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寒離開了。

談不上光彩，因為他敗了。

堂堂域主，昔日開天第一王，敗在無量道祖一根手指之下。

也談不上不光彩，因為除了無量道祖之外，並無第三人知道。

周寒離開的時候，很沉默。

在敗的那一瞬間，他仿佛豁然開朗一般，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當年出生的時候，一個人在一片洪荒大地上生活了很多年。

那片洪荒大地非常危險，有各種可怕的天災，也有很多凶悍的生靈。那個時候，他並不強大。

需要拎著方天畫戟，終日跟各種生靈作戰。

還要想方設法躲避那些天災。

所以那個時代，他活的很苦。

他一度以為，整個天地間，就隻有他一個異類。

那時候，他腦子裡，甚至沒有人類的概念。

直到有一天，他在洪荒大地上，沒一頭洪荒異獸擊敗，眼看著就要被那異獸所吞噬，成為人家的腹中餐。

一個人，從天而降，救了他，把他從那片洪荒大地上帶走。

是那個人告訴他，他是人，並且給他取了個名字，叫周寒。

一個野孩子，就這樣，跟著那個人，離開了出生地，離開了那個洪荒世界。

後來，那個人又帶著他，在各種各樣的世界，帶出來各種各樣跟他一樣的人。

徐振、林雪鬆、何守成……

一個又一個。

組成了後來的左七右七，組成了最初的班底。

所以他們這群人，都如兄弟姐妹一般。

那個人，是他們共同的老大。

像是兄長，也像是父親，因人而異，因材施教，教會他們各種修行功法。

最後帶著他們，來到了天宮世界。

在那裡，周寒他們見到了更多跟他們一樣的生靈，後來知道，這種生靈，叫做人，而他們，都是人族的一員。

所以周寒一直都認為，他們就是開天辟地最初的那一群人。

老大也沒解釋過這件事，他們也沒問過，都是這麼認為的。

生而為人，便要為人族而戰！

所以，他們大戰界魔。

最終將界魔從混沌域中趕出去。

老大也加冕為王！

成為混沌域主！

但在後來，左七右七這群人，其實都懷疑過，他們到底是不是開天辟地第一批的人。

因為那個時候，他們就已經知曉了這個世間，還有許許多多的隱世大能。

那些人似乎從來不會踏足人間，那些人高高在上。

無論是他，還是其他左七右七那些人，都不喜歡那些隱世大能。

人間有難，你們還藏在暗中不肯出來。

算什麼好漢？

所以，儘管老大當年就曾說過，混沌域的曆史出現過斷層，文明有過反複，輪回不可測，但他們依然沒有太過在意。

後來在無儘的戰爭中，包括老大自己，也很少再說這些事情。

畢竟，這跟戰爭無關。

直到今天，周寒全力一擊，竟然被無量道祖一指所阻。

驚愕震撼之下，周寒想到了這些。

難道說，無量道祖這種生靈，真的是早於我們的那個文明的人？

可為什麼，這種強大的存在，在整個混沌域陷入危難之際，卻不肯出手？

周寒想不通。

而且感到憤怒。

他自然沒說楚羽的一眾親人，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哪怕他把那群人送進原本屬於他留給自己的退路世界裡，這種事，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不到最後時刻，不到萬不得已那一天，他自然不會把這種事說出來。

混沌域，一定要在我的掌控中，才有未來。

也隻有徹底統一，沒有任何後顧之憂，我才能分出精神，去對抗隨時可能出現的界魔大軍。

周寒歎息，有種：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的感觸。

罷了，你無量道祖能護得住楚羽一時，還能護得住他一世不成？

周寒本來也沒想過要殺楚羽，想的也是控製住楚羽，讓各種未知的、不可控的事情，不要發生。

他既然在無量道祖那裡，那麼，在某種程度上，也可以算是被軟禁了。

你無量道祖想要獲得那氣數，也得看你有沒有那本事才行！

如果楚羽敢從無量道祖那裡出來，那麼周寒自然有的是辦法找到他。

周寒麵無表情的回了王城。

司馬俊雄求見！

這速度……差不多是掐著時間來的吧？

身為自己麾下豪門的子弟，竟然暗中出手搶奪九葉草，然後還要嫁禍到楚羽身上去。周寒對這種人，沒有任何好感。

至於他為什麼求見，周寒更是心知肚明。

想要打探他有沒有帶走楚羽！

“不見。”周寒冷冷一句。

在外麵滿心歡喜，等待著域主誇獎的司馬俊雄頓時傻了眼。

他看著前來通報的人，瞪大眼睛，一臉認真的道：“你是不是沒說明白？”

那人冷著臉，看著司馬俊雄：“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司馬俊雄臉色一冷，眼中閃過一絲怒色。

心說你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域主麵前的一條狗！也敢跟我這麼說話？

司馬家，在整個混沌域，都是最為頂級的豪門。

像司馬俊雄這種子弟，從小就隨隨便便都可以見到域主周寒。

甚至在一些不太重要的私下裡場合，他還可以叫周寒一聲叔叔！

不然的話，司馬俊雄也沒那麼大膽子在謀算九葉草之後，光明正大的把這件事捅出來。

他覺得，在域主眼中，他司馬家的分量，是無數九葉草也比不了的！

他來見周寒，其目的自然就是邀功。同時也想羞辱楚羽一番。

所以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周寒居然不見他。

這是什麼情況？

他敢在心裡麵鄙視通報之人是一條狗，卻沒膽子在這種地方腹誹周寒。

所以隻能灰溜溜的離開。

離開王宮的一瞬間，司馬俊雄突然間腦子裡靈光一閃，心說：不會是域主在師尊那裡吃虧了吧？

這個想法一生出，便被他自己掐滅。

不可能的！

域主是什麼境界？師尊才什麼境界？

彆看被尊為道祖，但那不過是大家的尊稱罷了。

從拜無量道祖為師，迄今為止，司馬俊雄甚至從來都沒見過道祖出手。

而且道祖座下，也沒有特彆出眾的弟子。

也正因為這個，司馬俊雄才會如此信心滿滿。

可如果……是自己想錯了呢？

那個念頭，雖然被他瞬間掐滅，但卻像是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一樣。

很快又在他腦海中死而複生。

如果，真的是域主在師尊那裡吃虧了呢？

這個可能，讓司馬俊雄有種身體冰冷的感覺。

他決定，要回一次家族，他要親自問一問老祖宗。

司馬俊雄回到家族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求見老祖。

司馬家的老祖，說起來也是一個傳奇人物。

當年楚域主帶著左七右七橫掃混沌域的時候，老祖司馬無忌就已經在楚域主麾下身居高位了。

不過，司馬無忌是文官，並不需要在戰場上拚殺！

在那個時代，司馬無忌就已經開始幫著楚域主主持後方。

戰爭是需要大量的錢糧的！

對於修行者，他們的錢糧，就是各種修行的資源。

沒有資源，拿什麼跟人家打？

沒有後勤保障，憑什麼跟人家打？

憑借一腔熱血和勇氣嗎？

所以，司馬無忌在那個年代，雖然沒有成為左七右七那樣耀眼的人物，但戰後也是被封王的存在！

實打實的一方諸侯！

如果通過這些，認為司馬無忌隻是一個文人，那就錯了。

修行界，沒有真正的文人，隻有強大的修士！

司馬無忌的戰力究竟有多強，司馬俊雄這個後輩並不清楚，但他卻聽父親說過，老祖宗如果真的上戰場，未必就比左七右七差！

所以司馬俊雄想要趕緊麵見老祖宗，問一問這裡麵到底發生了什麼。

司馬家的老祖宗，也不是那麼容易見的。

不過司馬俊雄是他這一代最優秀的年輕晚輩。

所以老祖宗見了他。

說起來，司馬俊雄已經很久沒有見過老祖宗了。

老人家功成名就之後，就過起了半隱居的生活。尤其在周寒上位之後，更是把大權交還了回去。

周寒沒忘舊情，將這權力又交給了司馬家當時的年輕一輩。也就是司馬俊雄的爺爺。

司馬無忌隻在家族最重要的日子裡出現，露露臉之後，很快就會離開。

所以對司馬俊雄來說，老祖宗也是有點陌生的。

但他已經顧不上了。

因為這件事弄不好，會牽連到整個司馬家身上！

他甚至有可能乾了一件兩麵不討好的蠢事！

“見過老祖宗。”

見到司馬無儘的瞬間，司馬俊雄老老實實的跪下磕頭。

“起來吧。”

司馬無忌衝他點點頭。

坐在那裡的司馬無忌，白發白眉，下巴上一尺多長的白色胡須，看著慈眉善目。

就像一個長壽的老人，從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令人不適的氣息。

“有事情？”司馬無忌看著麵前的家族小輩，聲音平和的問道。

“是，有事請老祖解惑。”司馬俊雄說著，便將之前發生的事情，跟老祖宗說了一遍。

這當中，司馬俊雄甚至沒有敢隱瞞半點，包括弟弟司馬俊宇的死，包括他圖謀九葉草不成，想要新仇舊恨一起報，才把這件事捅到了周寒那裡，全都給說了出來。

說完之後，司馬俊雄有些忐忑的看著老祖。

不知為何，司馬俊雄看著依舊平和的老祖宗，似乎……有點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