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弟子站在石柱上,隔著百餘丈而站。
年少的那位來自碧湖峰,承意上境。
中年弟子則來自天光峰,乃是墨長老的二徒,早已破境入了無彰。
境界間的差距很難彌補,三年前井九在洗劍溪擊敗顧清,本就是很少出現的事情。
承意境界弟子的飛劍能在數十丈內來去自如,無彰境弟子的飛劍殺傷距離則是數倍於此。
按道理來說,那位碧湖峰弟子沒有任何取勝的機會,但他怎會認輸?
一道明亮的劍光穿過百餘丈的距離,來到他的身前。
碧湖峰弟子無法反擊,隻能馭劍而起,險之又險地避開,劍元疾轉,用最快的速度向前方飛去。
他必須拉近與對方之間的距離,才能發揮出自己飛劍的威力。
那道明亮劍光折回,再次斬落。
碧湖峰弟子馭劍向石林下方的雲霧裡遁去,再次極其危險的避過這一擊。
那道明亮劍光擦著石柱而過,帶出的石屑就像陣小雨。
看著這幕畫麵,石林下方響起一陣驚呼。
人們很是欣賞那位碧湖峰弟子的勇氣,卻也很擔心他的安全。
要知道雲霧遮蔽視線,馭劍在其間穿行,很是危險,隨時有可能撞上石柱。
“來了!”忽然有人喊了聲。
雲霧裡的某處忽然隆起。
碧湖峰弟子馭劍而出,距離那位天光峰師兄隻有十餘丈的距離,身周雲霧繚繞,其間隱有電光。
他在雲霧裡便已經準備好了,凝集了全身劍元,就為了最後這一擊!
天光峰弟子看著這幕畫麵,眼裡露出一抹欣賞的神色,毫不緊張,兩指一並,劍訣再出。
那道明亮的劍光忽然在雲霧上方出現,仿佛一直等在那裡一般。
碧湖峰弟子來不及反應,強行馭劍一轉,重重撞到一根石柱上。
一聲悶響,石柱自巍然不動,那位弟子滿臉是血,昏迷不醒,向著地麵落下。
不待師長前來救援,天光峰弟子踏劍而下,在他落入雲霧之前便接住了他。
峰間響起一陣喝彩聲。
……
……
第一輪試劍已經進入中段。已經結束的試劍裡,天光峰與碧湖峰的弟子表現最為優異,與往年的情形相仿,雲行峰的戰績也不錯,昔來峰與適越峰還是不擅長劍爭,兩峰的弟子們加在一起也隻贏了三場,有些令人意外的是,今年清容峰的表現非常糟糕,被派出來的七名女弟子竟是全部都輸了。
自有適越峰的師長為那些輸了的弟子醫治,那些弟子雖有些失望,臉上卻看不到太多負麵的情緒。獲勝的弟子也沒有露出驕傲的情緒,畢竟是同門之爭,而且要知道除了幺鬆杉,兩忘峰的弟子們都還沒有登場。
接下來走到場間的那個高大身影,引發了一些議論。
這名身材極其高大的弟子叫做簡若山,兩忘峰排名四十六,更出名的是——他是簡若雲的弟弟。
簡若雲,兩忘峰排行第四,是三代弟子裡毫無疑問的強者,劍道修為極高,也頗受同門尊敬。
兩年前,柳十歲在濁水昏迷不醒被送回青山,帶隊的簡若雲因為看管不力被上德峰罰入石室幽禁半年。當時就有很多人覺得太沒道理,其後隨著柳十歲醒來,被懷疑偷吃了鬼目鯪妖丹,弟子們更是覺得簡若雲受了委屈,頗為他不服。
簡若山的境界實力不如他的兄長,但能在兩忘峰裡有一席之地,當然也不能小覷。
很多弟子都在想,不知道是誰的簽運這般糟糕會抽中第二個兩忘峰弟子。
簡若山忽然說道:“我想指名。”
聽著這話,弟子們有些吃驚。
青山試劍按照抽簽的順序進行,也有例外,那就是指名挑戰。
既然是指名挑戰,自然沒有誰好意思選擇比自己弱的同門,隻會選擇公認境界實力在自己之上的對手。
簡若山準備指名挑戰誰?
人們注意到,他的視線已經落在崖間那九座石台上,心想難道他要挑戰同峰的師兄?
石台上坐著的都是各峰師長,隻有兩忘峰弟子可以被選擇。
簡若山看著最遠處的那座石台,麵無表情說道:“我指名井九……師叔。”
人群嘩然。
在井九與師叔兩個詞之間,簡若山刻意停了很長時間,誰都聽得出來他的敵意。
很多弟子想起來那個傳聞,據說井九與柳十歲曾經是一對主仆,難道簡若山是想要為自己的兄長出氣?
無數視線落在井九的身上。
井九沒有反應,依然看著遠處那條山道。
簡若山冷笑說道:“怎麼?井師叔不敢應戰嗎?”
遲宴走了出來,沉聲說道:“你想以下犯上?”
做為上德峰的長老,他有資格依照門規否決這次指名挑戰。
弟子們卻有些不服。
現在沒有人知道井九的真實境界到底為何,但他終究是公認的劍道奇才,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是……師叔。
以此來看,簡若山挑戰他有什麼問題?
井九依然沒有理會,隻是看著遠處那條山道。
被無視的簡若山很是憤怒,以為他是想混過去,更是不恥,說道:“你……”
他的話沒有說完便被打斷。
遠處的山道上傳來了一道詭異的聲音。
那聲音非常刺耳,就像是兩把劍在不停地撞擊摩擦。
弟子們循著聲音望去。
一道身影在山道上出現。
那個人很瘦,劍袍破舊,套在身上隨風飄蕩。
隨著行走,弟子們看清楚了他的臉。
那人臉色蒼白,眼窩深陷,發如野草。
奇怪的是,他的雙腳上明明沒有鐐銬,但當他行走時,鞋底與青石之間卻會有金屬摩擦的聲音響起。
石林四周響起一陣驚呼。
“柳十歲!”
“他怎麼來了!”
已經兩年時間。
他一直在天光峰崖後的石室裡,從來沒在出來過。
曾經的天生道種,漸漸被人遺忘。
今天,他卻忽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就像一隻鬼。
趙臘月神情微凜。
長老們神情微變。
他們從那道聲音裡聽出了一件事情。
行走之間,自有劍音。
這是劍意粹體初成的征兆!
趙臘月在劍峰苦修多年,才修成劍意焠體。
柳十歲在天光峰自囚石室,又是怎麼練成的?
趙臘月望向井九,想知道他的反應,也想得到一個答案。
井九關心的卻是彆的事情,喃喃說道:“那張小黑臉居然白成了這樣,這是多少天沒曬太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