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城說道:“陛下江山萬裡,不管何劍都在其間,隻要他敢拿,便會被發現,然後自然有人去找他麻煩。”
聽到這句話,鹿國公終於放下心來,笑著說道:“看來這次西海劍派是真的遇到大麻煩了。”
敢找西王孫麻煩的人自然是能穩勝他,那麼便是朝天大陸屈指可數的通天境大物。
金明城說道:“得罪了青山宗,還能存在如此多年,西海劍派也是了得。”
鹿國公問道:“那江山圖送去了何處?天光峰?”
金明城說道:“不,難道國公不覺得今天大陸如此熱鬨,卻有一處太過安靜?”
鹿國公明白了,心想原來如此,難怪那個最不應該安靜的地方,始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
……
今天是朝天大陸極其漫長的一天。
朝廷與正道宗派已經確認,西海劍派重地雲台便是不老林的總部,西王孫便是不老林的首領,無數強者或馭飛劍,或踏法寶向著海州城而去。
天壽山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從名字便能聽出來,這裡曾經是一座陵墓,準確來講,這裡曾經是前皇朝的皇家陵墓,後來被無恩門拿來做了山門。
對很多人、尤其是修道者來說這是非常犯忌諱的事情,但無恩門不在乎。
因為他們修的是殺伐道,講究的是以劍破天地。
天地與人無恩,更何況皇帝與朝廷?
很多年前,那位著名的遁劍者在世間弄出好大一場風雨,正道修行界風雨飄搖,無恩門因為占了前皇朝陵墓被針對,短短十年裡被邪道聯盟連續進攻四次,最後一次險些山門被毀,就此凋滅。幸虧青山強者馭劍來救,才幸運存活。
因為這件事情,加上兩派理念相近,青山宗與無恩門便成了盟友,世代交好,直到當今。
最近這些年,無恩門在與西海劍派的爭鬥裡始終落於下風,被打壓得極慘,弟子很少外出,變得越來越低調。
但今天這裡不應該如此安靜。
正道宗派正在圍攻西海劍派雲台,與西海劍派有宿怨的無恩門按理來說怎麼都應該有所動作。
天壽山很安靜,處處聞啼鳥,弟子行於其間練劍苦修,甚至像是不知道外界正發生什麼事。
在群山深處有一座大殿,簷上蹲著十隻石獸,外壁由青條石砌成,裡麵的地麵由大塊青磚鋪成。
殿前有十三級台階,中間鑲著仙鶴的浮雕。
從製式能輕易看出,這裡應該是前皇朝陵墓的後殿,被無恩門用來做了門主殿。
門主殿裡光線幽暗,氣息陰冷,在最深處坐著一位老人。
那位老人滿頭白發,隻有隔得極近才能看到裡麵還有數莖黑發,低著頭,看不清楚容顏。
無恩門主裴白發,並不是因為滿頭白發才有這個名字。
數百年前,邪派高手們圍攻山門,他隻有資格退守陵門,那時候,他就已經叫這個名字。
因為他修的是無恩門裡最難、威力最大的白發三千劍。
數百年來,他是無恩門裡唯一修成這種劍法的人。
這種劍法修至極高處,一劍可行千裡,甚至更遠!
隻是劍意乃神魂之所寄,對馭劍者的消耗也極大,每出一劍便會生出一莖白發,故名白發三千。
裴白發滿頭銀絲,不知道此生已經出了多少劍,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因為這些年的境遇所致。
那年他與西劍海神決鬥,慘敗而歸,如果不是青山掌門真人出麵,或者當時便死了。
此後他一直在天壽山閉關養傷,再也沒有出現於人前,近些年更是自禁殿內,連弟子也都不見,隻飲清水。
有傳聞說他被西海劍神從通天境打落,甚至有人說他已經傷重將死。
如果某些有人心仔細留意,或者會發現裴白發開始隻飲清水的那一天,便是洛淮南死後的第二天。
洛淮南是中州派首徒,但他的死還沒有資格讓無恩門主這樣的大人物致哀如此之久。
裴白發低頭看著身前的沙盤。
沙盤裡有山有水,都是朝天大陸的大好河山,所以叫做山河圖。
山河圖左手方某個不起眼的地方,有個小亮點。
裴白發看了幾年時間,那個小亮點的位置一直沒有變化過。
但就在先前那一刻,小亮點微微閃了閃。
這意味著,那把劍動了。
裴白發還是沒有動,因為不夠亮。
忽然,那個小亮點變得無比明亮,甚至有些刺眼。
裴白發有些遺憾。
數年時間隻飲清水,千夜不眠,蓄勢而成的這一劍,最終沒能落在劍西來的身上。
不過,能夠讓西海劍派就此沉淪,也可以了。
裴白發這般想著,把手伸進了山河圖裡。
山河圖裡的光線越來越明亮,通過他的手掌折射到臉上,讓他的兩隻眼睛越發蒼白,看著就像是玉球一般。
他居然是個瞎子!
……
……
沒有人知道,在大殿深處,裴白發的身體正在顫抖。
但無恩門的弟子很快便感覺到了有大事即將發生,因為連綿十餘座的天壽山忽然劇烈地震動起來,就像地震,又像是那些他們自小便聽說過無數次的故事——難道真是冥部妖人通過陵墓地底的黃泉來到了人間?
無恩門弟子從各處走了出來,站在殿前的山穀裡,感受著天地氣息的變化,臉上滿是驚疑的神情。
裴遠是無恩門的刑堂堂主。
他還有個身份是裴白發的親哥哥,隻是他的容顏要比裴白發看著年輕很多,大部分頭發都還是黑的。
他匆匆來到門主殿前,想要進去看看,卻被數名長老攔了下來。
“我擔心門主是不是出事了。”
裴遠的神情非常焦慮。
畢竟是兄弟,自然情深。
一名長老麵無表情說道:“門主今日有重要的事情做,禁止任何人打擾,裴堂主稍安勿燥。”
裴遠聽著這話更是吃驚,心想兄長重傷多年,眼看著便不要不行了,這是要做什麼大事?
更重要的是,為何他事先連半點風聲都沒聽到?
石階上鑲嵌著的仙鶴,感受著殿裡傳來的氣息,隨之明亮起來,仿佛要活過一般。
簷上的石獸望著天空,似乎在期待著什麼。
大殿深處,沙盤上的光線照亮著裴白發的臉,還有那雙已經瞎了很多年的眼睛。
風起。
銀發狂舞。
一道劍破石而出,穿破殿頂,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空裡。
晴朗的天空裡響起一聲雷鳴,然後落下傾盆大雨。
裴遠抬頭看著天空,任由雨水在蒼白的臉上淌過,震驚想著,兄長原來……沒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