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哥們,你天天不上課,來我這磨蹭啥。我記得你是學法律的吧,很多大部頭條文要背吧?不怕掛科?“
李和被紮海生有點弄得厭煩了,天天過來旁聽物理課,還纏著自己,算怎麼回事。
紮海生脖子一仰,“那點書哪夠看,早就背完了,我決定學習錢偉長教授棄文從理,物理我看了也不難,高數也不複雜。
我都不知道你們班為什麼那麼多人都撓頭搔耳的,真的很難嗎?“
李和經常懷疑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怎麼比人和狗之間的差異還大!
他不喜歡這種智商被碾壓的感覺,自己又不是女人喜歡做呆蠢小女生角色。
唯一的心理安慰就是老子情商比你高!
同時腦子一疼,也覺得有點矯枉過正,笑嗬嗬的道,“我們理科生和尚廟裡呆久了,都想去女兒國看看啊,我覺得為了你個人終生著想,你也應該好好文科裡呆著,你這腦子抽的哪門子瘋?”
“我是為了理想,理想你懂嗎?”紮海生說完,又喏喏的道,“再說,班裡女生年齡都比我大....”
李和一捂腦門,不知道怎麼聊天了,“你看看,誰跟你說文科就不能強國了。中國走向世界需要多少這樣懂得西方政治的人呢?
需要大量的,越多越好。
你好好學法律,把東方和西方思想做個融合,再結合中國實際,努力做一個中國檢察官或者中國大狀,到時候在其位謀其政,伸張正義,主持公正,維護世界和平就靠你了。
我從來沒反對你的理想,隻是覺得你實現理想的方式比較偏激而已。”
紮海生精神一震,狂妄的道,”那我去做大檢察官。不過維護世界和平不是聯合國的任務嗎?”
李和這種冷幽默也就做給瞎子看了,隻得繼續道,“那你前幾天不還是羨慕那幫子出國的嗎?你不準備出國了?要是真出國,出國後回來也隻能湊合做個教授或者律師。”
紮海生疑惑的問道,“我出國還是修法律啊!沒什麼意義。”
李和含蓄的道,“那就從基層做起,慢慢學習,爭取做一個合格的社會主義接班人。”
紮海生一揮拳頭堅定的道,”畢業服從分配,從基層做起。“
李和心裡鬆了一口氣,心想,你要是在學校爭氣不鬨騰,你不會走你老路,畢業了怎麼分配也不至於到哲學教研室這種冷衙門熬水。
”你不寫詩了?”
紮海生不好意思的道,“我覺得你說的也是對的,寫詩掙不來錢,不能當飯吃,我老爹老娘要我養,我將來娶媳婦生娃,都要錢。”
他瀟灑歸瀟灑,可是落了一屁股的饑荒。
李和心裡念聲罪過,著急了,道,“彆啊,也不能為了理想放棄個人愛好啊。
隻要分清主次不就好了嗎?
隻是校外的那幫子人少打交道就是了,好多都是廠裡工人,為了幾句詩,本職工作都做不好。
而且我聽說,不少和家裡關係都比較緊張。
你想想,和自己爹媽都能反目仇的人,能對朋友有什麼好心?”
意思很明白,你一個大學生,整天和一幫子工人湊合什麼勁?
“他們隻是父母不理解他們罷了。“紮海生說完,還是沉默了一下道,”好吧,不過我聽你的,不和他們打交道了。”
李和還是每天老習慣喜歡看報欄,每天關注關於南方的消息,深圳特區成立時,同時批準的還有珠海、汕頭、廈門經濟特區。
全國各地的人蜂擁到深圳,不管你有沒有戶口,不管你是不是黑五類,沒有人岐視你。沒有人問你從哪裡來,不管你乾過什麼,什麼學曆文憑,就看你能不能乾,有沒有能力。
李和看著天越發的陰沉,北風越發的寒冷刺骨,隻能感歎時間不經意間又要轉入1981年。
李和剛進入食堂,就被何芳給攔了下來”小李子,明天就是元旦,今年不能再搗亂買酒。你自己隨便想個節目。”
“我知道了。”李和點點頭,好像又想起了什麼,“趙青是不是處對象了?前天在圖書館門口看著和一個男的有說有笑。”
對於這個一起在維修室處過的姑娘,李和抱有很大的好感,而且她的維修技術也是自己手把手教的。
何芳斜著看了李和一眼,“小李子,你該不會吃碗裡看鍋裡的吧?這地球人都不能答應。”
李和也知道何芳是開玩笑,隻得無奈搖頭道,“那男的什麼情況,可不是每個男的都像趙永奇這麼實在,逢人就說我家大娃11了。”
許多記憶中的情節,如果不是碰到場景,李和都不一定記得起來。
隻是記得臨近畢業的時候發生的一件事,趙青找的那男的,在農村有老婆有孩子,那媳婦不知道哪裡得了男人變心的消息,拖家帶口進京,當時都鬨了一個好沒臉麵。
八十年代拋妻棄子這種事情很常見,有的知青迫於壓力農村成了家,有了老婆孩子,後來回城,為了擺脫過往,離婚再娶。
有的人上了大學進了城,向往自由戀愛,為了愛情,做了陳世美。
特殊年代的婚姻愛情,對與錯,誰又說得清,道的明白,李和不會站在道德高地上指責任何人。
何芳一驚詫道,“你的意思,人家會不會在農村有媳婦、孩子?那不能吧,趙青應該打聽清楚的。”
李和搖搖頭道,“我就是懷疑罷了,看著蠻成熟的一個人,又那麼的會哄人,看著不像新手。倒是像花叢老手。你注意盯著就是了。
你可以看看哪個學校的,各個學校黨委團委不是經常一起開會嗎?你可以查下檔案。”
何芳不懷好意的笑道,“怎麼說的那麼像你?會哄人的花叢老手?”
何芳當然不會當做耳邊風,自從和趙永奇單獨做維修後,趙青可是幫了很大忙,相處這麼時間,早就情同姐妹。
現在是1980年最後一個午後。雪花如期來臨,它們翩然而至.
春夏季節,花壇裡當有花兒開放,眼下是冬季,花壇裡隻剩下一些枯枝敗葉。這些帶刺的枯枝子上掛著隨風飄揚的白塑料袋,像招魂幡一樣。
元旦晚會依然沒有多大新意,無非就是圖個熱鬨。
李和睜大眼睛假裝在認真的看,腦子裡都不知道遊到哪裡了,突然聽到一陣歡呼。
等李和回過神,一班上來一個玩魔術的,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就是把一個火柴盒的背麵塞上幾根火柴,而正麵卻是空的,先給觀眾看正麵,以證明裡麵沒有火柴,然後趁人不注意,把火柴盒翻過來給人看,證明他變出火柴來了。
但這依然引來了很大的掌聲和歡呼。
輪到李和被大家湊趣轟到台上,李和還是無奈,直接唱了一首後世爛大街的歌。
親愛的朋友們,我們來相會
送到火葬場全都燒成灰,你一堆,我一堆,誰也不認識誰
全部送到農場做化肥
啊~親愛的朋友們,我們誰先燒成灰
先燒你,再燒我,反正都是人類的骨頭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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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玩的歌詞,配合著詼諧的調子,全班笑的樂不可支,一時大家傳唱。
晚會結束後,李和也沒回宿舍,就靠在操場的柱子上,寒風灌脖子裡也不在意,抽了一根煙,等著1981年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