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來說,從今天下午開始井九便可以回到神末峰的日子,繼續每天躺在椅子上睡覺。
他在星域網與隱網裡吸收了大量的數據,需要學習消化一段時間。
彆人閉上眼睛就是天黑,他閉上眼睛便能看書。
鐘李子以為他睡著的時候,他正在看一本物理學專著,作者是星河聯盟科學院一位故去多年的大師。
草坪上的那幕畫麵都落在他的眼裡,他知道銀發少女心情不好的原因。
元氣測試儀毀了,但她知道自己的境界。
星河聯盟人類修行的初境共分為十二級,新世學院的學生隻有進入第六級才有資格成為交換生,到上麵的大學裡接觸到高級的修行功法。如果能夠在大學裡突破十二級,才有資格進入太空的無重力環境,向更高的境界發起衝擊。
鐘李子現在的境界是四級,距離六級還有很遠的一段距離。
她自幼身體不好,患有嚴重的血液類疾病,小時候的基因改造又沒有成功,修行本就極難,這段時間的境界提升甚至變得更慢。不是那台銀色電腦為她打開的全新的星域網世界、也不是那些看不完的時尚期刊與彩妝購物信息耽誤了她的修行,而是她根本就不曾抱有過希望。直到今天下午被那位老師當眾批評了一番,她才醒過神來,開始正視這件事情。
就像快要被落入懸崖裡的魚,終於開始拚命地擺動尾巴,可是絕大多數魚兒最終還不是變成了瀑布下麵的殘屍?
井九的視線落在木門,輕而易舉地穿透過去,看到了裡麵的畫麵。
鐘李子穿著一件藍色的吊帶衫,緊身褲,閉著眼睛,單腳站立著,左腿微微屈膝,擺著一個有些奇怪的姿式。
房間裡的恒溫器還是沒有修好,出風一時大一時無,吹得她的銀發一時飄舞,一時無力地垂落,大概就像她這時候的心情。
大概隔了十分鐘左右,她放下左腿,有些辛苦地喘息了兩聲,接著擺出了另外一個姿式。
這是星河聯盟最基礎的入門修行功法,原理是由肉體上的極限刺激來激發潛能,繼而養氣。
這裡說的氣便是元氣。
當元氣積蓄到某個程度,人類的身體強度會得到極強的提升,如此才能在低重力甚至是太空環境這樣的地方自如控製身體。如果進一步修行到了內氣外放的階段,也就是初境十二層的後半階段,才能在那樣的環境裡學習戰鬥的本領。
對鐘李子來說那會是很久以後甚至是永遠不可能的事。
井九不知道這個世界的修行常識,因為不關心。
這些天他在網上看到與修行相關的知識時會直接選擇無視,隻是這些天聽鐘李子說過幾句。
看著房間裡銀發少女辛苦疲憊的模樣,他忍不住挑了挑眉,心想這比南鬆亭那些外門弟子練的拳法還不如。
但這明顯不是功法的問題,而是這個世界的人類身體太孱弱。
不過藍色吊帶衫下單薄纖細的身體有些賞心悅目。
他收回視線,閉上眼睛繼續學習那本物理學的專著,同時開始思考相關的論文應該從哪篇開始梳理。
沒過多長時間,房門被推開,鐘李子走了出來,打開冰箱,起開一瓶麥酒,咚咚咚咚灌下去半瓶,打了一個響亮的酒嗝,臉上流露出愉快的神情。
酒嗝聲在房間裡至少回蕩了一點七秒鐘才完全散去。
鐘李子自己也被嚇了一跳,臉上生出兩團好看的紅暈,不知道是酒精還是羞意的作用。
井九睜開眼睛,看著她說道:“練完了?”
鐘李子臉上的羞意頓時變成了沮喪,說道:“我現在連十個基本動作都無法完成,考核馬上就要到了,我怎麼過得了六級啊。”
井九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沒說。
鐘李子拿著麥酒坐到他的身邊,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問道:“你是怎麼練的?”
他說過自己是初境十一級。
新世學院裡與他同齡的學生們,基本上沒有能過六級的。
就算上麵的修行資源比這裡強很多,他的天賦也過於誇張了些,說不定有什麼世家的秘訣。
她在心裡這樣想著。
井九心想自己怎麼練的告訴你你也學不會,反問道:“你怎麼練的?”
鐘李子見他願意回答……不,是願意搭自己的話,頓時來了精神,把手裡的麥酒放到茶幾下,湊近了些,把自己的修行說了一遍,最後問道:“都說觀火境的妙意在於洞若觀火四個字,真元運行於內,能夠反照自觀,才能進入到第六級,可我怎麼都做不到。”
“不是洞若觀火。”井九往後退了退,說道:“是隔岸觀火。”
鐘李子怔住了,心想觀火境的名字還能這麼解釋嗎?
忽然間,她想到井九有可能是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的態度。
——隔岸觀火可不就是看著你去死?
你的事情與我有什麼關係呢?
她以為自己領悟到了井九的潛台詞,有些無趣地站起身來,拿著那瓶麥酒回了房間。
井九看了眼再次緊閉的房門,決定不管了。他說的隔岸觀火四字確實隱藏著深意,反照自觀首先就需要冥想入定,內元沉靜,如此才能分出神識查看身體。往深了說這是禪宗的入定法門,往劍道裡走最後便會成為劍鬼之道。
若讓當年的趙臘月與柳十歲聽著這四個字,必然瞬間就明白,就連元曲也隻需要想半天便能明白,這個銀發少女卻是完全不懂,資質真是差的出奇。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睜開眼睛,揉了揉眉心,起身推開房門,走到床邊,望向裹著薄被正在咳嗽的銀發少女。
看了片刻,確認她血液裡的那些毒素沒有繼續繁殖擴張,他揮手讓她進入深層睡眠。
聽著假窗上出風口裡傳來的拉風箱一般難聽的聲音。
他把除塵罩拆了下來,用手指當作各種工具,用很短的時間便修好了恒溫器。
然後他走到床頭拿起濕紙巾擦掉手指上沾著的灰塵與油汙,用指尖點向鐘李子的眉心。
指尖亮著溫潤的光澤,不像熒火蟲,更像是一顆珍珠。
珍珠裡的光線漸漸透壁而出,經由眉心進入少女的體內。
鐘李子眉頭微蹙,似乎有些痛苦,但沒有醒來。
他收回手指,拿起櫃子上的麥酒瓶,轉身離開了臥室。
把酒瓶扔進垃圾桶裡,他準備躺回椅上繼續看那本物理專著,忽然發現運動服有些臟了。
應該是修理恒溫器的時候沾了些灰塵與油汙,運動服胸前的商標文字就像是被人做了塗鴉,看著很不舒服。
最近這些天他的所有心神都用在學習上,有些疲憊,也很容易走神,下意識裡點燃劍火,便想把運動服上的那些油汙與灰塵燒乾淨。下一刻他才想起來,這裡不是朝天大陸,這件運動服也不是天蠶絲做成的白色劍衫。
嗤的一聲輕響,他變成了一個火人,照亮了房間以及窗外幽暗的街區。
如果這時候有人剛好在附近拿著望遠鏡偷窺,可能會被閃瞎了眼睛。
用化纖與人工棉混織的運動服,在劍火難以想象的高溫下,瞬間被燃燒成青煙,沒有剩下任何殘餘,就連灰燼都沒有。
井九望向櫃子裡的照片,看著那隻大黃貓眼睛裡的自己,心想看來要去街上取件新衣服了。
……
……
第二天清晨,鐘李子在鬨鐘響之前就醒了過來,她起身走到門外,才發現有些奇怪。
今天她居然沒有賴床,也沒有覺得疲憊,甚至沒有揉眼,也沒有伸懶腰,就連嗬欠與臟話都沒有一聲出口。
這是怎麼回事?
當她發現自己昨天喝剩的麥酒瓶也被扔進了垃圾桶裡,不禁覺得更加茫然。
這時候井九走出了書房。
她看著他身上那件白色的運動服,好奇問道:“你什麼時候買的新衣服?”
井九隨口回答道:“前天。”
鐘李子沒有多想,用最快的速度洗漱,解決早餐,吃藥,然後發現自己做事的速度很快,而且沒有半點偷懶的想法。
“我現在渾身充滿了一種未知的力量。”
她看著井九認真說道:“我覺得,這種力量就叫做希望。”
井九想了想,說道:“隨便你。”
……
……
路燈當空照,照著幽暗的街區。鳥兒輕聲叫,喚醒冷清的世界。二人帶著銀色電腦去學校。
鐘李子的精神狀態與前些天明顯變得不一樣,走路帶風,銀發飄舞。
掠上懸崖,走過樹林與草坪,來到圖書館門前,她轉身向他揮手告彆,說道:“我會努力的!我一定會成功!你也要努力噢!”
井九想到在網上偶爾看到的某種叫做漫畫的東西裡麵的某類女性角色,心想自己昨天確實給她灌了些元氣進去……
難道這就是元氣少女的來由?
……
……
(祝大家每天開心,元氣滿滿!進入新世界後,我每天都寫的很開心……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