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不喜歡聽聒噪,“我的老娘,你想哪裡去了,人家怎麼看得上我一個個體戶。不要想多了,火車要開了,時間差不多了。”
跟大家打完招呼,就帶著後麵二彪幾個人進了火車站,應該是擠進了火車站。
何芳突然感慨的說,“難怪你倆能湊一起,果然跟好人學好人,跟王八學咬人,又多了一個糊塗蛋子。”
李和說,“你話說清楚,是我帶壞他了?“
“聽不清人話,就自己琢磨。”何芳戳了下李和的腦子。
騎車經過東便門的時候,到處一片喜氣洋洋,許多人擁在馬路兩邊,李和停下問旁邊的老頭,“大爺,這乾嘛呢?”
老頭興奮的指著遠處的條幅說,“聽人說,姑娘們要打這過,進中南海,領導親自接見。我們可把全世界都乾趴下了。”
李和眯眼看了遠處的高高的條幅:
利馬一戰又奪冠,五星旗飄他鄉土。
讓“三八”“五好”之花開遍祖國大地。
學習中國女排精神,勇攀科學文化高峰。
祖國榮譽高於一切——向女排學習,誓為祖國運動醫學事業拚搏。
.....................
李和騎近了,把兩邊的條幅都看完了,才知道中國女排又在秘魯首都利馬奪了世錦賽冠軍。
看著到處喜氣洋洋的,哪怕再經曆一次,李和也忍不住心裡的激蕩,中國人太需要一些東西來證明自己了。
1981年女排世界杯奪冠更多隻是鼓舞,想著我們不是那麼差,我們還是那麼湊合,那麼1982年世錦賽的再次奪冠,更多的意義是民族自信的提升,大家開始想著怎麼超越,老外不過如此。
對女排的姑娘來說,能進中南海是多麼大的榮耀,對他們個人來說,這才是他們人生的真正起點,後來退役後從商、從政、執教,沒有一個差的。
何芳高興的說,“我們真的又贏了嗎?”
李和笑著說,“那是必須的”。
李和也說不清女排精神是什麼,書麵一點無非就是拚搏向上,但是經曆過的都知道沒有那麼簡單。
中國打開了國門,不管是經濟、文化、體育、工業,隻要你能想到的行業,幾乎都是一付弱雞模樣。
對國家的政治製度,以及未來前途,很多人其實是懷疑的,高度不自信的,一股自我懷疑和否定氣氛在彌漫,許多人有迷茫、有驚喜、有渴望,而女排恰恰給這種氣氛注入了一種新鮮的活力,激勵著大家前行。
女排的拚搏精神,這種激勵和鼓舞作用在今天許多人看來是空洞的口號,但是確實是實實在在的鼓舞了一代人。
吃完晚飯後,李和依然習慣性的躺在院子的躺椅上,刮起了風,有點涼了,不得不套上了一件毛衣,不過還是舍不得回屋。
月亮又圓又軟,雙手放在扶手上,腳搭在茶幾上,說不出的自在。
“給你個月餅”,何芳從廚房出來說道。
“不年不節的,吃啥月餅”,李和順手掰開,月餅還是青紅絲餡的,餡餅的料特彆足,質地很硬,一塊月餅估計可以啃半天。至於五仁月餅,豆沙月餅還算奢侈品呢。
何芳說,“十月一號那天就是中秋,你怎麼就不知道呢?白天咱們去了香山,晚上老於叔他們又在,我就忙得忘記把月餅買了,好在今天月亮也不差,真圓,真亮,我給你補上。”
“又不是小孩子了,誰還吃這玩意。”
李和咬了一口,太甜,膩的很,不過對有的家庭來說,月餅還真不容易吃上,有的孩子多,過節時隻有最小的孩子才有月餅吃,其他的孩子隻能眼巴巴地瞅著。
何芳說,“我還真沒見過比你嘴巴還挑的,你這人就渾身毛病。你是沒受過餓。”
李和說,“我怎麼可能沒受過餓呢,那種半夜餓醒,怎麼都睡不著的感覺,餓的連哭的力氣都沒有的感覺,會記一輩子。所以我才覺得能活著就是賺了。”
“既然已經賺著了,你還挑剔個什麼勁。”
“老祖宗早就給出了定律: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剩下如意之事不過一二分而已。人生就是人的生存,一切為了生存,更好的生存。人最根本的本性不是善與惡,而是追求快樂,回避疼苦。這是自然選擇,似乎沒有生物會是例外。人吃飯是為了活著,但活著不是為了吃飯,而是要吃好飯,吃大餐。在我有能力的時候,我就需要努力來提高自己的生活品質,就要有的挑剔,不然跟蟑螂有什麼區彆。”
何芳笑道,“你鬼話一大堆,誰信你。”
第二天兩人一回學校,就又開始了兩點一線的生活。
氣溫越來越低,李和無奈隻得套上了臃腫的大襖子,整天縮著脖子。
陳碩把手裡的幾張手抄詩遞給李和,“這是新詩,你看看:一切信仰都帶著呻吟,一切爆發都有片刻的寧靜,一切死亡都有冗長的回聲。你看看寫的多好。”
李和說,“認真看你的英語,準備好好出國。少看這些烏七八糟的。”
陳碩不樂意的道,“你不怎麼能說是亂七八糟呢?這是文學,這是詩歌你懂嗎?”
“看不懂,對我來說,這說的太複雜。”
陳碩說,“你這人一點藝術細胞都沒,雖然我不準備做作家了,可這點藝術修養還是有的。”
李和拍拍陳碩肩旁,“人啊,要朝前看,一掉進瑣碎裡顧影自憐就不好玩了。反正啊,我是不喜歡,你上次不還說我做文學夢了嗎?”
陳碩說,“哎,跟你沒話說啊,我還是看我英語了。”
李和下午拿到張婉婷的信,大概是這階段最開心的一天了,總算放下心了。
信的內容其實沒有什麼,就是一些日常的學習感想,同學相處,但是學習壓力很大,一直沒有時間回信。
李和想想,剛到陌生地方,膽怯慌張都是不可避免的。
食堂吃完晚飯,李和就開始爬在自習室裡寫回信,抑製不住的思念還是寫滿了幾張紙,不過這次沒有彙款單了,自從認識於德華之後,都是通過香港定期彙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