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威霖也不客氣,羅獵既然不願休息,他就去睡,總不能陪著這廝熬夜,他們這個團隊必須要保證旺盛的戰鬥力,而且這趟征程實在是太辛苦了。
羅獵往篝火中又添了一些劈柴,看到幾位同伴都已經進入了夢鄉,每個人睡姿各異,不過看得出他們睡得都很沉,畢竟都經曆了一天的辛苦跋涉。
幸福對有些人很簡單,可是對有些人卻遙不可及,如果自己能夠安安穩穩一覺睡到天亮,想必也是一種幸福。羅獵很快又否定了這個念頭,即便可以像他人一樣安眠,可是醒來之後呢?是否醒來之後就能遺忘心中的痛苦?其實他心中早有了答案。
顏天心卻在此時睜開了雙目,看到坐在火邊陷入深思的羅獵,此時的羅獵收起了平時的調侃和玩笑,表情沉靜,目光深沉。
比起他玩世不恭的表象,顏天心更欣賞他此時的沉默如金,也許現在才是他真實的一麵,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處世方法,顏天心遇到不想回答的問題,不想麵對的人會選擇保持距離,而羅獵卻會選擇收藏自己,他擁有一顆極其強大的內心,即便是遇到天大的事情,仍然可以笑看風雲,談笑自如。
羅獵終於意識到顏天心正在悄悄觀察著自己,他抬起頭,捕捉到顏天心不及逃離的目光,顏天心猶如偷東西被人抓了個正著一般,剪水雙眸之中泛起慌亂的漣漪。不過她瞬間就已經平靜了下來,重新鼓起勇氣,毫不示弱地望著羅獵。
羅獵雖然年輕可是他的經曆卻並不少,早已明白女人是這世上最不講理的動物,即便是她理虧,也會很快找出占理的理由,單純如麻雀,複雜如葉青虹,冷血如蘭喜妹,高傲如顏天心全都不會例外。
風蕩山穀,宛如一頭洪荒巨獸,奔騰咆哮,肆意衝撞,外麵的世界已經完全被風雪統治。顏天心和羅獵對望了一會兒,直到羅獵主動示弱將腦袋耷拉了下去,方才滿意地裹緊了毛毯,準備再度睡去,可是她剛剛閉上眼睛就聽到外麵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炸響。
顏天心瞬間坐了起來,羅獵已經大步向殿門奔去,而此時尚在熟睡的其他三人也這聲巨響驚醒,揉著惺忪的睡眼搞不清發生了什麼事情。
顏天心緊隨羅獵的腳步奔了過去,靠近殿門一股強風吹得她下意識地低下頭去,羅獵伸手扶住她的肩膀,避免她單薄的身軀被風吹走,兩人向外麵探出頭去,卻見漫天飛雪的夜空中,突然劃過一道紫色的閃電,他沒有看錯,的確是閃電,那道紫色的閃電從空中扯破天幕,擊碎雪花直射地麵,在中途卻仿佛被人硬生生扭轉了方向,劃出一道不可思議的弧線,然後岔開數十個分支,拍擊在頭頂的山峰上,將滿是白雪的山峰瞬間染成了淡紫色。閃電過後,又是一個炸雷響起,震徹心扉,讓他們的內心為之一顫。
閃電將顏天心的俏臉映照得蒼白如紙,她從未經曆過這樣詭異的天象,常言道:雷打冬,十個牛欄九個空,冬天打雷絕不是好事,冬日乃是萬物藏伏之季,天地之氣閉藏,冬日驚雷,陽氣外泄,萬物遭殃,這絕不是好兆頭。
羅獵首先想到的卻是雷暴的成因,雷暴通常出現在炎熱的夏季,地麵因為陽光直射而得到大量的熱能,低層空氣因此溫度上升,大氣上冷下熱的結構,從而給空氣儲存了大量的對流能量,一旦大氣層的穩定性遭到破壞,空氣就會開始上下運動,水汽上升到高空中形成冰晶,凝聚效應讓冰晶的重量不斷增長,一旦氣流承托不住,冰晶就會落下,水滴和冰晶粒子在運動激烈的雲城內會不斷接觸摩擦,產生靜電。
通常小水滴粒子攜帶正電荷,而其他大粒子攜帶負電荷。氣流和重力的作用最終讓正負電荷出現分離,這一過程持續發展,最終電勢能就會大到足可以穿透正負極之間的空氣,瞬間劇烈放電,響起雷聲。
可是到了冬季,太陽輻射提供的能量急劇減弱,滿洲地區緯度偏高,大氣乾冷,空氣中的水分受冷凝華,通常會生長成雪片降落到地麵,缺乏了上下運動的誘因,故而少有雷暴發生,當然如果氣溫偏高暖濕氣流較強,突然遭遇寒流的情況下,暖濕氣流被迫抬升,或許會發生雷暴天氣,但是這一特殊的條件無法和現在蒼白山的天氣狀況對應起來。
栓子三人也被雷聲吸引了過來,剛才的那輪雷聲過後,外麵重新歸於沉寂,風似乎小了許多,雪仍然在沒完沒了的下著。
栓子低聲道:“冬打雷,雷打雪!”他自小在蒼白山長大,卻從未聽說過有冬日打雷的現象發生,內心中也是異常惶恐,再大膽的人在自然的麵前都會表現出畏懼。這種畏懼發乎於內心,並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
顏天心輕聲道:“或許隻是偶然發生的狀況,大家不用擔心。”雖然是安慰同伴,可更像是安慰自己。她的話音剛落,外麵又被閃電照亮,這次空中的數十道閃電同時激發,有若瀑布飛流直下,在半空中陡然膨脹起來,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紫色光球,光球在接近地麵的時候迅速收窄,收放之間巨大的能量隨之釋放出來。
羅獵大吼道:“退後!”他展臂將顏天心攔住,躲在了石牆的後方,他在第一時間已經察覺到那團閃電射向了禹神廟,閃電在廟門外落下,旋即聽到一聲震徹天地的響雷,就炸響在他們的頭頂,地麵震顫起來,禹神廟也隨之震動,灰塵從大殿的頂部簌簌落下,他們聽到巨石崩裂的聲音。
陸威霖被頭頂落下的灰塵迷到了眼睛,恐懼占據了他的內心,他伸手想要揉眼睛的時候,聽到頭頂傳來轟隆隆的落石聲,羅獵抓住了他的手臂,大聲提醒道:“快逃,快逃!這裡就要塌了!”
他們沒命地向外麵衝去,甚至都來不及收拾他們的行裝,陸威霖滿臉是淚,倒不是因為嚇得,而是因為被迷入雙眼的灰塵刺激。
幾人剛剛逃出了禹神廟,禹神廟頂部半露在外麵的屋簷就轟然崩塌,正是剛才那聲炸雷擊中的地方。禹神廟的大殿完全是依靠山體雕琢而成,撐住屋簷的巨大石柱乃是就地取材,和屋簷並非一體,屋簷坍塌石柱失去了平衡,合抱粗細的石柱,向前方傾倒。
羅獵轉身望去,卻見巨大的石柱正向他們的頭頂傾倒而來,他們現在唯有奔跑,石柱還未完全倒下,就被另外一半滑落的屋簷砸中,因而斷成了數截,斷裂的石柱猶如車輪般加速向前方滾動,向亡命逃離的五人碾壓而去。
陸威霖的眼睛剛剛恢複正常,這就不得不來回奔跑,躲閃著從後方碾壓了而來的石柱,此時所有人都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兼顧同伴,他們隻能儘力躲避這場突如其來的天災,避免被石柱碾壓成泥。
阿諾好不容易才躲開了兩根斷裂石柱的碾壓,可是他已經奔跑到了懸崖的邊緣,身後還有一截石柱車輪般轟隆隆向他碾壓而來,阿諾再想躲已經來不及了,前方偏偏又無路可逃,他總不能從懸崖上跳下去,阿諾轉過身,望著飛速滾來的石柱,爆發出一聲絕望惶恐的大叫。
眼看就要將阿諾碾壓,石柱卻突然改變了方向,原來是地麵上的一個石塊改變了它運行的軌跡,石柱歪歪斜斜貼著阿諾的右肩滾了下去,阿諾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卻想不到關鍵時刻發生了轉機,嚇得他張大了嘴巴,整個人宛如泥塑一般呆在原地,等他意識到自己從生死邊緣爬了回來,這才摸了摸胸口準備離開,一塊拳頭大小的石塊偏偏不知從何處蹦了出來,砸在阿諾的腦門上,雖然不算太重,可是卻已經足夠讓他失去平衡,阿諾原本就站在了懸崖邊緣,他慘叫著雙手宛如車輪般揮舞,想要恢複平衡,可身體仍然不爭氣地向後方倒去。
兩隻有力的大手同時從左右伸了出來,分彆抓住阿諾的一隻手臂,卻是陸威霖和羅獵,他們兩人幾乎同時趕到,將阿諾從死亡的邊緣再次拉了回來。
幾人來到安全的地方,坍塌的禹神殿仍然籠罩在一片雪霧和煙塵之中。陸威霖此時方才想起自己連槍都沒顧得上拿出來,可是也沒什麼好遺憾的,五個人能夠齊齊整整地逃出來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
阿諾仍然驚魂未定,不停摸著自己的身上,檢查自己到底有沒有失去什麼部件。
羅獵和顏天心不約而同將目光投向夜空,他們不幸正處於雷暴區。如果雷暴再度來臨,他們就不會有剛才那樣幸運,雖然他們所在的區域不大,閃電應該不會再短時間內擊中同一區域。
顏天心道:“咱們儘快找一個避風的地方。”在剛才雷暴的對比下,風雪似乎也變得沒有那麼可怕。他們尋找藏身之處的時候,又有一道閃電劈中了附近的一棵雪鬆,雪鬆迅速燃燒了起來,還好這棵雪鬆距離其他的樹叢較遠,火勢不至於蔓延開來。
羅獵卻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幾次閃電全都擊中了禹神廟的周圍,仿佛雷電在事先鎖定了目標一樣。雷電的反折成為弧形,剛才威力巨大的球狀閃電,全都集中在他們附近,在閃電的末端無一例外地發生了偏移,羅獵曾經研讀過這方麵的知識,知道這種現象往往是地磁的作用,是地麵的磁場讓閃電發生了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