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境裡沒有空氣,宇宙鋒飛得再快也沒有風,但青兒還是覺得很冷,可能是因為這裡沒有聲音,死寂得如墳墓一般。
她有些害怕,想要說說話,但看了眼前麵,還是算了。
雪姬坐在劍的最前麵,蒙著被子,閉著眼睛,不知道是在修行還是休息。
井九看著她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麼,眼裡沒有任何情緒。
青兒看著他的側臉,心想青山劍宗的膽子真的很大,像雪姬這樣的存在居然也想帶回去。
但這真的很不符合井九的性情,以她在青天鑒幻境裡對他的了解,他是絕對不會冒這種險的。
凡人有句話叫做與虎謀皮,想與雪姬合作、甚至收服她,那應該算作什麼?難道井九就不怕出事嗎?
是的,如果青山宗能夠收服雪姬,那麼便會迎來曆史上最強大的一位鎮守,可是雪姬這種層階的生命怎麼可能甘心為人看家守門?
宇宙鋒停了下來,遙遠地麵上的景物隱約可見,反而是前方被雲霧包裹著的青山群峰反而更加清楚一些。
雪姬睜開眼睛,靜靜看著那邊。
井九說道:“那裡就是你以後生活成長的地方,如果你同意我的條件,那我們就過去。”
童顏看著那位李公子離開的時候,井九與雪姬曾經有過一段短暫的交流,而且沒有避著青兒。
如此重要的、極有可能影響到朝天大陸修行界局勢、甚至是人族未來的協議,至少需要一位天寶真靈作見證。
這個協議的大概內容就是井九願意提供充分的、足夠層次的寒意來源,讓雪姬存活下去,雪姬則要答應去青山,不準鬨事,而且未經允許不得離開。
青兒很緊張,看著蒙著被子的雪姬,心裡不知道是希望她同意還是拒絕。
在冷山裡發現雪姬後,井九沒有通知青山或者白城那邊來人殺死她,便是在用人族的命運賭博。
雪姬成年後哪怕隻有雪國女王一半恐怖,也不是修行界能夠控製住的對象。
更可怕的是,現在她已經到了朝天大陸南方,人族的核心區域,如果她忽然翻臉,大殺四方,那會帶來怎樣的禍害?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雪姬終於嚶了一聲,再次確認了協議。
由此看來,井九那個寒冷至極的世界對她的吸引力實在是太大了。
……
……
現在是春天,大陸南方更是溫暖至極,青山群峰間早已花樹盛開,美不勝收。
南忘倚在峰頂石上,用手指拎著酒壺,醉眼微斜,視線穿過花樹落在對麵的神末峰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忽然感覺到四周的溫度變得低了些。這個變化極其細微,遠不足以讓花瓣凋落,甚至絕大多數人都感覺不到,卻瞞不過她這位破海上境強者的感知。
青山大陣隔絕天地內外,如此突然的變化說明肯定出了問題。
她望向依然被冰雪覆蓋的上德峰,微微挑眉,不悅地想著陣法修補還沒有結束嗎?居然又讓地底寒脈泄漏了幾絲。
上德峰每年要消耗青山最多的資源,居然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大師兄也真是的,隻顧著與掌門師兄鬥氣,也不知道管教一下門人。
天光峰忽然傳來一道劍識。
南忘神情微變,屈指一彈,劍鳴傳遍清容峰上下。
她拎著酒壺便回了洞府,看著被緊急召集回來的女弟子們說道:“不要問我原因,因為我也不知道,從現在開始所有人都去洞府裡閉關,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準出來。”
適越峰響起了一道鐘聲,昔來峰前的大殿裡飄起一道諭令,無論是長老還是普通弟子,都被召集議事,然後如清容峰一樣開始集體閉關。
兩峰之間的石梁上,霧氣變得越來越濃,那道若隱若現的黑影看著遠方,發出一聲情緒複雜至極的歎息,踱回了霧氣最深處。
青山鎮守陰鳳都不想看到的存在,想必世間沒有幾個人願意看見。
天光峰頂早已空無一人,元龜閉著眼睛,心裡默默念著,我是隻馱碑的石龜,不是活的,不是活的,你不要過來看我。
神末峰沒有猴子的叫聲,在山坡上吃草的馬兒也不知道躲去了哪裡,劉阿大趴在道殿的窗台上,看著遠方的天邊,眼裡全是緊張的神情,尾巴下意識裡不時撣動。
它不是在準備隨時戰鬥,而是隨時逃跑。
忽然,一隻手伸了過來,抓住它的尾巴,把它抱進懷裡,走進洞府。
洞府深處,顧清與元曲二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正在向趙臘月詢問,便看著平詠佳抱著白貓走了進來,不由呆住了。
白貓這時候也還處於呆愕的狀態裡,因為它想不明白,怎麼除了那對師兄弟,還有人敢直接抓自己的尾巴?
“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掌門劍令,所有人都緊急閉關……你把它抱進來做什麼?”
趙臘月看著平詠佳懷裡的白貓,微微皺眉。
在她看來,就算有強敵來犯,也不用擔心這位鎮守大人會主動出擊迎敵,絕對會比誰都先回洞裡躲著。
平詠佳一臉無辜,心想這隻貓平時一直睡在洞裡的啊,今天既然有大事發生,難道放著不管?
……
……
雲層翻滾,某處漸漸變薄,青山大陣開啟了一條通道。
劍光把流雲照亮成舞動的白綢。
宇宙鋒回來了。
這次無人迎接,也沒有青山弟子們大喊師叔威武。
浣劍溪邊沒有讀書聲,行雲峰四周沒有歪歪扭扭的劍光,碧湖峰頂無風,湖麵如鏡,青山九峰看不到一個人,安靜的令人心悸。
看著這些畫麵,青兒再次聯想到了墳墓這個詞,覺得好生不安。
雪姬沒有什麼感覺,因為她不知道青山應該是什麼樣的。
宇宙鋒落在了上德峰頂。
這裡也沒有人。
就連那位常年站在洞府深處,對著井底沉默不語的劍律大人也不知道去了何處。
上德峰極其寒冷,洞府的石壁上到處都是雪霜的痕跡。
雪姬用被子蒙著全身,隻有眼睛露在外麵,黑瞳裡流露出滿意的神情。
井九很多年沒有來這裡了,如果換作彆時至少會有那麼一點感慨,但今天他隻是沉默著向著井底飛去。
天光照亮井底。
宇宙峰隨光柱落下。
黑色的屍狗像座山般,靜靜趴在那裡。
青兒心裡自然生敬畏的感覺,不敢說話。
井九也沒有說話,就像沒有看到它,繼續向劍獄深處而去。
屍狗緩緩睜開眼睛,看著那個蒙著被子的小小身影,深靜如水的眼眸裡極其罕見地流露出強烈的警惕情緒。
雪姬緩緩轉頭,想要看看這位比較接近自己的生命有什麼想法。
井九伸手隔著被子把她的腦袋轉了回去,沉默而勇敢地阻止了這兩位的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