈又算的了什麼呢。
他上輩子是耽誤她了啊,他讓她跟著受苦了啊。他現在親手把她送上了藍天和更加廣闊的天地,他不後悔。這輩子他希望她能做一回自己,真正的為自己而活。
想通了,他就順了,所有的都順了。
何芳俏皮的問,“什麼位置?”
“恩。她是一隻小鳥,我親手放飛了她。隻是我早就把籠子扔了。”他的口氣很輕鬆,可是隻有自己知道,心裡有多沉重。
他知道,她付出的夠多了,他沒辦法再要求了。
“真的?”何芳不信他這疑神疑鬼的話。
“哎,我說姓何,磨嘰不是你性格。痛快點把,嫁不嫁。嫁得話,麻溜去見丈母娘。要是不嫁嘛...”李和故意停頓了一下,朝四周指著道,“說出來也不怕嚇死你,你去打聽打聽,這方圓百十裡地願意嫁給我李老二的排著隊呢,信不信,我去吼上一嗓子,要是趕早的能踏破我家門檻啊。你倒是矯情上了。”
他沒談過戀愛,但是他肯定這一次是愛情。他肯定她會嫁給他。
何芳突然笑了,搖搖晃晃的捂著肚子仰天大笑,笑的眼淚都出來了,隻聽她喃喃道,“真好...真好。”
她知道那個真正的他回來了。
李和見她不為所動,有點惱了,“何芳同誌,我再鄭重的通知你一聲啊。不要猶豫,不要彷徨,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爽快點吧,行不行,給個話。”
她笑著大聲的回道,“美死你啊!”
轉身就跑了。
“哎,你往哪裡去啊!”李和在她身後大聲的喊道。
“你來追啊。”她一邊跑,一邊回頭笑著回應。
“老子在放鵝呢。”鵝就快吃飽了,天也快黑了,他就等著趕回家了。
春節的前幾天李和帶著李隆又去了一趟縣裡,先是去了一趟邊梅家裡。李隆在縣裡也沒少她幫襯,該過的場麵李和一樣都不能少。
邊梅看著李和提溜過來的兩箱煙酒,笑著道,“我說老同學,客氣了吧。咱有必要這樣嘛。”
“嫌棄少了?百貨公司多的是呢,我現在就給你搬。”
“哎,我說你這人,真是的。趕緊坐。”邊梅趕緊來住作勢要走的李和,轉身訓斥她男人道,“傻站著乾嘛啊。趕緊去倒茶啊。”
她男人果真一聲不吭的去倒了茶。
李和接過邊梅男人讓過來的茶杯,然後對他男人道,“大兄弟,不容易啊。真的不容易。”
邊梅男人感動的握著他的手,手勁晃了兩下,歎口氣道,“人生難得一知己,中午不準走,必須喝兩杯。要是走了,我得跟你急。”
邊梅把他男人推開,嫌棄的道,“一邊玩去,怎麼哪裡都有你事。”
邊梅男人辯解道,“我請大兄弟吃個飯怎麼了?”
邊梅沒好氣的道,“人家中午有縣長和市長作陪呢,哪裡用得著你請。”
“我今天同樣也是來請你兩口子吃飯的,就看你兩口子給不給麵子了。”這邊梅太精了,李和不得不帶上她了,其實多帶一個少帶一個都是無所謂的。
邊梅高興的應了好,卻把她男人和孩子留家裡了。
李和走的時候給孩子留了二百塊錢,說是提前給的壓歲錢。
邊梅笑著沒推辭,“那你抓把緊找對象,不然你這是有去無回啊,虧不死你。”
“放心,你討不了便宜。”
去飯店的路上,邊梅拿了一千塊給李和。
“這什麼意思?”李和鬨不明白。
邊梅低聲道,“這不是你不是給我錢,黃浩那個事嘛,沒用上。股長都坐不上了。”
李和沒有接這錢,隻是好奇的問道,“怎麼了?”
“今年水站放閘沒有協調好,引發兩個村子的搶水械鬥,事情鬨得比較大,他不就頂了鍋,該他倒黴。”
“哦。”李和心裡說不好什麼滋味,大概因為黃浩出事跟他沒關係,少了點心理負擔而已,畢竟還是有血緣關係的,笑著道,“這錢,你拿著吧。彆推,再推我就惱了。”
邊梅才無奈的接了。
拿他錢財,以後還得替他弟弟消災。
這關係摘不乾淨了。
縣醫院的張院長早就等在飯店的包廂,看到李和過來,親切的不得了,直嚷著這頓飯必須他買單。
在飯店裡點好菜以後,何軍和吳市長才過來。
李和先跟吳市長握了握手,寒暄了一下,才跟何軍重重的擁抱了一下,當年的小乾事一步步的熬到了現在的位置,心酸自然不用說。
張院長和邊梅對何軍是熟悉的,自然是重點關照在吳市長上麵,這樣的飯局是可遇不可求的。
不停的對著吳市長敬酒,李和在一旁笑而不語,偶爾跟何軍聊兩句,碰上一杯。
酒沒喝到分份上,吳市長對邊梅兩個人自然是一番含蓄的態度,鼓勵二人勤勉工作,努力向上。兩個人自然有點興致缺缺,可更不想錯失露臉的機會,張院長自然要沒話找話,東一句西一句。邊梅機靈了一點,這次不再插話,重點關照起來了何軍,先把握住眼前的再說吧。
李隆在一旁很是緊張,一個人坐在靠門的位置自飲,這裡一個是市長,一個是縣長,他不知道怎麼插話。何軍他也見過,可是隻有他有事情的時候,何軍才會出個麵或者幫著打個招呼,一般都是何軍交代的多,他很少說話。更不用說在一個酒桌上吃飯了。
他看著哥哥在酒桌上談笑風生,鎮定自若,隱隱是自豪的,讓他驕傲的。他本以為哥哥認識縣長就不得了,想不到還能認識市長。他心底生出一種豪氣,以後是不是在市裡也能橫著走了?
莫名出現的萬丈豪情,讓他自己都驚訝。
李和不滿意他在發呆,推了下他,笑著道,“該敬酒敬酒,傻坐著乾嘛。”
李隆端起酒杯朝吳市長道,“吳市...”
“喊吳哥就行,今天沒外人。”吳市長難得給力李和一回麵子,這回跟李隆喝酒沒有淺嘗而至,反而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吳哥。”跟市長稱兄道弟,令他好不快活。杯子裡的酒,他也一飲而儘。
之後再次倒滿了酒杯,從何軍開始,依次都敬了一杯。
李和心疼他喝的急了,笑著道,“慢點喝。”
酒喝到差不多的時候,吳市長就被司機先接走了。
這場酒局到了這裡也差不多了。
李和跟張院長爭了半天要誰買單,最後卻讓邊梅搶了空子,把單給買了。
何軍要跟李和私聊,李和欣然同意。
兩個人找了跟小包廂,一人上了一杯茶。
何軍道,“這麼說,你真的不做老師了?”
“不做了。現在是全民向錢看,我得緊跟潮流啊,不然就是為時代所淘汰。”李和總能自圓其說。
“你這個人能力強,眼界寬,做什麼都能成。我信你能成,你要是想在縣裡做什麼生意,跟我招呼一聲就成。”
李和搖搖頭,“我們縣裡除了砂石,跑船運煤,還能做什麼呢。”
他不禁升起一股悲哀,他有錢卻為家鄉做不了什麼貢獻。不是他不做,而是沒法做。
光是交通這一項,就能卡死他,產品運不出去,能有什麼用呢。實際上不光是交通這一項,哪怕後麵有了舉國之力修建的萬億規模的基建項目,經濟照樣很難大起步,還不是照樣依靠勞動力輸出,成為有名的勞動力輸出大縣。
他想著他能做的隻是在縣裡的教育上多投入點,起碼要從勞動力輸出變成智力輸出。他始終堅信教育才能改變農村的未來。
何軍尷尬的笑道,“哪裡有你說的那麼悲觀。”
他其實是心裡也是不舒服的,他出去考察過的,沿海一地,人人爭著當老板,紡織廠、抽紗廠、鞋廠,機械廠這些鄉鎮企業到處都是,可是縱觀本地,除了一些窯廠、砂石廠,船運,簡直是毫無起色,一潭死水!
“不說這些,慢慢來吧。”
何軍終於想起來了正題,“你說我這位置了,你給說個方向。”
按說他這些年好歹有了些從政的心得體會,完全可以獨當一麵,可是他對李和的信賴已經形成了本能,總要不自覺的去問問,心裡才能踏實。
“旗幟決定方向,道路決定命運,路線決定成敗。”李和的心結去了之後,又忍不住開始賣弄了起來。
何軍早就了解他的本性了,現在不著急了,隻是笑著問,“你總是說些照本宣科的東西,說點實際的。”
李和搖搖頭,“不是照本宣科,這是當前社會問題的基本內涵,這是一條紅線,誰都踩不動,動搖不得。經濟建設的前提是什麼?”
“社會穩定。”
“那怎麼樣才能穩定?”
“發展民生啊。”何軍感覺進入了一個死循環。
“概括地講,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這是大是大非問題。”
何軍不以為意的道,“這都知道嘛。”
李和喝了一杯茶,白了他一眼,“能記到心裡才算知道。”
何軍開玩笑的問,“那你老有什麼交代?”
“誰敗壞治安,誰危害社會穩定,就去反對他。支持什麼,反對什麼,態度鮮明,理直氣壯地說,光明正大的做,堅決不要做老好人,好好先生。”
“這可不是你以前教我的明哲保身?”
李和笑著道,“君子適時而動嘛。”
他從飯店出來,李隆在飯店門口已經等得有點不耐煩了,見他出來才高興了。
回去的時候,兩個人在百貨大樓裡買了一大堆的年貨,李隆不願意都是李和給錢,因此提議道,“咱倆一人一半吧。”
再說今天請客吃飯拉人情他哥哥已經替他花了不少錢了,這些都是為了他才花錢的,他心裡明白著呢。
李和坐在車座上的邊角上,讓他開拖拉機,摟著他肩膀道,“想什麼呢,記住了,你哥這輩子最差的就是不差錢。”
“恩。”李隆專心致誌的開自己的拖拉機,他哥喝完酒也吹牛呢,還是不揭破的好。
冷空氣來的更加猛烈了,先是冰雹,後麵小雨,沒兩天下起了雪。
有何芳在,李和果真清閒了,今年全村的對聯都讓何芳給包了。那一手行草出來,他都嚇了一跳,相處近十年,他都不知道何芳的書法這麼好!
這寫的水平明顯不知道比他要高到哪裡去了!
想著他天天都在她眼皮子底下練毛筆字,偶爾還裝模作樣,他隻能想到了一個詞:關公麵前耍大刀!
他又被侮辱了!
他又被打臉了!
何芳笑著道,“我三歲就跟著我爸寫毛筆字了,這你嫉妒不來。哪怕中間斷斷續續地停了,可這兩年工作,我又沒少寫。”
她突然很樂意見李和吃癟。
李和想不明白,為什麼受傷害的總是他。
李誌來找李和參謀,說他大兒子準備考師範,李和真心覺得這孩子很懂事。師範學校對許多窮人家的孩子總有獨特的魅力,往往許多人人報考,主要是因為吃飯不要錢,考上師範算是提前邁入共產主義了。
“你家這孩子真懂事了,成績那麼好,考師範可惜了,你跟他說,錢不用擔心。想考什麼就考什麼。”跟這孩子一對比,李老二都不免有點慚愧。
人家的十八歲就能體諒父母,他的十八歲就想著逃避。
李誌道,“做老師挺不錯的吧。”
孩子將來有個飯碗端就是不錯了,他可不敢有高要求。
“可是當老師不一定是孩子真心喜歡的。哥,咱不能屈了孩子。你要是錢不夠,我再借你點。”
李誌慌忙擺擺手,“夠了,夠了,我再問問他。”
今年的年夜飯,李福成老倆口破天荒的願意跟著大兒子一起過了,大概是為了在大孫媳婦麵前營造和諧家庭的氛圍。
雖然是多了兩個人,可是畢竟還是少了兩個人,老四和老五沒有回來過年,王玉蘭還是照樣在桌子上擺了兩副碗筷,對著空碗差點沒哭起來。
李和說,“年後我帶你過去看她們行不行?”
“家裡這麼多牲口,俺走了誰來管,你說的輕巧。”王玉蘭心口上有點埋怨兒子了。
“等放假我送她們回來。”
春節過後,征求何芳意見後,帶著她在姥姥、舅舅那邊走了一圈。對於姥姥那茅草屋子他實在看不下去了,他是真的心疼了。也不管他舅舅們的臉麵不臉麵了,他跟老表喜子說,“我出錢,你幫襯著修一下吧。”
“哥,都怪我們沒本事呢。”
要是不知道他這老表實在性子的,李和聽了這話非得火冒三丈不可,以為是故意的氣話。可是他知道這是他老表的實在話,因此就問道,“你覺得開拖拉機跑運輸怎麼樣?”
喜子咧嘴笑道,“那當然好了,可以拉砂石,拉磚,什麼都能。”
“我借錢給你跑運輸吧。”李和隻能想了這麼個注意。
“這要不少錢呢。”有人借錢給他買拖拉機,他突然高興壞了,不知道怎麼拒絕了,哪怕客氣一下呢。
“沒事,我借你。但是給你奶修房子的事情都交給你了。名義上都是你出錢。”
“可這是你的錢呢。”喜子有點猶豫。
“就這麼說了。”李和隔天拿了五萬塊錢錢給喜子,喜子高興發瘋了。
李和同時還拿了一萬塊給姥姥。
老太太不要,拿外孫子的錢,可真的不像話了,關鍵還拿這麼多。
“年年都給就算了,這次還給這麼多。”
“我也是孫子是不是,拿著。”李和明知道她們還會把錢給兒子,可是又不得不給。
李和不好在家裡在多待了,走的前一天晚上拿了二萬塊給王玉蘭,還拿了兩萬交代她給大姐李梅,他也是心疼大姐的。
如果當麵給大姐,大姐是不會要的,隻能通過王玉蘭的手。
王玉蘭不樂意,他兒子的錢去便宜女婿,她可沒有這麼傻。
李和沒辦法,隻得說,“那你自己存著吧。”
他又給了李隆兩萬,李隆說不要,他氣的踢了一腳,“不是給你的,給兩個孩子存著的。”
“我們有錢。真的有錢。”
李和徑直塞到了他的懷裡,笑著拍拍他肩膀道,“實在不行,也去買個拖拉機。”
李隆這才扭扭捏捏的接了。
第二天,李和帶著何芳從省城坐飛機,開始了他的新人生,198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