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前道殿。
碧湖峰主成由天與兩位長老正在議事,忽然聽著弟子通傳,不禁怔住了。
“隨便逛逛?”
一位長老聲音微啞說道:“把我們碧湖峰當成神末峰的後花園,想來就來?這也太不尊敬了吧?”
青山修道極為刻苦,除非有事,很少有弟子會去彆的峰裡閒逛觀景,除了清容峰那些女孩子。
當然如果真想逛也可以,沒有人會攔你,問題在於趙臘月與井九並不是普通弟子,尤其趙臘月是神末峰主,未經通傳,連招呼都沒打一個便去彆家峰裡,實在是有些犯忌諱的事情。
成由天看了那位長老一眼,微諷說道:“師兄到底想說什麼?因為寶樹居被神末峰拿了過去,心情還是不好?”
他前年才從遊野境入破海,可以說是青山九峰裡除趙臘月外最弱的一人。
兩位長老多年前便已經是破海境,境界要比他更高,麵對他的嘲諷卻沒有什麼反應。
另外那位長老苦笑說道:“失了寶樹居的進獻,弟子們修行確實受到不小影響,峰主莫怪師弟惱火。”
“現在青山九峰裡,就數我們碧湖峰最慘,但這能怪誰呢?誰叫他犯了不能犯的錯?”
成由天自嘲一笑說道:“當初我還是遊野境便被任命為峰主,這麼荒唐的事情都能發生,表明掌門真人與劍律就是要我們閉嘴,要我們老實些,你們若不同意,那就去隱峰裡請位長輩出來與他們打官司。”
那位長老苦笑說道:“那些師長早就已經變成枯骨,請出來供著嗎?”
成由天說道:“那還想什麼呢?且熬著吧,熬過百年再說,莫說隻是來逛逛,做什麼我都隻當看不見。”
先前那位長老惱火說道:“這要熬到什麼時候去?越熬越弱,如果遇著事情,我們怎麼撐得住?”
成由天歎息說道:“把老祖服侍好比什麼都重要,隻要它在,掌門真人總要給碧湖峰些顏麵。”
……
……
碧湖峰頂有座極強大的禁陣,湖水看著清美,卻不知隱藏著多少凶險。
趙臘月猜到井九要帶自己去哪裡,但是湖心島上那座宮殿乃是青山禁地,即便她是青山峰主,未經允許也無法進入。
她忽然感覺到井九走了,轉身望去卻發現他還在原處,隻是已經沒有任何氣息。
這裡說的氣息不止是呼吸,包括毛孔的舒張,血液的流動。
井九就像是變成了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
趙臘月知道他有這種能力,不以為異。
當初在劍鋒上,左易想要殺她的時候,他便是這樣悄無聲息地出現。
但她沒有這種能力,如何才能通過這座禁陣,還不驚動碧湖峰裡的人?
井九遞給她一個東西。
那是個翠綠色的小竹牌,約摸麻將牌大小,看著很尋常,沒有散發任何氣息。
神奇的是,當趙臘月接過這張綠竹牌,碧湖四周的禁陣忽然消失了,或者說在她的麵前開了一條通道。
趙臘月想到某種可能,吃驚問道:“難道這是掌門令牌?”
除了掌門令牌還有什麼可以讓青山裡的禁陣失效?
井九說道:“不是。”
趙臘月翻過那塊翠綠色的小竹牌,發現畫著一隻錦雞。
她好奇問道:“這是什麼?”
井九說道:“妖雞。”
趙臘月覺得有些耳熟,這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
……
……
烈日當空,平湖無風。
清澈的湖水忽然微微拱起,漫上銀色的沙灘,然後退回。
井九與趙臘月從湖水裡走了出來,身上出現蒸汽,走了數步,衣服便乾了。
碧湖峰頂正對著青山大陣的某處靈眼,雲雨常集,雷電不斷,像此時這樣的天氣極少。
野貓們都從樹林裡、宮殿裡鑽了出來,趴在湖邊的沙灘上曬太陽,畫麵看著很是壯觀。
井九與趙臘月向殿宇走去,那些野貓眯著眼睛,也不理會。
趙臘月感受著前方傳來的威壓,想著傳聞,心情有些緊張。
離殿宇越近,那道威壓便越清楚。
隻是這道威壓究竟來自何處?
井九走到殿前的石階上坐下。
一隻白貓趴在那裡,淩亂的長毛上麵到處都是灰。
趙臘月心想難道就是這位?
看著白貓的臟毛,她想起以前自己的頭發,緊張的情緒消解了些,走了過去,看了井九一眼。
井九示意她不用害怕,對那隻白貓說道:“她是現在的神末峰主,叫做趙臘月。”
白貓沒有睜開眼睛,依然懶洋洋地趴著。
井九對趙臘月說道:“青山鎮守白鬼,你也可以叫它劉阿大。”
趙臘月心想果然如此,斂神靜氣,認真行禮。
青山鎮守的輩份要比掌門真人高很多,可以說是青山萬年不亂的根基。
她隻是覺得鎮守的名字實在是太過農家。
白鬼睜開眼睛,看了趙臘月一眼,眼神很是漠然而且懶散。
忽然,它的眼睛亮了亮,斜了井九一眼。
——你挑的繼承者居然是個姑娘,難道終於想明白了飛升沒意思,還是人間好玩?
井九不知道它在心裡想什麼,說道:“今後多照顧。”
白鬼把頭擱回軟綿綿的前爪上,懶得理他,心想一次又一次,我又不是看孩子的。
井九說道:“我來有事。”
白鬼心想都是廢話,不然你來做什麼。
井九說道:“反正你每天就是睡覺,要不要去我那邊去睡?”
白鬼斜了他一眼。
不說雷魂木,隻說碧湖峰頂可以聚雷,可以落星,我去你那個什麼都沒有的什麼峰上,吃啥?喝啥?
“不用太久,短則三年,慢則五年,如果你願意,寶樹居還碧湖峰一半。”
井九說道:“碧湖峰一代一代服侍了你這麼多年,想來你也不忍看著他們吃苦。”
白鬼眼睛微眯,不知道在想什麼。
井九的手落在它的身上。
白鬼瞳縮如針,毛發也如針般豎了起來。
感受到它散發出來的恐怖威壓,趙臘月很緊張。
井九神情不變,摸了摸它。
白鬼閉上眼睛,再次認命。
井九的手落在它的頸間,忽然抓緊,把它拎了起來。
白鬼霍然睜開眼睛,再也無法忍受,喵的一聲,便準備出手。
忽然,它發現自己落在了一個溫暖所在。
趙臘月的懷裡。
白鬼猶豫了會兒,用臉蹭了蹭,又用前爪踩了踩。
感覺不錯,很軟。
它心軟了,覺得井九的說法有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