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幾個人準備把這個插曲遺忘的時候,文芳帶著幾個小姑娘又來找穆岩了。
穆岩一陣煩躁,盯著李和看,李和道,“彆看我,我不去,我正寫信呢。下樓去找,樓下的單身狗多的是,正巴不得找花姑娘獻殷勤呢”。
孟建國正要擺手示意不去,一把被穆岩拽了出去,“誰都彆想躲,四個女孩子呢,我一個人怎麼應付”。
劉乙博去找對象了,李科要去開會,穆岩沒辦法又下樓拉了兩個單身的老師,連推帶拽,算湊了四個人。
李和聽著樓道裡吵鬨聲,也就笑笑,開始繼續寫信。
他最近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和張婉婷在人生意義這個問題上僵持上了。
張婉婷寫信問他夢想是什麼?
李和做什麼都是比較隨意,當時也就囫圇的回信說,我的夢想就是想和你結婚,然後賺很多的錢,想和你開心的在一起,把喜歡的事做出來,讓自己爽起來,夢想的意義就在於儘興啊。
張婉婷回信問,怎麼實現夢想呢?
李和說,走一步看一步。
張婉婷回信說,你的人生怎麼可以不做規劃呢?怎麼能沒有規劃呢?你之前的人生都是走一步看一步,你做什麼選擇都會選那個最舒服、最不用費力的,那麼這樣一直挑下去,所有輕鬆愉快的選項肯定都是很快已經被你挑完,剩下的都是啃不動的硬骨頭啊。
李和見張婉婷較了真,慌忙回信道歉,然後說,我一定會改的,請你相信我,我會認真改的。
張婉婷回信說,你原來生活中大部分的時間都用在maintenance上,日無寸進而坦然大睡,竟無絲毫愧對之心,我都替你著急。
李和覺得張婉婷說的好對,他竟然無力反駁。
他心中千言萬語,提筆寫不下一句。
李和最後還是遵照“凡是老婆說的都是對的”這個原則回了信。
大概思路就是張婉婷驚堂木一拍,堂下何人,李和一喊,老婆,我錯了,他還是認為女人哄哄就好。
把信寫完,又認真的校對了幾遍,才認真的謄寫到信紙上,這招是跟趙永奇學的,再因為錯彆字或者說話輕浮挨張婉婷罵就是虧死了。
去了收發室,把信寄出去,才算踏實多了。
李愛軍跟李小妹又過來了,說下個月高考了,看看李和有什麼交代的。
李和說,“放鬆點就是了,按時吃飯,按時睡覺。每天做兩套題目就可以了,狀態要在,原則是哪裡不會加哪裡,分差最大的科目發力”。
待兩個人走了,李和才想起來這都六月份了,下個月他親妹子也要高考了。
也沒打電報了,匆匆去了宿舍底下的電話亭,直接撥電話到村委會,好長時間才有人接,“我,二和”。
“喂,二和是吧”,接電話的劉傳奇,電話是今年新裝的,怕有人偷著打,一直都是寶貝樣的鎖在箱子裡,隻留電話線孔,“你是找你爹還是你弟,我來喊”。
“喊我弟吧,我姐在也行”。
然後在電話裡他都能聽見劉傳奇對著大喇叭喊,“李老三,快來接電話,二和來電話了,二和來電話了”。
李和趕緊把話筒離著耳朵遠點。
“二和,你先掛了,等十分鐘再打過來”。
李和說,“沒事,我不掛”。
信號不好,撥通一次可是不容易,現在要是掛掉了,等會可是沒那麼容易打進。
“喂,哥”,李隆在電話裡喘著氣喊道,明顯是跑過來接的。
“喂,我問你老四預考考的怎麼樣?”,李和沒在電話裡寒暄,就直接問道。
“魚烤?我聽不清,你再說一遍”。
李和知道再說也是白說,“行了,她下個月高考,你給她身上多傍點錢,再想辦法給她送點牛奶、水果之類的,聽見沒有?”。
“哦,是高考啊,我知道了。大姐昨天就去過一趟縣城了,你放心吧,好的很”。
“那我掛了”。
李和掛了電話,心裡著急的很,雖然也有信心老四預考能過,可是不知道結果心裡始終是根刺。
1980年以後,考生多的省、市、自治區應在統考前進行預選,沒有達到預選分數線的,一律不能參加高考。就跟世界杯的淘汰機製是一樣的,先淘汰一批,一般是五月份參加預考,至少要淘汰掉五六成的學生,這部分沒法參加高考的,要麼畢業,要麼隻能複讀,競爭非常的殘酷,所以從這方麵來算,高考錄取率真的低的令人發指。
李和突然想到自己有邊梅的通訊錄,也不怕打擾人家了,事急從權,欠人情就欠吧。慌忙上樓找通訊錄,對宿管道,“等會我再下來接著打,一起給你算錢”。
回到宿舍翻箱倒櫃,才在床底下找到那本落滿灰塵的通訊錄。
迅速找到邊梅單位的電話,抄到紙頭上,慌忙下了樓。
邊梅接到電話說,“我說你沒事不會找我吧,你放心吧,小事一樁,我等會去找下你小妹,我見過的,當然認識了。行了,你放一百個心吧”。
李和急忙說,“那謝謝了,麻煩了啊”。
去了辦公室,見楊浩心不在焉的,倒杯水都差點翻了,整個人都是不在狀態,而且看李和的眼神讓李和有點發怵。
李和偷偷的問陳芸,“什麼情況這是?看的我渾身發毛”。
陳芸偷笑道,“馬上就可以喊你李副教授了,說說有什麼感想?”。
“誰帶副字,我跟誰急”,不管什麼職稱,帶個副字好像跟嘲笑人似得,李和道,“那楊老師又是怎麼回事?”
陳芸道,“瞅你德行。你想想,咱係裡就這麼幾個職稱的名額,你占去了一個,楊老師當然不是滋味了,你想想他做夢都想評職稱啊”。
李和心裡也不是滋味,想到楊老師兢兢業業的,人又實在,很是不容易,而他自己純屬投機取巧,有點臊的慌,就道,“我要不暫時不要這個名額吧,我反正年輕,早晚有的是機會,楊老師平時教學工作比我好多了”。
陳芸不屑的道,“你就是天天犯傻。你以為你不要這個名額,就能落到楊老師頭上?他自己想不清問題,也隻能埋怨你了。你不用多想”。
李和想想,哪怕他不要這個名額,好像也真的落不到楊老師頭上。
吃完晚飯,李和也沒去打乒乓球,就待在宿舍樓底下等電話。
每次電話響了,他都要條件反射性的站起來去接電話,結果每次都不是找他的。
宿管說,“你先坐著,有你電話我通知你”。
到門口燒了好幾根煙,宿管才喊他接電話。
“喂,我,邊梅,找公共電話打的。我讓你小妹接電話”。
李和聽到老四的聲音,一上來就問道,“預考怎麼樣?”。
老四道,“挺好”。
李和鬆了口氣,不過依然能感受到老四那股舍我其誰的傲氣,“誌願填了麼?填理工院校還是文科院校?”。
他一連串的問了兩個問題,這個時候都是先填誌願後高考。
老四道,“填了,前天填的”。
“填的哪裡?”,李和有點氣惱,更多的是氣自己,他怎麼把高考誌願這麼大的事情給忘了,還不如李愛軍這個做哥哥的稱職呢,又急吼吼的問,“填的什麼學校啊”。
“都是跟你一個地方的,第一誌願是航空大學,第二誌願是理工大學”,老四高興的說道。
“啥?沒有一個省內的”,李和更氣了,這次是氣老四。
老四道,“反正誌願院校分數不夠還是要統一調劑的”。
李和想想還是對老四抱期望太高了,上輩子也就一個不入流的醫科大專,隻要比以前強就好,不自覺的軟化下來了態度,也不想給老四考前壓力,“我知道了,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考不上大不了明年複讀”。
“我說李二和,你也太瞧不起人了不是”,電話邊上是邊梅在插話,她也把兄妹倆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就是,就是,李老二,不要小瞧人”,老四學著邊梅的口氣對李和表示不滿。
“行了,我知道了,好好考就是了。我讓你三哥明天給你送錢了,缺什麼儘管跟他提。電話給你邊梅姐吧”。
“李二和,說好的啊,回來請我吃飯,賬先記著”,邊梅提著嗓門道。
李和道,“真是謝謝你了,你老辛苦了,儘瞎耽誤你事情了。以後有用得上在下的,你儘管吩咐就是了,在下靜候差遣”。
“行,算你說了人話”。
穆岩幾個人回來,一副虛脫樣。
李和朝孟建國身上聞聞,然後說,“這不像日理萬機了啊”。
孟建國道,“奶奶個熊,拿咱幾個做壯勞力用了,不是畢業了嘛,幫著搬宿舍了”。
化學老師張悅道,“姓穆的,你讓咱跟後麵白跑了一趟,你說怎麼辦吧”。
數學老師胡援朝道,“人家關鍵還是有對象的,這找咱算什麼事啊”。
穆岩說了一句讓李和感慨至死的話,“這幫姑娘夠狠啊,自己的對象不舍得用,彆人的對象用得倒起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