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找人(1 / 1)

秦師傅把手往襖袖子裡攏了攏,然後問道,“想知道?”。

“你這不是廢話嘛,哪裡有說話說一半的,讓人乾著急啊”。

李和最討厭兩種人,一種是說話說到一半不說了,二是語甚淒楚,驚問之,欲言而止者再,這種一般都是女人喜歡乾。

所以說惹怒彆人有兩種方法。

話不說完。

“於家也吃人啊!”。

“我說秦師傅咱能不能不要長籲短歎,一口氣說完”,李和每次在集中精力聽他說話啊!在等他說啊!結果他偏偏不說,每次這時候他就想把自己頭鋸下來!

“於家以前是高門大戶,高門大戶有幾個不吃人的?魯迅不也說嗎,曆史看似全部寫滿了仁義道德,實則寫得是‘吃人’二字”。

“是,是,你繼續說,這於家以前怎麼了?”。

秦師傅指著那高高的門梁道,“我親眼見著一個女人吊死在門口,大冬天的,懷孕的女人,那熱乎乎的血啊,都是從下身出來的,一出來就成了冰渣了”。

李和沒有再說話,認真的聽秦師傅繼續說。

“她家男人借了於家的息錢,好家夥,一個驢打滾,就是萬劫不複。於家逼的太甚,這男人想不開,就一抹脖子,腿一蹬,撒手了。於家就去找這女人,女人也是有點顏色的,拉到八大胡同也是好價錢。可這女人是霸道性子,趁人不注意三更半夜吊在了於家的門口。於家惹出的人命多啊,可不是這一個了”。

盯著那闊氣的大門,那漂亮的紋飾,李和心裡有點不是滋味,“那是於家的哪一位,不能是於老頭吧?”。

“管他是哪一個,反正都是於家的債,那時候於家大約是於老頭父親主事,算他頭上也是沒錯。不過這於老頭除了年輕那會荒唐點,倒也沒什麼錯處,年輕時也是穎慧絕倫,於經史、詩賦、四六古作之類,無不通曉,特彆是那手字,堪稱大家。後麵日苯人來了,也沒丟氣節”。

李和想到,那於家家大業大大概就是這麼來的吧。

“那李家?”,他還是忍不住想多知道一點事情。

“李舒白?”。

“是”。

“前沿大街的李家啊,那一條街的鋪子都是他家的,不過更是不堪了,李舒白兄弟二個,老大不是個一個正經的,抽鴉片,逛窯子,賭博,傷了身子,娶了幾房姨太太,不管多大動靜,日夜不懈,也下不了種,解放前基本把家裡的產業全都撲敗光了。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還是能供著揮霍。李老二未及弱冠,龍蟠鳳逸,正在妙齡,韶光無限,吐落珠璣,算的千妥百當之才。可李家的名聲李老大給敗壞完了,已經不好了。正經家姑娘是不能嫁的,眼看就要娶不上媳婦了。大家都想著這李家大概要絕後了吧。沒想隔年,這李舒白從外麵撿回來一個逃難的,倒是生了一男一女”。

李和很是震驚,他從來沒有聽李老頭這些人說過,敢情這李老頭說他以前多風光,都是吹牛的,隻都是他哥哥風光而已。

他現在也分不清秦師傅說的是真是假了。

“秦師傅,你說的這些我真沒聽人說過,以前隻知道他倆家挺闊氣的人家”。

“你沒問啊,我怎麼說!哦,那現在是我多嘴了”,秦師傅轉身又要走。

“彆,秦師傅,能不能一次性多給我說點。好多事情我真不知道”。

“不說了,嘴碎了”。

李和誠懇的道,“秦師傅,麻煩你了,你過了嘴癮,不能把我撂半道啊”。

“那再說誰?那個姓博的和尚?”。

“那朱師傅也可以說說”。

“姓朱的沒啥好說的,是個富農,家道豐裕,人才俊雅,讀了點書,誰家不想他做個女婿,不過托委員長和日苯人的福變成流民了,現在跟我一樣窮家破戶的,無財一身輕。這博和尚也是倒黴,還沒到一百二十分得意呢,大清朝就沒了,否則那也是光可燭天,聲可擲地的人物”。

李和感歎道,“時也命也”。

“命?再算命,他們的命也比咱好。你感歎個什麼勁。隻能說他們前半輩子把後半輩子的運氣用光了,祖上也沒積德。至於功名富貴,悉由命走,絲毫不能自主”。

“說的對”,李和想想真對,李老頭這些人是總人口百分之一的地主、買賣、資本家,不管怎麼樣,他們至少瀟灑過。

至於其他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怎麼活,怎麼死,上層是體會不到的。

一個人內外割據、軍閥混戰、人均壽命35歲,文盲率80%的時代,李和想想都是屈辱,不堪的近代史啊。

雪下的越來越大,李和腳在門廊的地上左右挪騰,慢慢的踢開了一大片的雪,露出濕漉漉的地麵,他似乎想找找看,這裡是不是真的曾經有那麼一大灘血跡。

一陣冷風吹來,他打了個寒顫,左右抬頭看看門梁,好像有一股陰冷的氣息在包圍著他。

他心裡大罵秦老頭,奶奶個熊,沒事跟他提這些個乾嘛,弄得他心裡毛躁躁的。

似乎忘記了,是他纏著秦師傅講的。

晚飯的時候,李和隻是隨意嚼了個饅頭,隨意洗洗,就上了床。

第二天一早起床就買好了早餐,見老四沒起來,就拍拍她門。

老四道,“等會馬上就起來了”。

“天冷,不用起來這麼早。早餐我給你放灶台上,你起來了自己熱熱。我出去辦個事,中午飯自己解決,去飯店吃也行,隨便你自己”。

他聽見老四應了聲好,就轉身出了門。

廢了老勁才把車子點著了火,車子慢慢悠悠的往壽山的飯店過去。

飯店門口,毛孩見李和來了,沒用招手,很自覺的上了車。

李和邊開車邊說道,“咱去找你師傅,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必須給拿下了”。

毛孩重重的點點頭,照著李和的話重複道,“必須給拿下了”。

到了地方,李和停好車子,手套脫了,把口袋手抄的地址又看了一遍,“就前麵那棟樓,咱直接過去”。

上了五樓,沒有具體的門牌,兩家對門,李和也不知道哪家是方向家。

他丟了丟嘴,毛孩就隨意挑了一家去拍門。

一個女人開了門,見到兩個人堵在自家門口,疑惑的問道,“找誰啊?”。

李和上前笑著回道,“麻煩問下,這裡是方向同誌家嗎?”。

砰地一聲,女人話也不回,門就關上了。

“什麼素質,這是”,李和讓毛孩敲另外一家的門,“那肯定是這家了”。

敲了好幾分鐘的門,還是沒人應。

拍門的聲音驚動了樓上,一個老太太下來問道,“你們找誰啊?”。

“嬸子,麻煩問下,這是方向家嗎?”。

“是啊,不過人不在家,都去醫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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