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頭今天過來是特地向羅獵稟報消息的,他派人打聽了消息,滿洲分舵舵主劉洪根目前被抓了起來,關押在奉天的一座監獄,罪名是謀殺。據說是懷疑他和年前發生的刺殺日本商人佐藤一雄案有關。
羅獵心中暗忖,在他離去之前,將盜門委托給兩人管理,一是劉洪根,他負責北方,二是常柴,他負責南方,現如今常柴不知所蹤,而劉洪根也以殺人罪被抓,而這一切都是在陳昊東重出江湖之後發生的,應該不會是巧合。
老秦頭道:“我聯絡了滿洲分舵的弟兄,有許多骨乾都被抓走了,現在人心惶惶,難道這就是咱們盜門的劫數嗎?”
羅獵道:“你不用擔心,盜門不會有事。”
老秦頭點了點頭道:“現在門主回來了,一切都好了。”
突如其來的一場寒流,讓奉天一夜之間又回到了寒冬臘月,馬路上結了一層薄冰,來往車輛行人都小心翼翼的,然而仍舊有人不時地滑到,大帥府前的路段昨天還灑過水,路麵跟鏡子一樣,這裡成了重災區,副官氣得正在門口嗬斥幾名衛兵,指揮他們向冰麵上鋪設稻草。
眾人正在忙著的時候,一輛黑色轎車駛了過來,衛兵上前將轎車攔住,車窗落了下來,身穿黑色大衣帶著墨鏡禮帽的羅獵冷冷看了那衛兵一眼:“大帥在不在?”
幾名衛兵被羅獵的氣勢給震住,慌忙去通報副官,副官大搖大擺地來到車前:“大帥不是什麼人都能見的,你提前有約嗎?”
羅獵將一張名片遞給了那副官,副官接過名片,發現名片是用純金製成。先聲奪人,羅獵深諳心理之道,那副官接到名片,注意力壓根不在羅獵的名字上,內心中已然對來訪者多了幾分尊重。
羅獵道:“我和大帥是老朋友,勞煩這位兄弟幫我通報一聲。”
那副官點了點頭,轉身去了,不一會功夫就見他回來了,神情更多了幾分恭敬,示意門前衛兵放行。
羅獵將車停好,那副官已經過來主動為他拉開了車門,恭敬道:“羅先生,大帥在三樓會客廳等您,我為您引路。”
羅獵笑了笑,這副官顯然也是個有眼色的主兒。
徐北山聽聞羅獵來訪也是吃了一驚,他已經有些年頭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他是羅公權的義子,也是他的大徒弟,從這方麵來論,他應當叫羅獵一聲師侄,即便是沒有這層關係,他也欠羅獵一個人情,羅獵曾經救過他的兒子家樂,這件事是抹煞不掉的。
徐北山曾經聽過羅獵失蹤的消息,一個失蹤那麼多年的人,突然現身,肯定是有原因的。
親眼見到羅獵徐北山方才相信眼前人並非冒充,隻是眼前的羅獵比起印象中瘦了許多,臉色也顯得蒼白,徐北山哈哈大笑,他比起幾年前身體越發硬朗了,隻是新增了一些白發。
羅獵微笑道:“師伯!”
徐北山聽到他稱呼自己為師伯而不是大帥就明白羅獵這次是要人情的,他迎上前去,雙手在羅獵的肩頭拍了拍道:“賢侄,這幾年你去了哪裡?怎麼連一點消息都沒有?”
羅獵道:“一言難儘啊,遇到了一些麻煩事,所以一直抽不開身,直到現在方才有時間前來拜會師伯,還望師伯不要怪我。”
徐北山道:“一家人說什麼客氣話。”他拉著羅獵坐下,讓侍衛官去泡茶,又叮囑道:“去明湖春給我訂最好的位子,中午我爺倆兒要好好喝上幾杯。”
羅獵也不是空手前來,先把送給徐北山的禮物呈上,乃是一塊手表。
徐北山也是見過世麵的人,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他客氣道:“賢侄,這禮物實在是太隆重了,我不能收,不能收。”
羅獵道:“師伯千萬彆跟我客氣,也不是什麼貴重禮物。”
徐北山客氣了一下也就收了下來,喝了口茶道:“家樂前幾天剛去北平,他還特地提到了你。”
羅獵道:“他現在應該已經是個大小夥子了。”
徐北山笑道:“可不是嘛,長高了也變帥了,比我都高,也懂事了,說起來多虧了你。”他隨身帶著兒子的照片,找出照片拿給羅獵看,羅獵接過一看,昔日的小家夥如今真成了一個魁梧少年,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女兒,此番回來還沒有來得及見她,如果小彩虹知道自己回來了,該不知要有多高興。
羅獵道:“恭喜師伯後繼有人。”
徐北山嗬嗬笑了起來,然後又搖了搖頭道:“我在他眼中就是個土包子,老嘍!”
羅獵道:“誰不知道您是滿洲赫赫有名的大帥。”
徐北山道:“有名無實罷了,這些年罵我的倒是真不少。”
羅獵故意道:“有嗎?誰敢啊?”
徐北山道:“罵我勾結日本人,罵我賣國求榮,多了去了。”
羅獵道:“這我倒是有所耳聞。”
換成彆人對他說這句話,徐北山早就翻臉了,可他知道羅獵不是普通人物,也沒那個必要跟他翻臉,他故意道:“賢侄,連你也這麼想?”
羅獵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也都有自己的選擇,我這個人向來對政治沒什麼興趣,與我無關的事情我也懶得過問。”
徐北山道:“你來找我沒彆的事情?”他才不信羅獵隔那麼久突然出現就是為了探望自己這個師伯。
羅獵道:“我有幾個朋友被抓了。”
徐北山麵不改色道:“誰啊?”
羅獵道:“劉洪根,您聽說過沒?”
徐北山道:“這個人啊,我還真聽說過,這可是殺了日本商人佐藤雄一的嫌疑犯。”
羅獵道:“這麼嚴重啊?”
徐北山道:“相當嚴重,他是你朋友啊?”
羅獵點了點頭道:“師伯知道我跟盜門的關係吧?”
徐北山若是說不知道那肯定是裝傻,羅獵是盜門門主的事兒早已傳遍江湖,徐北山是江湖出身,對江湖上的事兒一直都有留意,他歎了口氣道:“這事兒,我還真幫不了你。”
羅獵道:“不好辦那就算了,我總不能為難師伯,要不您安排我見見他們?”
徐北山本以為羅獵會求自己放過他們,想不到羅獵以退為進,安排羅獵和幾人見麵倒不是什麼難事,徐北山點了點頭道:“沒問題。”
劉洪根作為重型犯被關押,本以為到死都不會有人前來探望,可沒想到居然有人來探望自己,更沒有想到來探望他的是失蹤三年的門主羅獵,劉洪根見到羅獵,如同看到了救星,隻叫了聲門主,就喉頭哽咽地說不出話來,其中有感動也有慚愧。感動的是羅獵能來看他,慚愧的是自己有負羅獵所托,非但沒把盜門發揚光大,甚至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羅獵道:“劉大哥,吃了不少苦吧?”
劉洪根滿臉傷痕,在獄中被嚴刑拷打,不過他至今仍然沒有承認,他苦笑道:“吃苦不怕,就怕被人冤枉,那小日本真不是我殺的。”
羅獵點了點頭道:“知道,無怨無仇的,殺人也得要有動機。”
劉洪根道:“門主您回來就好了,這幾年咱們群龍無首,我也沒什麼本事,現在鬨到這種地步真是沒臉見您。”
羅獵道:“話不能這麼說,時局動蕩,在這種環境下能帶著兄弟們吃飽飯已經很不容易了。”
劉洪根歎了口氣道:“我連長老的葬禮都沒來得及參加。”
羅獵壓低聲音道:“我師父是被人害死的。”
劉洪根聞言一怔,臉上浮現出怒不可遏的神情:“怎麼會這樣?”
羅獵道:“我懷疑盜門新近出現的一連串事情全都是有人精心策劃的陰謀。”
劉洪根道:“讓我查出是誰在背後搗鬼,我一定不會放過他。”說完他又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也隻能是說說罷了,自己現在根本就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羅獵看出他的頹喪,安慰他道:“你不用擔心,總會找到脫困的辦法。”
劉洪根道:“彆管我了,他們硬要把罪名安在我的頭上,死的是日本人,這罪名不輕。”他低聲將分舵關鍵人物的聯絡方法告訴羅獵。
徐北山料到羅獵不會輕易放棄,果不其然,羅獵很快就第二次拜訪了他。
這次是在家裡,羅獵仍然沒有開門見山直奔主題,而是跟徐北山談論過去,說了一些爺爺當年的事情,徐北山是一隻老狐狸,認為羅獵是想用感情綁架自己,他故意岔開話題道:“賢侄啊,你見過大世麵,對當今國內局勢怎麼看?”
羅獵道:“當今的形勢我說不太好,不過以後的大勢我卻能夠肯定。”
徐北山道:“哦?說來聽聽。”
羅獵道:“用不了多久,各國列強都會被趕出去,咱們中國還是咱們中國人自己當家做主。”
徐北山道:“說的容易。”
羅獵道:“中華上下五千年,被強敵侵略無數次,又有哪次沒有取得了最終的勝利?”
徐北山想了想道:“那是過去,刀槍對刀槍,弓箭對弓箭,現如今咱們還用土槍土炮,人家都是飛機大炮輪船,還沒等看到人家的影子已經被炸得血肉橫飛。”
羅獵道:“師伯現在的做法是最大限度地保存實力了?”
徐北山被他問得沉默下去,他歎了口氣道:“得過且過,這世上最好當的就是英雄,振臂一呼,慷慨就義,可真要這麼做,又有什麼意義?”
羅獵看出徐北山有他自己的盤算,他對目前的境況應該是不滿的,可是因為實力所限,他無法和日本人抗衡,如果公開對抗等待他得隻能是全軍覆沒,所以他才虛與委蛇,正因為此,徐北山得到了一個漢奸的罵名,從徐北山的言語中能夠看出他是在等待機會。事實上他就是一個功利主義者,希望儘可能地減少損失,博取最大的利益。
羅獵道:“若是人人都像您這麼想,恐怕整個中華早已淪陷了。”他這句話說得不可謂不重,徐北山沉默了好半天都沒有說話。
羅獵道:“咱們還是彆談國事,師伯,您給我兜個底兒,劉洪根的案子是不是有確鑿的證據?”
徐北山道:“有證據,但不夠充分,不過日本人想讓他死。”麻煩就在於此,如果此案涉及得不是日本人,就算劉洪根真殺了人,徐北山也有辦法讓他無罪開釋。
羅獵道:“師伯,我不瞞您,這件事我已經讓人查出了眉目,有人在背後搞鬼,針對盜門的幾大骨乾下手,劉洪根隻是其中之一。”
徐北山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可這事兒的確有些棘手。”
羅獵道:“家樂最近頭疼病有沒有犯過?”一句話就將徐北山問得愣住了,老奸巨猾如徐北山馬上意識到羅獵不會平白無故的這樣問,說起來家樂的頭疼病已經困擾他多年,幾乎每年都會間歇發作,為此他找了不少的醫生,可始終查不出病根,幾年前,羅獵曾經和家樂見了麵,那次之後的確有所減輕,可並未除根。
徐北山意識到羅獵應該在當年留了一手,心中頓時有些不高興,他認為羅獵心機夠深,居然利用這種方法來要挾自己。
羅獵原本並沒有這個意思,他對家樂的狀況非常清楚,拋開家樂是否是徐北山的親生骨肉不言,風九青已經將這個意識深植於徐北山的心中,在他看來家樂就是自己的親兒子無疑。
至於家樂的頭疼病,歸根結底是風九青在他的腦域中藏入了了黑日禁典的意識,甚至連家樂自己都不清楚這個秘密,羅獵上次和家樂見麵時利用自己的精神力儘可能地幫助家樂減輕腦域中的壓力,可是羅獵當時做不到徹底修複他的腦域,而現在羅獵擁有了玄冰之眼,已經可以治愈家樂。
如果沒有劉洪根的事情,羅獵同樣會幫助家樂,連他都沒想到局勢的發展會將治療家樂的事情變成了一個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