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現在最為麻煩的是方克文在白雲飛的手中,以白雲飛的性情絕不會輕易放手。方克文現在的狀況猶如一個溺水之人,哪怕是一根救命稻草,隻要讓他看到希望他都會牢牢將之握住,白雲飛在乎得隻是方家的碼頭,至於小桃紅母女的性命對他而言其實並不重要。
眼前的局麵形成了一個怪圈,盤根錯節,錯綜複雜,方克文已經深陷其中,想要破局除非能夠將小桃紅母女營救出來,否則落入任何人的手中,都會利用他們來要挾方克文,從這一點上來看,白雲飛和蘭喜妹並無本質的區彆。
兩人肩並肩默默地走在夜晚的馬路上,遠離和平大戲院之後,遠離了人群的喧囂,整個天地頓時變得清淨了。葉青虹不緊不慢地走著,帶著綿羊皮手套的雙手拎著她精致奢華的手袋,羅獵開始的步伐很大,可後來為了配合身邊人的節奏,不得不縮小了步子。
葉青虹看出他應當是有事,急著把自己送回住處,索性故意放慢了步伐,羅獵看出了葉青虹的用意,從口袋中掏出了香煙。
葉青虹道:“是不是跟我在一起的時候特彆無聊?”
羅獵笑了起來,夜色中滿口潔白整齊的牙齒賞心悅目的雪亮,葉青虹詫異於這個煙鬼居然還能夠保持如此成色的牙齒,她之所以決定戒煙一是為了保護嗓子,二是為了牙齒的美觀著想,無論任何時代,明眸皓齒都是一個美女的標配。
羅獵又將那盒煙塞了回去,輕聲道:“脫險之後,現在最想得就是去泡個熱水澡,然後好好睡上一覺。”
葉青虹道:“所以趕著送我走?”停頓了一下又道:“其實你大可甩手離去,我可以一個人走回去。”嘴上說著放任羅獵離去的話,可左手卻從手袋上轉移開來,主動挽住了羅獵的手臂,宛如情侶一般偎依在他的身邊。
羅獵知道他和葉青虹的真實關係絕不可能像他們此刻所表現出的那樣,葉青虹這樣做的目的也不是為了向自己示好,她的行為更像是一種溫柔的綁架,不過無論她的動機怎樣,在這寒冷的夜裡還是帶給羅獵一些暖意。
葉青虹道:“其實白雲飛不想讓你繼續插手方克文的事情。”
羅獵點了點頭,在方克文落在白雲飛手中之前,白雲飛還表現出和自己合作的願望,可是現在的局勢已經完全改變,白雲飛掌控了方克文,他當然沒有和自己繼續合作的必要。
葉青虹道:“你還堅持要管?”
羅獵道:“如果我不幫他,恐怕小桃紅母女就沒什麼指望了。”羅獵絕不相信白雲飛會不惜代價保住小桃紅母女的性命,他和蘭喜妹一樣,都想得到方家的碼頭,一旦達到了目的,方克文也就失去了利用的價值,到時候彆說是小桃紅母女,甚至連方克文自己的性命都無法保證。
葉青虹抬頭看了看羅獵,夜色柔化了他的輪廓,卻無法軟化他的決心和勇氣,葉青虹的內心怦然一動,她下意識地握緊了羅獵的手臂,向他又靠近了一些,小聲道:“剛才你和那個巡捕說了什麼?”
羅獵沒有回答。
葉青虹道:“就算你不說我也能夠猜到,我能夠讀懂唇語,你是不是想去日租界?”
羅獵本以為葉青虹隻是故意詐自己,卻想不到她果然得悉了自己和董治軍的對話內容,猶豫了一下方才道:“綁匪中的一個據說常去日租界的神戶院。”
葉青虹道:“那還猶豫什麼,咱們去那裡將那名綁匪抓回來,或許能夠從他的口中問出小桃紅母女的下落。”
羅獵有些詫異地望著葉青虹,他並沒有聽錯,葉青虹說得是咱們,如果他沒有理解錯誤,葉青虹要陪他一起去做這件事。
鬆雪涼子駕駛著那輛黑色的雷諾轎車駛向仁慈醫院,方康偉這個不爭氣的廢物在這種時候又給她增添了一個大麻煩,雖然鬆雪涼子對這個名義上的丈夫極其厭惡,可是在這張牌還沒有發揮全部的能量之前,她還不能將之一腳踢開。
禍不單行,今晚發生在和平大戲院的槍擊案等於揭開了戰爭的序幕,鬆雪涼子不用花費腦筋就能夠推斷出這場槍擊案的罪魁禍首,一定是白雲飛,他終於沉不住氣了,率先挑起了這場戰爭。戰爭一旦打響就一定要分出勝敗,絕無打和的可能。
鬆雪涼子忽然放緩了車速,她從後視鏡內看到了一輛尾隨自己悄然而行的黑色雷諾,和自己所駕駛的這輛車幾乎一模一樣。
鬆雪涼子皺了皺眉頭,她突然深踩油門,轎車驟然加速,宛如離弦的利箭般向前方道路駛去。後方的雷諾轎車同時加速,頓時暴露了跟蹤的本意。
鬆雪涼子在前方的路口一個急轉,轎車在白雪覆蓋的路麵上一個甩尾漂移,在刺耳的輪胎摩擦聲中改變了方向,車身拐過九十度的直角,進入右側的街道。
黑色雷諾車的駕駛者顯然沒有鬆雪涼子這樣嫻熟的駕駛技巧,先行減速,然後方才拐入了街道,當車身完全進入了右側的街道,方才看清鬆雪涼子的那輛車就橫著停在道路的中心,車窗已經搖下,鬆雪涼子美麗精致的麵孔冷若冰霜,手中特製勃朗寧在暗夜中閃爍著金色的光芒,嫵媚的雙眸迸射出陰冷的殺機,她果斷扣動扳機,子彈連番射了出去,擊碎了那輛黑色雷諾轎車的擋風玻璃。子彈穿透玻璃瘋狂傾瀉在駕駛者的身上,駕駛者處於保護自己的本能反應,用力扭轉方向盤,雷諾轎車的頭部重重撞在了左側的牆體之上。
鬆雪涼子將彈匣內的子彈全部射光,然後推開車門跳了出去,黑色和服被風扯起,仿佛一麵飄揚的戰旗,她迅速更換了彈夾。
此時車內三名被撞得頭破血流的追蹤者推門逃了出來,鬆雪涼子一槍將右側那人擊斃,另外兩人利用車身的掩護躲過鬆雪涼子瘋狂的射擊,迅速掏出他們的武器準備向鬆雪涼子展開反擊。
鬆雪涼子大步奔跑起來,奔跑中嫻熟地更換彈夾,用密集的子彈壓製得對方抬不起頭來,在距離雷諾轎車還有三米左右的時候,她一個箭步跨了出去,然後右腳蹬地,利用地麵的反作用力騰躍起來,左腳踏在轎車的頂部,從她現在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兩名追蹤者的位置。
這兩名追蹤者顯然沒有料到鬆雪涼子竟然擁有如此彪悍的戰鬥力,舉槍準備射擊,鬆雪涼子一槍瞄準了其中一人的頭頂,子彈灌頂而入,那名追蹤者的呃頭顱宛如西瓜一樣爆炸開來,鮮血和腦漿迸射了同伴滿頭滿臉。
不等那人開槍,鬆雪涼子抬腳踢飛了他的手槍,舉槍瞄準了對方的額頭,蓬!的一槍,那人如同遭到一記重拳,腦袋甩鞭般迅速後仰,然後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鬆雪涼子望著車內,那名司機身中數彈,身體被卡在座位上用力掙紮著,看到鬆雪涼子一步步接近了自己,他臉上的表情寫滿了惶恐。
鬆雪涼子歎了口氣卻沒有開槍,而是掀開旗袍將鍍金勃朗寧插回大腿外側的槍套之中,然後轉身向自己的汽車走去,那名司機想不到鬆雪涼子居然這樣容易放過了自己,內心暗自慶幸,可就在這時,他看到鬆雪涼子頭也不回地向自己做了一個拋物的動作。
手雷在空中翻滾,循著標準的拋物線軌跡從車窗進入了轎車內。
火光伴隨著驚天動地的爆炸閃亮在夜空之中,爆炸引發的氣浪化成了熱風向四麵八方湧去,鬆雪涼子黑色的和服隨風舞動,一縷淩亂的秀發因風貼到了她的腮邊,她整個人被爆炸的光芒強調出一個枚金色的輪廓,如此妖嬈多姿,如此嫵媚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