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聯盟裡有一群極厲害的網絡數據高手,被稱為“雲鬼”。
這些雲鬼在隱網裡有個房間用來互相交流,當然用的都是代號。
沒有人知道家世背景極為不凡的戰艦電腦維護軍官冉寒冬就是這些人當中很出名的“野兔。”
直到今天她聽到那句話,才知道原來自己早就暴露了。
與此同時,她自然也知道了井九的身份。
微風拂著她鬢角的發絲,拂過她有些蒼白的臉,沒有文藝腔調,隻有震驚。
另外那邊,鐘李子與主教的對話也在繼續。
啟程前往主星的日期以及挑選隨侍這兩個重要事情,需要得到新任女祭司的確認。
鐘李子想著自己那位不想當女祭司、想去主星散心的朋友,毫不猶豫說出了江與夏的名字,然後接受了主教的建議,把另一名隨侍確定為花溪。
冉寒冬不再看井九一眼,轉身回到房間裡,把女祭司的交待低聲轉達給了鐘李子。
離開房間後,主教忍不住看了冉寒冬一眼,問道:“您與那位認識?”
誰都看得出來,冉寒冬看到井九的臉上表現的很異常,就連與鐘李子說話的時候,都有些魂不守舍。
主教知道她的身份,心想就算是神明現了真容,也不至於讓你如此失態才對。
冉寒冬的心情很複雜,不想解釋什麼,說道:“以前見過。”
她沒有乘坐飛行器回祭堂,跟著主教去了守二都市的傳火塔。
站在傳火塔最高的第六層,隔著透明玻璃望著都市裡繁忙的人群、天空裡如麻雀般的飛行器,她沉默了很長時間。
緊接著,她來到大殿深處,對著神明的畫像跪下,閉目靜思了很長時間,終於完全恢複了平靜。
嘀的一聲輕響,她手腕上的電腦終端彈出光幕,數據信號在上麵以字符的方式快速流動,就像是瀑布一般。
這裡是傳火塔最重要的地方,教士與信徒未經批準不得踏足此間。
她不擔心會被彆人看到自己的電腦操作,從而猜到些什麼。
如瀑布般瀉落的數據字符,漸漸變慢,最終變成漫天雪花。
她進入了隱網最深處的那個房間。
今天房間裡沒有彆的雲鬼,隻有井九在等她。
冉寒冬帶著他離開房間,來到數據空間裡,伸手搭建了一個摩天輪,坐進了房間。
那個房間的地板與椅子都是透明的,可以清楚地看到下方的畫麵,那是無儘的深淵。
“你到底是誰?”她盯著井九說道。
井九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直接傳了一份數據過去。
冉寒冬接過那些數據,沒有看幾眼,便神情微變,說道:“你為什麼會有這些東西?”
井九說道:“取的。”
冉寒冬盯著他的眼睛說道:“這是烈陽七號戰艦的絕密數據,而且是即時數據,就算你能潛進軍網,也拿不到……除非你能打破戰艦的物理屏障。”
井九嗯了一聲。
冉寒冬忽然有些茫然。
不管是電腦還是修行,她都是星河聯盟最有天賦的少女,如此年紀便是前線艦隊的重要軍官,有資格主持女祭司征選的武道考核。但和這個家夥比起來,她好像不管哪方麵都要差一些,甚至……連容貌都不如對方!
“你把這些數據給我做什麼?”
“幫我查一個人。”
“昨夜戰艦上那個發動攻擊命令的人?艦隊自查已經進行了一天,沒有任何線索,我不認為你能找到。”
“你在數據方麵的直覺不錯,幫我找出誤差值。”
“烈陽號戰艦上有三千七百多名官兵,你覺得這種誤差值能夠顯現出來?”
“嗯。”
“我為什麼要幫你?”
“因為你也想查。”
說完這句話,井九直接退出了摩天輪,變成一場雪花,消失在了數據的海洋裡。
這次冉寒冬沒有再嘗試去追蹤他,有些心情複雜地關掉電腦光幕。
樓梯裡傳來聲音,玻璃上隱隱可以看到一抹金色。
她知道,那是井九派過來的人。
……
……
湯穀。
星門基地實驗室某項目的負責人,同時也是基地艦隊戰艦維護的副總工程師。
他現在還有一個新的身份,那就是一個喜歡穿藍色運動服的少年的追隨者。
星門基地選出新女祭司的第二天,他通過專用通道從地底來到守二都市,走出管理局大樓,過街走進了傳火塔。
作為一名還沒有絕望到把宇宙真理寄托在神學之上的年輕物理學家,除了陪家人之後,他很少會進入這座建築。
在那位主教的帶領下,他來到了建築的最高層,看到了那名少女軍官。
隨後的十幾天時間裡,他作為那名少女軍官的副手,開始檢索、對照烈陽號戰艦的所有細節。
這裡說的所有細節是真的所有細節,從太陽能板角度調整到後勤供應裡的纖維素比例、從三千七百多名官兵的人事檔案到人員分布,以及最關鍵的數據抹滅途徑,什麼都查了。
烈陽號戰艦這時候在太空船塢裡,正在接受艦隊嚴格的自查。
祭堂在這時候開始發力了。
不管是基地還是政府,都不願意承受女祭司的怒火,所有的壓力都落在了艦隊方麵。
艦隊迫不得已,隻好命令烈陽號戰艦回到地麵,接受多方的聯合調查。
……
……
這十幾天的星門基地很平靜,各都市以及各層社區還在慶祝新女祭司的誕生。據說因為鐘李子來自地底街區的原因,管理局以及基地相關部門準備加強對地底社區的福利支援,相關法案已經在起草的過程裡。
新的女祭司剛剛當選便受到戰艦的激光炮暗殺,從軍方到政府都震驚異常,把戒備工作做到了極致。
現在的她不要說回校園上學,就連走出酒店都做不到,每天隻能留在房間裡。
好在現在的樓層已經被全部打通,從私人電影院到健身房應有儘有,十幾天的時間還至於太過難熬。
那個昂貴至極的、最新的遊戲艙則被井九占了。
他這些天一直在做《大道朝天》各初始人物的形象初設,用玩家的話來說就是捏臉。
那個隱藏在星河聯盟裡的飛升者,已經向他發起了第二次攻擊,這次可不像是試探。
他當然不會就此罷休,隻是把前期工作扔給了冉寒冬與湯穀。
他做過青山掌門,知道重要的不是管事,而是用人。
某天清晨,他從遊戲艙裡走了出來,來到窗邊望向遠方那片如海一般的湖,忽然有些想念顧清。
這種想念與晨光還有弗思劍自然是不同的。
如果顧清這時候在身邊,哪裡需要他來想這些事。
隻可惜那個孽徒耽於兒女私情,就連飛升也不怎麼在意,算他厲害……
好吧,現在看來,這飛升也確實沒什麼意思。
遠方的晨光落在蘆葦裡。
朝陽從雄壯的高山上露出一個小尖兒。
蘆葦裡出現一道亮光,同時他的手指上的戒指也亮了亮。
他的意識進入星域網,布置好各種躍橋與假的數據點,沉入隱網,來到了那座摩天輪裡。
“記得我以前和你說過的蝴蝶嗎?”
冉寒冬傳給他一份數據,說道:“我懷疑這次的事情與他們有關。”
井九接過那份數據快速看了一遍,知道她還是沒有什麼證據。
“烈陽號戰艦三千七百多名官兵,其中有一百多名是最近這些天調過來的,這些調動有些古怪。我覺得是為了掩護那個關鍵人物。”冉寒冬查調令的時候,動用了自己在軍部裡的關係,但沒有告訴他。
井九說道:“繼續。”
冉寒冬說道:“通過數據分析,那個人應該做過整容手術,而且飯量很大。”
井九沒有問她是通過什麼數據得出的這個結論,在他看來,所謂大數據分析,有時候近乎玄學,有時候又像他玩的沙盤遊戲,有時候正確,有時候亂七八糟,莫問理由。
“但除了這些,我再沒分析出來什麼有用的信息。”冉寒冬有些不好意思說道。
井九問道:“那艘戰艦什麼時候下來?”
冉寒冬說道:“明天。”
井九嗯了一聲。
冉寒冬接著說道:“我明白你的想法,你是覺得戰艦降落到行星上,那個人有離開的機會便會試著逃跑,你就可以確定他是誰……問題是,如果那人真的聰明,就絕對不會在這時候離開戰艦。”
井九說道:“你想多了,我隻是需要戰艦下來一趟。”
最近這些天,星門基地的戒備格外森嚴,不知道有多少儀器對準著地麵以及大氣層還有星外的宇宙。這種時候去太空裡比較麻煩,而他是最討厭麻煩的人。
冉寒冬這才明白他的意思,完全說不出話來,心想祭堂方麵給政府施加了如此大的壓力,就隻是因為你懶?
……
……
清晨時分,鐘李子也起了床,把江與夏給自己的數據放進電腦裡,一邊聽著一邊開始洗漱。忽然,她聽到房間裡傳來一聲歎息,趕緊拿著電動牙刷走了出去,發現井九站在窗邊,看著遠方的晨光,不知道在感慨什麼。
感慨這種情緒,對井九來說非常罕見,她有些緊張,看著他的背影,竟是忘了關掉電動牙刷,嘴裡的沫子越積越多。
井九轉身說道:“我出去一趟。”
鐘李子咬著牙刷,含混不清問道:“你去做啥啊?”
井九說道:“殺個人。”
鐘李子一口白沫子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