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淺處無妨有臥龍(1 / 1)

生意上的所有事情交給蘇明後,李和每日的工作重心變成了追老婆。

靜悄悄的跟在身後,看著在前麵埋頭走路的張婉婷,她的個子倒是少有的高挑,五官乾淨,李和最喜歡看她笑。

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相親時候的情形,那是工會組織的。

大家胸前都彆著銘牌,在工會大姐的穿針引線下,他認識了一個比他大2歲的女孩,這個女孩廠辦資料室翻譯——後來成為了他的妻子。

張婉婷並不介意李和那高高瘦瘦的寒酸樣,但是一開始是拒絕的,因為這年齡上的差距。

那時候李和20歲剛出頭,卻被當作大齡男青年了,也隻是為了成家而成家,誰去在乎過什麼愛情不愛情的。

李和至今記不得當年都聊了什麼,但結婚後的事情卻記憶猶新。

隻要結婚,單位就分雙人宿舍,是一間小平房。結婚就意味著有房子住,也意味著多了另一半的工資收入,這也縮短了雙方的相親時間。

那時候彆的小年輕見麵都是聊文學,聊詩歌,聊新書,80年代有太多理想可以聊,但是李和與張婉婷過多聊家庭,因為雙方都覺得自己的未來,必然拋不開家庭,大家的身後都有拖累。

張婉婷家是在荷蘭北部的農村,家裡重男輕女,她不知道咬了多大牙勁,在父母罵罵咧咧聲中進了進了初中,後麵高中,一直到大學。

兩個人後麵都有一長串的拖油瓶,也許是因為互相憐憫,或者共同家庭的話題,就這樣湊合在一起了。

那個時候每個月兩個人加一起有240塊左右工資,各自家裡都需要每月寄錢,再加上同事人情往來,根本存不下來錢。

後來京城的物價又蹭蹭的往上漲,工資又不見動,兩個人頗有點棲棲遑遑。

兒子出生,李和終於嘗到了做父親的感覺,那個時候的日子清苦,但是是幸福的。可沒擱兩年,閨女又出來了,多了一張口那兩年李和都快壓垮了。

孩子剛出生的時候,李和還要加班加任務,趕進度,顧不得家裡,張婉婷也沒好好的坐月子,生完孩子三天就下地洗衣做飯,到老了留下了月子病,身子並不好。

李和真的有點崩潰,單位上班累,性格悶,隻能算是老好人,不經意間就被排擠。

回到家,李和不順心就會借題衝張婉婷發發脾氣,張婉婷也沒抱怨,偶爾還安慰李和說,“彆急,慢慢來,孩子大了就好了,想想農村那會都過來了,還有什麼過不去的檻呢?”

及到年齡越大,兩個人倒是越發黏糊,李和問,“老太婆,你為啥對我這樣好?”

張婉婷笑著道,“我一輩子補貼娘家,朝娘家寄錢,你可說過一個不字?

你忍得住我那沒臉沒臊的兄弟,不曉事的爹媽,你沒因為這個抱怨過,沒給我甩過臉,就憑這條我就就感念你好。“

李和迷惑道,“我也朝家裡寄錢啊,有什麼不同。”

張婉婷感概道,“我是那潑出去的水啊”

李和什麼時候想想以前那些混賬事,都覺得騷的慌。

隻得不自覺的搖搖頭,暗自發誓,這輩子不會讓媳婦受委屈了。

“喂,你要跟我到什麼時候?”張婉婷突然回頭,讓沉浸在回憶中的李和措不及防。

早就隱隱感覺在元旦後有人盯著她,後來每次回頭都能看見李和,雖然他裝著在漠不關心的走路,可一次這樣,兩次這樣,也不能次次這樣。

而且大部分時間這家夥沒事就蹲她的教室門口,後來又進了班裡做了旁聽生,還總是坐在她旁邊,她就是再馬虎,再不知情不知趣的,也知道了這男孩子想法。

她經常也能聽見李和跟自己旁邊的同學聊天,覺著也是個俏皮的男孩子,而且是京大的,估計也是爭氣上進的,心裡並不排斥。

李和乾巴巴的,撓撓頭,是死是活就這樣了,鼓起勇氣道,“張婉婷同學,我想跟你處朋友”

這句話說完,好像廢掉了所有力氣,可能太在意了吧,越在意就越緊張,要是跟班裡女孩子聊天,簡直情聖轉世,插科打諢,遊刃有餘,怎麼到了自己媳婦麵前就這麼不爭氣。

張婉婷一愣,這瓜娃直接的讓人犯尷尬,“李和同學,我們以前沒見過麵吧,再說我們目前的主要任務是好好學習,畢業以後為祖國的四個現代化建設作出自己應有的貢獻。”

李和張張嘴,沉浸回憶中的那點自我感動突然沒了,隻剩下無力感。

被這樣掛到半空,隻得硬著頭皮道,“我們可以從普通朋友開始,既不影響學習,又不影響祖國建設。”

張婉婷噗嗤一笑,“哪有你這樣的,你們今天沒課嗎?”

“沒課,你們下午不也沒課嗎,我請你吃飯午飯好不,就前麵巷子門口,那老板我熟。”

李和不得不再接再厲,追女仔電視上不都是約吃飯,約看電影,約逛街啥的,人家能這樣能追成功,他大概也沒問題。

張婉婷笑著搖搖頭道,“謝謝你,李和同學,我同學還在食堂等我,我先走了,再見。“

李和喃喃的拜拜手,這老娘們真難伺候!

奶奶個熊啊,自己都這麼用心追了,這一定不是自己的鍋,救救我吧,一把年紀了。

苦逼悲情的濃濃dio絲情緒就不知不覺撲麵而來了。

坐在巷子口第一次來的老李家飯店,喝著悶酒,李和不知道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你這算啥事,你們小年輕總有緣分,不要這麼虧心,來整一個。“飯店老板是個爽利人,看著李和喝悶酒,索性也就坐下陪李和整幾盅。

”沒事,兄弟,你這生意挺不錯。“李和喝的迷迷糊糊,直接就岔開了話題,傷心事有啥好說。

老板歎口氣道,”這條附近五六家了,哪裡好做了。也隻是開始好做點而已。現在賺不著錢,就瞎混混。“

李和癟癟嘴,還玩悶聲發大財、財不露白這一套,就懶得順這話說,”邊玩去,咱倆又不是認識一天兩天了,你還我麵前哭窮?“

有道是客不離貨,財不露白,為世俗間最為淺顯的道理,時代特色,不像以後赤果果的炫富。

老板嗬嗬笑道,”自然比不了你和蘇明,你倆生意做得大了,那錢過手不跟淌水似得。

你好歹在學校不露頭,乖乖學生,沒幾個識得你。可蘇明現在算是風光人了,就是我見麵也要喊聲明哥呢,經常也帶人來我這捧場,我這生意他也照顧不少。“

李和聽這有挑撥的意思,對這老板也就沒啥好感了。隻得繼續碰了幾杯酒,隨性應付瞎扯幾句,就不再理會了。

接近年底,回城的知青越來越多了,大街小巷總能傳來歡聲笑語,但是不久之後,很多人感覺迷茫,因為解決不了工作問題。

蘇明這幾天接待了不少發小、同學,現在手裡有錢,也很場麵,回來一個人喝一回酒,能幫忙的他都會儘量幫忙。他經曆過這種慌張與無奈,心裡更有體會。

很多人解決不了工作,都出來做了小商販,這些人雨後春筍般的湧現出來,京城出現了各種小攤:有理發的、修鞋的、磨刀的、修理自行車的、賣飲料小吃和各種手工藝品或小商品的。有些地段,比如西單,隻允許在晚上營業,久而久之就變成了夜市。

做的也大多是些不成氣候的小營生,出現了句流行語,叫:“大姑娘要想體驗生活練吆喝,就趕緊找個小販嫁過去。”

蘇明有時再想,如果沒有遇到李和,那自己是不是跟她們一樣,也許他的人生不會有任何改變。

錢掙得多,但有時反而窩心,有的有工作的在路上見到他,他們都把頭抬得很高,神氣地仰著頭不看蘇明,蘇明有時隻得自我安慰,老子比你們有錢,你們咬我。

蘇明信李和那句話,將來有錢的就是大爺,這幫拿死工資的以後隻有看我們喝酒吃肉的份。

手表賣的很快,2000多個手表,基本沒費神,就出去了一半,蘇明急吼吼的催張先文回去拿貨,可是也趕不及了,馬上就過年了,一南一北跑來回可不是容易的,隻能等到年後了。

“明哥,你看咱們都是小時候一起長大的,也就不懂事那會鬨過不愉快,不能老拿以前的事不放,是不?”朱胖子倒是貼了臉麵來找蘇明,為了賺這手表錢不得不低聲下氣,他能不著急嗎,乾瞪眼看彆人掙錢,都炒到五六十塊錢一隻了,而且隻有蘇明有貨。

蘇明靠在椅子上,猛拔一口煙,“嘿,豬大腸,你上次堵我,把老子打的那麼慘,你咋不說這話?合著,你說話腰不疼是吧。”

上次要不是李和路過,還不定要被打成什麼樣呢。

朱胖子急了,“這自小胡同口裡外不對付,打打鬨鬨,哪有吃虧占便宜,你跟你哥以前還把我牙打掉了呢,你看老子現在還是豁子呢。”

蘇明看了一眼豬大腸那豁口牙,忍不住笑了,雖然嘴上沒說,可心裡也認可這話。也曉得和氣生財,就懶得計較了,豬大腸想做就給他做就是了,“行吧,我給你拿20隻,2天時間,賣不完咱就不要談後麵了,你啊,還是老老實實做你街口二哥。”

朱胖子豪氣的道,“你小看我了是吧,我今天就能賣的乾淨。你等著瞧吧。”

朱胖子抱著箱子裡的手表,風風火火的走了。

考完試,學校已經放假,班裡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李和為了跟他媳婦一起,又是偶遇的老一套,買的同一班火車,就等兩天就走,不過需要買點東西帶回去。

李和到維修店,蘇明把一遝票證遞給李和道,”哥,你看這都是黃牛手裡倒騰過來的,你看夠不夠用?“

李和翻開看了下,主要是布票和煙酒票,”你何姐和趙哥他們給了吧?屋裡收拾收拾,最近都停了吧。“

”都給了,聽說你給的,都高興的很,都沒客氣。“蘇明最近忙著把最後一批貨處理完,就安心過年,也不朝外收東西了。

趙傳奇和何芳幾個管維修的,現在手裡有錢,早就得了票證,興衝衝的買完東西,乘火車回老家了,現在宿舍裡也就剩下李和一個人,李和索性也就不回學校了,直接住望兒山那邊。

”我走後,你住我那邊幫我看著屋子,春節小偷小摸的少不了,我那屋子東西給我看好了。”李和可把那屋子東西都當寶貝的,少一件都要肉疼要命。

李和拍拍胸脯,“我曉得了,不過哥,年後還收嗎?你那邊放不下了吧?'

“年後來再說,不行,重新再租房子”,李和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憂,現在自己幾間屋子都是擺滿了,堂屋都放不了。

他趁著有時間帶著一遝票證和錢到王府井百貨大樓,裡麵的人早已經被擠得水泄不通,買糖果、布料的櫃台前排著長隊,現如今,百貨大樓可能是人們購物的唯一選擇了。

春節回家,他不能空著手,總得替家裡的弟弟妹妹備著點東西,哪怕是雪花膏、頭繩、老粗布這些不值當什麼錢的東西,在中國中部的那個偏遠農村也是極難買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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