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獵道:“我倒是有些線索,安翟的失蹤案應該和盜門有關,此前的縱火案也是一樣。”
劉探長是個明白人,點了點頭道:“我馬上將此列為調查的重點,聯絡黃浦所有警署,重點排查盜門的犯罪事件。”
羅獵道:“那就拜托劉探長了。”
羅獵回到家,葉青虹已經給法國領事蒙佩羅打完了電話,電話中蒙佩羅答應將查案日期寬限到七天,這已經是蒙佩羅能給的最大人情,畢竟張淩峰身份敏感,如果他在法租界出了事情,必然會引起整個法租界上層社會的震動,甚至會驚動國和國之間的外交層麵。
葉青虹放下電話,向羅獵道:“真搞不懂你,那個劉探長值得你那麼幫忙?”
羅獵道:“他這個人還算厚道,瞎子的事情還得靠他給我引導風向。”
葉青虹笑道:“陰險!”
羅獵挨著葉青虹坐下,端起麵前的咖啡,葉青虹道:“涼了,我給你換一杯。”
羅獵搖了搖頭道:“彆麻煩了,到底是誰劫持了張淩峰呢?”
葉青虹道:“他這個人一直自視甚高,自命風流,其實還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彆看在外麵目空一切,可在他父親張同武麵前根本抬不起頭來,張同武倒是一直儘力栽培他,可他不爭氣,在滿洲指揮了幾場和徐北山部的戰鬥,都以失敗告終,否則張同武也不會讓他到黃浦來。”
羅獵道:“張淩峰骨子裡倒不是什麼壞人。”
葉青虹道:“那個張淩空是他的堂兄,張家在滿洲的形勢不好,徐北山在日本人的支持下勢力不斷壯大,現在蒼白山大半都落在了他的手中,張家控製的北滿地盤不斷縮小,所以他們才會提前向黃浦轉移財產,這是為了將來有可能敗走滿洲鋪後路。如果張淩峰爭氣,張同武又何必將這種事情交給侄子去做?”
羅獵道:“案情很複雜啊。”
葉青虹道:“你什麼時候對破案也有興趣了?難道是受了那位美女神探的影響?”
羅獵看了她一眼道:“我怎麼聞到醋味兒?”
葉青虹擰了他耳朵一下,輕聲道:“你怎麼看?”
羅獵指了指茶幾上的報紙道:“從表麵上看,這趙虎臣的確有最大的嫌疑,張淩峰動了他的女人,趙虎臣為了這張顏麵也必須要出這口氣,綁架報複都合情合理。”
葉青虹點了點頭,巡捕房按照這條線索去查或許會有收獲。
羅獵道:“可這麼明顯的事情,我們能夠想到,彆人也一定能夠想到,趙虎臣也不是傻子,現在滿城風雨,張淩峰出任何事,第一嫌疑人都會是他,你覺得他會那麼乾嗎?”
葉青虹道:“這種窮凶極惡的人物搞不好會知難而上。”
羅獵道:“不排除這個可能,不過張家的仇人實在太多,遠的如滿洲的徐北山,近的有法租界的白雲飛。”
葉青虹點了點頭道:“這些仇人都可能利用這次的事件。”
葉青虹有些擔心道:“你說張淩峰會不會有危險?他畢竟幫過我的。”彆的不說在當初對付肖天行的事情上,如果沒有張淩峰的幫助,葉青虹也很難順利達成目的,雖然葉青虹對張淩峰的追求很反感,可她仍然將張淩峰當成了朋友。
羅獵道:“這樣吧,我去跟白雲飛談談。”
葉青虹道:“你懷疑白雲飛?”
羅獵微笑道:“如果排除了他的嫌疑,那麼搜查的範圍也會縮小,你說對不對?”
白雲飛聽聞羅獵前來拜訪,讓人將他請了進來,管家常福將羅獵帶到了白雲飛的身邊,白雲飛正在擺弄他剛剛得到的一套茶海,上好的金絲楠木,經過茶水的潤澤更顯露出金黃色的紋路,一套汝窯的精美茶具擺在其上,相得益彰。
白雲飛笑道:“羅老弟,你來的正好,看看我這套茶具怎麼樣?”
羅獵道:“我是個外行,反正您白先生看得上眼的東西都是不可多得的寶貝。”
白雲飛道:“這可稱不上什麼寶貝,跟皇宮大內之物不能相提並論。”他話中有話,分明還惦記著翡翠九龍杯和東山經,而且白雲飛也和多數人一樣,認定是羅獵把安翟轉移了出去。
羅獵在白雲飛的對麵坐下,耐心看著白雲飛慢條斯理地泡茶,白雲飛泡茶的手法非常嫻熟,一看就知道在這方麵進行過專門的研究,羅獵又想到他曾經的舞台經曆,這巧妙的手法應當和他的戲劇功底有著相當的關係。
白雲飛將泡好的一杯祁紅遞給了羅獵,羅獵嗅了嗅茶香:“白先生喜歡紅茶?”
白雲飛道:“我是個懶人,這套茶具剛剛拿出來,紅茶開片兒更快。”
羅獵道:“看來我運氣不錯,一不小心就拔了個頭籌。”
白雲飛端起茶盞,品了口酒道:“羅老弟的運氣一直都不錯。”
羅獵道:“原來白先生一直那麼看我。”
白雲飛道:“我始終認為,人活在這個世界上,能有多大成就,一半運氣,一半本事,很多時候運氣比本事更重要。”羅獵道:“白先生的話總是那麼充滿哲理。”
白雲飛笑道:“我的想法而已,你未必認同。”
羅獵道:“白先生覺得自己的運氣如何?”
白雲飛道:“也算不錯,可我總覺得上天對我不公,我這個人是不是太貪心了?”
羅獵笑道:“人若是沒有貪欲,這個社會又怎能進步?整個人類曆史其實就是由貪欲書寫。”
白雲飛道:“這話我讚同,如果從老祖宗開始就安於現狀,那麼又豈會有今日之發展?”
羅獵品了口茶:“我喜歡用白瓷茶具喝紅茶。”
白雲飛道:“回頭我送你一套德化白瓷。”
羅獵的目光掃到了一旁的報紙:“白先生在看新聞啊。”
白雲飛笑道:“最近才關心,而且新聞讓我格外開心。”羅獵道:“可不可以讓我分享一下您的開心。”白雲飛道:“張淩峰被人給劫持了,你說我應不應該開心?”他大笑起來,笑聲止住之後又道:“羅老弟,你說這是不是報應呢?他們張家非要踩到法租界來,那麼大的公共租界還不夠他們折騰?”
羅獵道:“白先生這話也就是咱們自己人說說,若是讓外人聽到了,指不定會說什麼?”
白雲飛道:“說什麼?我害怕他們說什麼?難不成還有人要把張淩峰失蹤的事情懷疑到我的頭上?”
羅獵道:“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就算你沒做過,可一個人說你做了,兩個人說你做了,一傳十十傳百,到最後你就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楚。就像安翟的事情,明明是被人劫持,卻到處傳言是我把他給藏了起來,這道理跟誰去說?”
白雲飛道:“一個人如果太在意彆人的說法就做不成大事,你我都不是這樣的人。”
羅獵道:“白先生,我今天來,是想求您幫我一個忙。”
白雲飛點了點頭道:“隻要不是讓我幫忙救張淩峰,其他的事情都好說。”他是聰明人,羅獵還未來得及開口就先把他的要求給擋回去。
羅獵笑了起來:“白先生真是厲害啊。”
白雲飛道:“咱們認識多少年了,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羅老弟,你宅心仁厚,你能以德報怨,可我不能,我欠你的人情,但是不欠張淩峰的,你也不欠他,當初在我府上,如果不是你救他,他當時就死了,可事後呢,他恩將仇報,居然不肯為你作證,不要告訴我你已經忘了這件事。”
羅獵道:“他也不是恩將仇報,他的確沒看到當時的狀況。”
白雲飛道:“老弟啊,張淩峰乾的事兒犯了江湖大忌,我隻能答應我不會落井下石,至於幫他,我是絕不會去做的。”
羅獵道:“那咱們就不提這事兒,我還有一件事。”
白雲飛不由得一愣,他才知道羅獵還有後手,自己剛剛說過隻要不是讓他幫著救張淩峰,其他的事情都好說,這下等於自己給自己設了一個圈套,苦笑道:“羅老弟,還是你厲害。”
羅獵笑道:“白先生千萬彆擔心,也不是什麼太為難的事情,最近虞浦碼頭經常發生失竊事件。”
白雲飛道:“虞浦碼頭位於公共租界……”說完他就忍不住笑了起來:“得,這事兒我幫你解決。”
羅獵道:“我聽說是盜門的人從中作祟。”
白雲飛望著羅獵,心中猜測著他的想法,其實葉青虹拿下虞浦碼頭,讓公共租界的許多勢力眼紅,失竊的事情未必一定是盜門在做,而羅獵說得如此肯定,他的意思是……
羅獵道:“白先生可否幫忙給他們施加一些壓力。”
白雲飛明白了,羅獵這是要借自己的手來打壓盜門,白雲飛道:“咱們是朋友啊,你好不容易向我開了口,這事兒我總不能不答應。”
此時常福走了過來,恭敬道:“老爺,外麵有個姓常的女偵探,想見您問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