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獵點了點頭道:“離開九幽秘境之後,我的失眠症就開始不斷加重,隻要入睡就會反複做噩夢,我甚至……”他停頓了一下方才道:“甚至幾次夢到過那具紅衣女屍。”
顏天心並沒有感到特彆的驚訝,她折了一根枯枝扔入篝火之中,外麵已經是一片漆黑,風聲越來越大,入夜後的大漠氣溫急劇降低,幸虧他們有這堆篝火。
顏天心道:“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那冰棺中的紅衣女屍其實大有來頭。”
羅獵皺了皺眉頭,他對此早有感覺,否則顏天心又怎會選擇護送那口棺材不遠千裡來到這裡。
顏天心這才將龍玉公主的事情娓娓道來,羅獵越聽越是心驚,想不到在冰棺背後竟然還有一段這樣的故事。神碑現,龍女出,群山崩,江河枯,保太平,歸故土。原來關於蒼白山發生的事情,歌謠中早有記載。他和顏天心親眼見到了那塊漂浮於九幽秘境的禹神碑,而接下來紅衣女屍重見天日,蒼白山火山爆發,歌謠中的預言一一兌現。
目前雖然未見江河乾枯,可如果一旦兌現,必將生靈塗炭,民不聊生。想要解除噩運的唯一方法就是護送龍玉公主的遺體返回故土,而現在他們所在的地方正是古西夏國的所在。
顏天心道:“按照我爺爺在羊皮卷中的記載,若是龍玉公主的遺體一旦出現在人世間,必將為人世帶來接連不斷的災禍,唯有將她的遺體送回西夏國的天廟,方能解除這些魔咒。”
羅獵道:“那羊皮卷現在何處?”
顏天心道:“暫時交由卓先生保存。”提起卓一手,顏天心不禁一陣難過,她從未想到這位被自己視為親人的長輩居然會背叛自己。
羅獵從她突然沉默就已經覺察到她心中的失落,岔開話題道:“我和吳先生約好,隻要我們脫困,明日中午就在卡納河灣相見。”
顏天心點了點頭,她已經從羅獵那裡得知了兩人的計劃,雖然羅獵成功找到了自己,並將她從地牢中救出,可吳傑那邊的進展尚不清楚,畢竟吳傑是一個盲人,他即便能夠劫持馬永卿,可是帶著馬永卿逃離新滿營又談何容易。輕聲歎了口氣道:“都是我太過冒失,連累了你們。”
羅獵道:“你也不必太過自責,吳先生有過人之能,他雖然目不能視,可他的感知力卻是出類拔萃,我相信他已經從新滿城逃出去了。”
顏天心卻沒有他這樣的信心。
羅獵道:“那口棺材如今在什麼地方?”
顏天心搖了搖頭道:“我不清楚,馬永平為人狡詐,他應該察覺到那口棺材很不尋常,消息封鎖很嚴,我隻擔心他打開了那口棺材,他並不知道會產生怎樣的後果。”
羅獵道:“就算打開那口棺材也不算什麼壞事,他看到裡麵是一具屍體,自然就沒什麼興趣,說不定會主動將棺材下葬,這裡已經是西夏國的地界,龍玉公主也算回到了故土,入土為安,或許一切的詛咒全都就此解除。”
“沒用的,根據羊皮卷的記載,除非將龍玉公主的遺體送往天廟安葬,否則她的怨氣不會化解,咒怨自然不會解除。”
羅獵道:“你當真相信這世上有詛咒之說?”
顏天心道:“我隻是記得龍玉公主的遺體現身之後,我的幾名手下就接連厄運不斷,我們千裡迢迢將她的遺體運到這裡,現在已是盛夏,開始我們還擔心她的屍體會在中途腐爛,可是……”她望向羅獵,一雙美眸流露出惶恐的光芒:“你此前有沒有見過有誰的遺體會不經特殊的處理卻長時間保持不腐。”
羅獵曾經親眼見到過龍玉公主的遺體,當時他認為龍玉公主之所以能夠保持生前的容貌,全都是因為低溫所賜,一旦屍體脫離了冰棺的保護,很快就會腐化,顏天心的這番話讓他也頗為不解,唯一可能的解釋就是屍體經過特殊的防腐處理。
羅獵安慰顏天心道:“龍玉公主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個死人,人都死了,詛咒也就會不複存在。”
顏天心道:“羊皮卷上記載,那神碑……其實並非偶然出現在那裡,乃是為了鎮住龍玉公主的冤魂,一旦龍玉公主的遺體離開了九幽秘境,那麼神碑就自然起不到作用,龍玉公主她……她會複活……”
羅獵怔怔地望著顏天心,如果不是她親口告訴自己,羅獵一定會認為這是一個荒誕至極的謊言,顏天心不會欺騙自己,死而複生?怎麼可能?一個人失去生命又怎麼可能重新來過?
顏天心道:“我知道你不會相信,可是我的父親,我的爺爺,我的祖上,世世代代都在守護著九幽秘境,他們就是為了避免這件事的發生。”
羅獵不由得想起了他們在九幽秘境之中的經曆,如果沒有親身經曆,誰也不會相信裡麵的一切。顏闊海甘心隱姓埋名隱居於九幽秘境,還有那些和他一起守靈的武士,顏天心的話為他們的堅守做出了最好的解釋。
顏天心道:“羅獵,無論怎樣我都要找到那具棺槨,一定要在七月十五之前將龍玉公主的遺體送往天廟安葬。”
七月十五中元節,也是中國傳統意義上的鬼節,顏天心不會隨便選擇一個日子,這一天對她而言代表著一個期限,根據羊皮卷中的記載,在這一天冤魂的能力將會發生驚人的蛻變,隻要過了這一天,冤魂就獲得了無可匹敵的力量,再也不可能將之控製。
顏天心隻是描述羊皮卷中的內容,她相信祖上不會隨便傳一個謊言給後人,羅獵凡事卻都習慣於用科學來解釋,顏天心所轉述的一切實在是玄之又玄,用科學道理根本無法說通。父親植入體內的那顆智慧種子已經在悄然中豐富著羅獵方方麵麵的知識,既便如此他仍然無法相信一具千年古屍能夠複生,更無法相信什麼詛咒的效力可以持續數個朝代。
距離七月十五還有接近一個月的時間,無論羊皮卷上記載的事情會否發生,時間對他們來說還是充裕的,他們應當來得及找到龍玉公主的屍體。隻是目前他們人手不足,即便是加上吳傑,也不過區區三人,憑他們三人對抗馬永平的近萬軍隊,他們根本沒有任何的勝算。
雖然雅布賴山上還有一千多名族人,可是顏天心又怎能忍心讓好不容易才獲得安寧的族人跟隨自己去冒險,更何況這並非是人數能夠決定勝負的爭鬥。
羅獵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那幫兄弟,如果他們在,想必能夠讓自己如虎添翼,而今即便是發電報給他們,恐怕短時間內他們也無法來到這裡,而且前兩天有消息傳來,因為黃河決口衝毀了西行的部分路段。
而今之計唯有團結周圍的力量,依靠他們現有的人力找到並奪回龍玉公主的遺體。
馬永卿在黎明時蘇醒,她感覺自己做了一個極其漫長的夢,依稀記得夢中的情景,好像有人在用針紮自己,睜開雙目,看到自己正躺在一個陌生的帳篷內,掀開蓋在身上的毛毯,發現自己身上的衣物好端端的,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將帳篷扒開一條縫隙,看到外麵綠草茵茵,不遠處有一條波光粼粼的大河曲折經過,在帳篷的正前方,一個身穿長衫的男子手中拄著一根竹杖迎風而立。
馬永卿不禁有些慌張,她從未見過這個人,這裡也不是帥府,不是新滿營城內的任何地方。她伸出右手在左腕上用力掐了一下,疼痛提醒她並非處於夢境之中,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現實。
馬永卿提醒自己務必要冷靜下來,她在帳篷內四處搜索,尋找能夠使用的武器,幾乎搜遍了每一個角落,方才找到一塊用來壓帳篷的石頭。再次向外偷偷望去,看到那長衫男子已經在草地上盤膝坐了下去,朝著朝陽的方向一動不動,仿佛已經入定。
馬永卿掀開帳篷,躡手躡腳來到外麵,那男子似乎並未察覺,馬永卿來到他的身後,鼓足勇氣舉起石塊準備砸落下去。就在此時那男子突然開口說話了:“顏夫人喜歡在彆人背後暗算嗎?”馬永卿吃了一驚,石塊高舉過頂卻不敢砸落下去。
那男子緩緩轉過頭來,墨鏡遮住他的雙目,雖然如此仍然能夠判斷出他是一個盲人,這名男子正是吳傑,他在大帥府眾目睽睽之下擄走了馬永卿,並將她一路帶到卡納河灣,這裡是他和羅獵此前就約定見麵的地點。
馬永卿隻覺得對方身上似乎擁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威懾力,他雖然是個盲人,可自己卻感覺到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逃不過他的眼睛,馬永卿顫聲道:“你……你是什麼人?”
吳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馬永卿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問完之後她頓時又意識到自己的問話有些多餘,如果對方不知道自己是誰又怎會劫持自己?更何況他極其清楚地稱呼自己為顏夫人,他顯然是知道自己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