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他人即地獄(1 / 1)

大道朝天 貓膩 1165 字 25天前

神末峰有禁陣,隔絕內外。

當年趙臘月闖峰後,這道威力極大的禁陣便隻在峰頂保留下來,偶爾開啟。

比如井九與趙臘月遊曆人間的時候,比如今日以及白貓曬太陽的每一日。

外麵的人看不到峰頂的畫麵,峰頂卻能看到天空。

井九看著夜空裡的星星,感受著那道氣息,思考著對方會怎麼做。

那道氣息很平和,其內質卻無比強大,就像象隨風飄舞的兩道銀眉,老而不弱。

顧清與元曲也感受到了那道隱隱的強大威壓,有些緊張。

群峰間隱藏著青山大陣,就算中州派掌門親至也不可能攻破,為何對方卻能出現在離神末峰頂如此近的地方?

難道來者是九峰裡的哪位前輩?

想到這種可能,顧清與元曲神情再變。

趙臘月從洞府裡走了出來。

顧清與元曲望了過去。

趙臘月搖了搖頭。

元曲有些吃驚,心想老祖宗確實懶而貪睡,但在這種時候也不出來嗎?

井九看著夜空,沉默了會兒,忽然伸出右手。

趙臘月喚出弗思劍。

弗思劍自行飛到井九手邊。

井九握住劍身,插進崖畔某個極小的石縫裡,然後微微用力一轉。

數聲裂響,就像是十餘個琉璃杯先後落在堅硬的地麵上摔碎,峰頂的禁陣解除,數百道劍意回到山體裡。

趙臘月神情微怔,走到他身邊,望向夜空。

那道強大的氣息依然隱藏在夜色裡,沒有顯出身形。

井九看著夜空某處,一言不發。

夜風吹拂著山間的樹梢,發出嘩嘩的聲音,猿猴們沒有叫嚷,蟬聲亦無,更顯寂冷。

顧清與元曲看著二位師長的背影,心情非常緊張。

他們知道在這種層次的戰鬥裡,自己的出手沒有任何意義。

隨著時間的流逝,局勢依然全無變化,直至某一刻,那道氣息忽然消失了。

顧清與元曲無法確信,還是緊張地等待著。

“走了。”

井九轉身向洞府裡走去。

趙臘月看著他的背影,想勸他幾句,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顧清與元曲終於放心,才感覺到自己的腿有些軟,衣服早已被汗打濕。

洞府深處有一張寒玉榻,散發著淡淡的寒意。

可能是因為不喜歡寒冷,井九沒在這裡休息過,甚至很少來這裡。

走到寒玉榻前,他望向抱著寒蟬酣睡的白貓。

寒蟬感覺到了他的意誌,小心翼翼地從貓爪間鑽了出來,向角落裡爬去。

白貓感覺到了,伸出右爪一扒,卻落了個空,緩緩睜開眼睛,有些茫然地望向四周。

寒蟬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它當然很怕這隻長毛怪,但更不敢違逆井九的意誌。

“不要裝了。”

井九看著它說道:“你每次出洞的時候,禁陣都會開啟,除了柳詞與元騎鯨,沒有人能看到你。”

白貓靜靜看著他,哪還有什麼茫然,眼瞳裡沒有任何情緒。

“我用了三年時間布這個局,結果他卻沒有出手。”

當初假景陽洞府開啟,井九便已經斷定昔來峰主方景天的心裡有鬼。

隨後在朝歌城舊梅園,天近人向他出手亦是證明。

在方景天看來,他和趙臘月都在查景陽真人飛升一事,那麼所謂再傳弟子便極有可能是親傳弟子。

為了隱藏某些事情,方景天有足夠的理由把他和趙臘月除掉,而且事實上他已經做過兩次嘗試。

方景天是破海上境的強者,更有可能是青山宗的第三高手,被這樣的人物盯著是壓力非常大的事情。

井九現在很弱,沒有解決這個問題的好方法,但他還是想嘗試一下除掉這種威脅。

所以三年前他便從碧湖峰抱回來了白鬼。

他知道西海劍派事發後,柳詞與元騎鯨都會離開青山,方景天心裡的鬼極有可能再次冒出來。

如果方景天再次嘗試殺死他,他便要借神末峰的禁陣與白鬼進行反殺。

今夜方景天果然來了。

出乎意料的是,他沒有出手。

這隻有一種解釋。

方景天提前便知道神末峰的安排。

白貓眯了眯眼睛,表示與自己無關。

不是它,便是掌門或者元騎鯨。

井九不會完全相信,因為它今夜沒有出手,也因為他第一次去碧湖峰的時候曾經說過的那些事。

——如果白鬼不同意或者說默許,雷破雲哪怕是碧湖峰主也沒有辦法帶走一段雷魂木。

當然,除了方景天心裡的鬼與這隻白鬼,九峰間肯定還有彆的鬼。師兄通過雷魂木把神魂寄到那名冥部弟子身上,才能突破他親自設下的禁製,但他要離開劍獄還需要得到彆的幫助,那個人究竟是誰?

他離開洞府,走回崖畔,望向遠方被星光照亮的上德峰間的雪崖,沉默了很長時間。

你從地獄裡都爬回來了,劍獄又如何關得住你。

當年我是不是應該直接把你殺了?

……

……

南箏逃離部落後,便加入了不老林,因為修行者需要很多資源,而她沒有。

在不老林裡她殺過很多人,見過很多慘不忍睹的畫麵,就像是地獄。

但那是看,今晚則是她自己第一次行走其間。

今夜的地獄生著一層濃霧,她知道這是大澤的風雨道法,正是這些霧隔絕了她與同伴向夜空裡發去的求援信號。

霧裡到處都是廝殺的聲音,偶爾會有閃光亮起,照亮黑暗的山崖,然後會有慘叫與悶哼聲響起,那代表著死亡。

側方後隱隱傳來如雷般的蹄聲,她知道這是朝廷的神衛軍,正是這些鐵騎生生堆死了她的赤象。

那些普通人組成的騎兵,貼上符紙後力量變得非常大,那些看似脆弱的羽箭貼上符紙之後,變得無比堅硬,就連她這樣的修行者都承受不住。更麻煩的是,她與同伴還遇到了幾名一茅齋的書生。

那些書生哪裡像書生?

都是些瘋子!

屠丘死了,鬱不歡也死了,前者的拳套與後者的四荒瓶都在她的腰間係著,碧石箏在背上。

如果她這時候出手,應該能殺死不少神衛軍騎兵,但她想都沒有想過。

她隻想著逃。

往霧外逃。

逃得越遠越好。

終於。

她破開雲霧,來到峰頂。

這是海州城外一座無名山。

電光照亮天地。

她回首望向去,發現那邊是雲台。

一道劍光自海上生。

進入蒼穹。

再次回到人間。

她的臉色變得異常蒼白。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修行界曆史上最無恥的一次謀殺。

她隻知道地獄也絕對不會比那道劍光更加冷酷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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