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掃盲班(1 / 1)

李和明了國營單位之間的關係,計劃經濟時代,大部分都是一個爹。

比如各個單位經常互換自產的產品,我拿白糖換你豬肉,你拿搪瓷缸來換我菜刀也行。

再誇張一點的單位,印刷廠是自己的、幼兒園是自己的、醫院是自己的、水廠是自己的,甚至於養豬場都是自己的,自己食堂吃剩的東西再拿去豬吃,豬長胖了再給人吃,人吃剩的再給豬吃。形成了一個循環,這麼一說,怪惡心的。

國企單位裡麵扯不清死說不明白的關係。這種算“混搭”關係戶,都在國營單位混,都會互相留個臉。

李和笑了笑,對邊梅說,“你們是挺吃香的,真是羨慕不來”。

邊梅臉上頓時多了幾分得意,大了些聲音說,“誰求不著誰啊?他們今天要是敢甩我臉子,他們用到我的時候,到百貨公司求著我都沒用。”

李和點了點頭說,“所以辛虧遇著你了,要不然我隻能去南門地攤上買點東西了。”

邊梅說,“咱可是同學關係,你不是一般人,你是大學生,前途好,說不準哪天我就求著你了。彆覺著我勢力,人活一輩子,關係兩個字,還看不透,不是瞎活嗎?”

邊梅突然又轉了話題說:“你們吃完趕緊回去,彆留過夜,一幫小年輕大冬天神經病一樣,袒露著胸,衣服上的破洞用膠帶貼上,褲兜裡裝著白酒瓶,喝的醉醺醺的,在電影院門口、鬨市區,很容易找茬鬨事兒。”

李和點了點頭,“吃完就回去,放心吧。”

邊梅說,“金建華還記得吧?”

見李和犯楞,邊梅直接說道:“以前就坐在你後排,現在人家開著大汽車,在縣裡運輸隊,經常偷帶一些上海的緊俏貨,都是我來銷。一件成本價26塊的風衣知道轉個手,能賺多少嗎?”。

李和略帶好奇的說,“3o?”

邊梅沒好氣的說,“那是搶錢!”。

語氣緩了下,又說,“但也差不多吧,能有2o塊,我跟金建華,四六分成,你看這就是關係的用處。還有你看,就是劉振國,你同桌你不可能不記得吧?”

李和說,“這個我肯定記得”

邊梅說,“他爸管著火車皮調度。”

說到這,她警惕地看了看周圍,見沒有人朝自己這邊看後,又低聲說道,“你看簽個字的事情,多簡單,連打個噴嚏的功夫都不到,就是有幾百塊到手。彆人起早貪黑、累死累活,一年到頭拿到手的工資,興許還沒這麼多。對了,咱酒廠的王主任,還是通過我關係調度火車皮的。”

李和皺眉說道,“這個事情做起來……”

邊梅搶過話,低低地笑了笑,“幾方都有利,何樂而不為?”

李和看著柔弱的邊梅,愣了愣神。

這妹子剛才還瞧不起投機倒把,怎麼轉眼,自己就乾上了,這不就是倒賣批文嗎?

這妹子太前了,基本就是個拉皮條的掮客。

關係掮客的行為路徑,其實很簡單,穿針引線於行賄受賄。其需求動力可概括為一句話,“有錢沒地方送,有人送不敢拿。”

與之對應攛掇人去跳坑鑽洞的,也有一句話,“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邊梅跟剛剛還鄙視投機倒把的完全是兩個人,臉色轉變之快,令李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京劇中的臉譜。

她又66續續說了好多人,電力局,醫院,各處國企單位羅列了一大堆。其實中間說的大部分人,李和還是有印象的。

“牛生,就是你們男生給起綽號叫牛牛一的那個,現在在……”

邊梅話匣子一旦打開,仿佛永遠也關不上。

李和笑了笑,不好去勸什麼,人一旦到了興奮點,彆人費再多口舌,都很難打消。他隻得委婉地說道,“我覺得生意上賣賣衣服,夾帶一些緊俏商品是可以的,其他事情,摻和上,不是太好吧?”

邊梅輕輕地哼了一聲,“你這人上學的時候,就有點冒傻氣,膽子小。要知道,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你看看現在什麼社會了,再守著舊的一套,西北風都喝不了。”

這時菜上來了,邊梅收了嘴巴。

一盤水煮魚、一盤紅燒肉、韭菜炒蛋、還有一盤大白菜,看起來顏色還都很不錯。

老四深吸一口氣,鼻腔裡滿滿的紅燒肉香味。彆人都沒動筷子,他也不好下手,隻是那味兒催命似地鑽進鼻孔,引地唾液不斷分泌。

“喝點不,這裡啥酒都有”,邊梅問李和道,同時熱情的給老四夾了菜,“小妹,儘管吃,不要客氣,我跟你哥聊會天。”

老四麵上猛然一喜,隨即又遮蓋下去。相比於兩人低聲不知道聊的啥的內容,好菜好肉的誘惑力無疑更大。

邊梅說,你看吳青峰在電力局是管附近這一片的,出門誰敢惹她,就能光明正大的說“這們是我的管轄範圍,誰敢不聽話,不然讓他立馬沒電。”

李和第一次現,光明正大這個詞可以這麼用。

和邊梅聊的越多,他心裡總算是放下了幾分,不過還是打算先看看再說,人不可貌相,也保不準是自己看漏了眼。

不過在李和剛來,這姑娘沒表麵那麼粗獷,他還是願意提點幾分的,就看日後這姑娘會不會做人了,現在說得再多也沒用。

李和看了看外麵雪下的越來越大,擺擺手說,“不喝酒了吧,喝多了誤事,這麼大雪,等會回去路上不好走。”

吃完飯,李和帶著老四回到家的時候已經下午四點鐘了,老四力氣小,根本提不了東西。

李和沒辦法,買了根扁擔,袋子綁在兩頭,硬是從鎮上挑到家裡的。

李隆說,“劉傳奇下午找你呢”。

李和問“說了啥事沒有”。

“要開掃盲班,找你當老師”。

這也是城市和農村的兩級分化,城裡很多人都忙著出國鍍金,農村人倒好,跑掃盲班鍍金來了。

晚上的時候,雪又大了幾分,王玉蘭燒了一大鍋的水,還取出來了些白麵,居然破天荒的舍得把家裡掛在外麵的臘肉拿了一條進來,說是做些肉臊子擀點臊子麵。

李和激動的淚流滿麵。

王玉蘭看著李和買回來的一大堆東

西,氣鼓鼓的說,“隻允許你敗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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