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不懂就是不懂,不要說九天時間,哪怕再給井九一輩子的時間,他也彆想學會。
柳十歲想明白了這點,再沒有幫助公子的想法,準備說完最後那件事情便離開。
“門內師長好像有些事情要問我。”
他看著井九說道:“這些年發生了太多事情,但我想既然他們要問,便是他們到現在還不知道的,我應該怎麼辦?”
其實他也不確定會不會是那件事。
那件事情在他心裡隱藏了很多年,先前簡如雲師兄說那句話的時候,那份不安全部湧了出來。
井九知道那件事是什麼。
也隻有他知道。
他對柳十歲說道:“事情來了再說,提前想,虧。”
柳十歲想了想,發現公子還是像以前那樣有道理,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帶著小荷離開峰頂。
行走在茂密的山林裡,猿猴忽然消失聲匿跡,小荷卻更加心慌。
她聽不明白柳十歲與井九究竟說了些什麼,又是準備如何安置自己。
峰下數百丈的崖間,山林更密,道旁出現一個小木屋。
木屋四周的樹上到處蹲著猿猴,就像結著無數沉甸甸的果實,抓耳撓腮,喜不自禁。
原來它們是在這裡等著看熱鬨。
顧清與元曲站在屋前,自然也是在等他們。
柳十歲與小荷被迎進木屋裡。
顧清用鐵壺煮茶,元曲分到碗裡,送到二人身前。
熱霧繚繞,被徐徐清風拂亂,不聞猿鳴,鳥聲啾啾。
山居果然有仙氣。
顧清介紹道:“他叫元曲,隨峰主學劍,你們當年應該在南鬆亭見過。”
元曲起身行禮說道:“見過柳師兄。”
柳十歲介紹道:“她是小荷,你們應該聽說過。”
顧清微笑說道:“應城小荷,誰人不知?不知姑娘來青山……”
小荷微笑不語,很是端莊文靜。
柳十歲以前便認識顧清。
曾經的兩忘峰劍童,現在已經是神末峰首徒。
顧清與小荷說話時,氣度恬然自靜,很是令人心折。
看著這幕畫麵,柳十歲忽然想到白早在洗劍閣裡說的話,視線落到鐵壺上。
鐵壺擱在小泥爐上,發著低沉的呼嚕聲,就像貓兒在感慨生活真好。
如果當年自己離開南鬆亭再晚兩年,在神末峰上給公子煮茶的人……就應該是自己吧。
柳十歲默默想著,然後被顧清的問話喚醒。
顧清問道:“師兄準備如何安置小荷姑娘?”
柳十歲說道:“公子答應幫著解決。”
顧清平靜說道:“如此便好,那我想這些天小荷姑娘便先留在神末峰?”
小荷有些不安地看了柳十歲一眼。時隔多年,柳十歲回到青山後肯定有很多事務要安排,而且不管是天光峰、還是兩忘峰弟子的身份,都注定他不可能經常來神末峰。
要一個人留在如此陌生的神末峰,還可能經常與那個可怕的井九仙師朝麵,想著她便害怕。
柳十歲有些意外,看著顧清的眼神,隱約猜到了些什麼,不再猶豫說道:“那就麻煩你了。”
他與顧寒很熟,知道顧氏一族在青山裡的底蘊,必然是顧清探得了些風聲才給出這個建議。
喝完碗裡的茶,柳十歲便起身告辭,不顧小荷可憐兮兮的模樣,向峰下走去。
木屋外的猿猴們叫了起來,然後聲音漸遠,應該是去相送。
小荷平靜坐在椅中,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在臉上再也看不到任何楚楚可憐。
她與那些猿猴一樣,很清楚真正需要在意的人是誰。
她如果能抓住柳十歲,便等於抓住了一切。至於其餘的人,井九與趙臘月這樣的人物她不敢去招惹,顧清與元曲將來極有可能是柳十歲的競爭對手,以禮相待便足矣,太費心思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顧清看著她眼裡流露出欣賞的神色,片刻後又搖了搖頭,似有些遺憾。
“顧仙師有何指教?”小荷微笑問道。
顧清說道:“當年在朝歌城皇宮裡,我曾經見過一位你的同族,她的境界不見得有你高,境界卻比你高多了。”
小荷自然知道他說的朝歌城皇宮裡的那位同族是誰。
對狐妖一族來說,那位胡貴妃是她們最羨慕、最崇拜的對象。
顧清的這句話看似有問題,其實很好懂,尤其對最精明的狐妖來說。
這句話裡的前一個境界說的是修行境界乃至殺人的本事,後一個境界則是指的狐妖一族真正的本事。小荷心裡有些不服,表情卻沒有變化,淡然說道:“貴妃娘娘能得神皇寵愛,誕下一位皇子,這等命數運勢怎是我能比的?”
這便是把胡貴妃能有今日盛景儘數歸於運氣。
顧清心想那位皇子帶來的究竟是好運還是厄運誰知道呢,但這些事情自然也不會與小荷詳說,隻是提醒了一句:“貴妃娘娘能得神皇寵愛,最重要的便是一個真字。”
聽著這話,小荷怔了怔,忽然說道:“你煮的茶不對。”
這下輪到顧清怔住了,他在神末峰煮茶多年,次數雖然不算太多,但井九與趙臘月二位師長從來沒說過不好。
他望向元曲,想要得到一個客觀的評價。
元曲猶豫了會兒,說道:“二位師長好像不懂這個。”
這句話的意思就很清楚了。
小荷接著說道:“東易道的鐵壺怎麼能用來煮毛尖?那還不如用來鹵肉。”
元曲猶豫了會兒,又說道:“姑娘,所謂求真並不是有啥說啥,不說假話和不說話都是可以的……”
……
……
過南山等人一直在神末峰下等著,發現小荷沒有隨柳十歲一道下來,不禁有些意外。
簡如雲挑了挑眉,便沒有說什麼。
“我們先去天光峰。”
過南山說道。
柳十歲問道:“去見掌門真人嗎?”
過南山說道:“師尊今日正在與中州派的貴客話事,白師叔一直在等你。”
柳十歲沉默不語。
過南山知道他在想什麼,勸慰道:“白師叔當年不知內情,才會待你那般絕情,事後他也有很多歉意,以後會待你用心。”
白如鏡是天光峰長老,破海境修為,是柳十歲的師父。
隻不過後來發生了太多事情。
柳十歲望向簡如雲說道:“四師兄不是說有事要問我?”
“我說過,那些都是小事。”
顧寒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無論如何,白師叔終究是你的師父。”
天光峰裡,一處幽靜洞府外滿是翠竹。
多年過去,翠竹已經不是當年的一叢。
野生果然最有生命力。
那些翠竹生得有些亂,明顯無人照料。
過南山等人站在洞府外等著,看著滿眼翠竹,有些感慨。
洞府裡忽然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過南山等人神情微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