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六十二章:賢太子(1 / 1)

這文吏也沒有想到,一個不相乾的奧斯曼國,張部堂會突然過問起來,而且……還發了一通這麼大的脾氣。

他自是戰戰兢兢,覺得張部堂對於這奧斯曼王子甚是不友好。

於是乎便添油加醋起來。

“鴻臚寺那兒還奏報,說是這王子無所顧忌,喜歡到處向人討教和學習,甚至在討論時,還四處放出狂言,說是我大明……大明……的太子殿下……他說太子殿下,呃……大抵意思是,殿下隻知小節,卻不通大略,這樣的人,隻可以成為一個匠人,卻不能成為一代雄主。”

張升懵了。

“他……他居然這樣說,這也太……太……”

太字出口,張升後頭竟不知該說什麼好。

實在太……明智了吧。

畢竟,作為禮部尚書,張升偶爾也很看不慣朱厚照的,啥都去學,就不學一點實實在在的東西。

倒是這個奧斯曼王子,雖說惹得自己被一通訓斥,可是……他成日和讀書人廝混一起,四處向人探討和討教。

而且還批判太子的某些行為。

這……固然是放肆和大膽,實在有礙兩國邦交,可是……聽著怎麼這麼悅耳啊。

果然是……彆人家的王子啊。

此王子將來必成大器,說不定會是奧斯曼國的一代雄主。

當然,這樣的話是不能說出來的……

張升麵上繃著,淡淡道:“這太胡鬨了,我大明太子,豈是他可以議論的?鴻臚寺難道也不約束嗎?不過……此人也未嘗沒有一些明智之處,可有幾分聰明,卻萬萬不可沾沾自喜。還有……讓他們趕緊遞交國書,覲見皇上,成日在這京裡遊蕩,算怎麼回事?他到底是不是使節了?”

書吏聽得也是有些懵了。

部堂到底啥意思啊,這是誇還是罵來著。

張升突然又問:“此人和大儒以及士人結交,可有什麼深意?”

書吏道:“鴻臚寺那兒說,此人頗為向往我大明的富庶,他一直都在尋覓國家富強之道,認為這定與風俗和學問相關,因而與大儒和士人們交流,又和僧道們探討,甚至……還邀請儒生,他日隨他一道回國。”

張升頓時皺起眉頭,駭然道:“此王子野心勃勃,不可小看,他心向華夏,莫非也要效春秋時的趙國胡服騎射嗎?”

這胡服騎射的典故,是出自春秋趙武靈王時期。

當然,張升在此類比,說的是這奧斯曼王子因為向往大明,所以對華夏的學問以及宗教有了興趣。

書吏無奈的道:“這就不知了。”

張升看再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便道:“知道啦,你且去吧。”

張升坐在了椅上,等那書吏走了,麵上卻是陰晴不定。

不得不說,這位奧斯曼的蘇萊曼王子,給予了他極深刻的印象。

他心念一動,取了筆墨,下筆如飛,寫下了一封奏疏。

…………

溫室裡的試驗田,眼看著就要到收獲的時候了。

朱厚照就更加忙碌了。

每一個試驗田的數據,都需親眼看過才放心。

若是有什麼異常,還需親自走訪,這些日子,朱厚照渾身都是土腥氣,整個人頗有幾分土行孫的風采。

方繼藩請了朱厚照幾次,都是想讓朱厚照主持一下教坊司的事。

這在各縣招募樂者,建立劇團,已是刻不容緩,陛下都已經撥了銀子了,所有的一切都在蓄勢待發。

可教坊司現在歸鎮國府節製,自然而然需要太子殿下親自來拿一個主意,至不濟,你來做個橡皮圖章也好。

你的印呢?

催了幾次,朱厚照才姍姍來遲,卻是一臉氣憤的樣子,到了鎮國府,便見方繼藩施施然的坐著喝茶,七八個教坊司的官員則在下首垂立。

為首的教坊司奉鑾,區區九品官,見到了太子,激動得不得了,下意識的就跪下了,其他韶舞、司樂等官,就更加不入流了,紛紛拜倒。

唯有新任的右司樂吳家旺,卻沒有急著跪下,他畢竟是見過世麵的,當初……可是翰林。

如此一來,便顯得他鶴立雞群了。

於是朱厚照就注意到了吳家旺,皺眉道:“彆人都跪了,你為何不跪?”

吳家旺自覺得自己是和彆人不同的,臉上沒有絲毫畏懼之色,而是侃侃而談道:“太子殿下,禮記之中有言……”

他話說一半,倒是他的上官奉鑾急了,抬頭氣呼呼的盯著他,厲聲嗬斥道:“什麼禮記,你以為教坊司是什麼地方,教坊司這裡隻有皇上,咱們是管著樂者的,樂者是乾嘛的,是取悅人的,你說啥禮記?太子殿下麵前,你區區一個司樂,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混賬,跪下!”

這一番話,幾乎是指著鼻子罵人了。

可偏偏,這不入流的奉鑾,是在訓斥自己的下官。

翰林有翰林的規矩,翰林需要表現自己的風骨,因而做了翰林,可以時不時的顯得自己鶴立雞群。

可到了教坊司這裡,你算是什麼東西,這裡的規矩就是見了誰,隻要他還是一個官,你就得陪著笑,恨不得抱著人家的腿叫一聲爺,反正無論是什麼官,你的官階都比彆人低,高談闊論,表現風骨,你吃錯藥了嗎?

可這對吳家旺而言,這番話,卻不啻是奇恥大辱,他看了自己的上官奉鑾一眼,想說點什麼,可其他幾個同僚也跟著幫腔,他們也急了。

那左韶舞也厲聲道:“還站著做什麼,跪下呀,愚不可及。”

朱厚照聽著他們相互攻訐,倒是覺得挺有意思,也不插話,和方繼藩一道在一旁靜靜的看著樂。

吳家旺覺得自己委屈得要哭了,他吸吸鼻子,終是埋著頭,一臉羞憤的拜倒。

這奉鑾見他跪下,便鬆了口氣,一臉諂笑的對著朱厚照和方繼藩道:“太子殿下,齊國公,這司樂是新來的,許多規矩都不甚懂,還請殿下和齊國公莫怪。”

朱厚照嗯了一聲,倒是和氣的道:“本宮不怪,有什麼可怪的,本宮和一個司樂生氣?”

“是,是,是……”奉鑾高興得不得了,幾乎是手舞足蹈:“殿下真是英明啊,您如此大量,讓下官人等如沐春風,下官人等能見殿下與齊國公,這是三生之幸。”

說著,他紅著眼眶,哭了,哽咽道:“若是先父泉下有知,不知高興成什麼樣子,我的爹啊……您死的早啊,您若是晚死幾年,便可看到孩兒今日……見了太子殿下,見了齊國公啊……”

方繼藩坐在那兒,頓時身軀一震,心裡一句臥槽,這區區一個奉鑾,居然身懷絕技,我方繼藩,終究還是小看了天下英雄。

朱厚照見他要哭,反而不高興起來了,不耐煩的罵道:“哭什麼哭,被你這麼一說,好端端的地方變得森森然的,好像要有鬼來一般,住口。”

“是,是,下官隻是情不自禁,太子殿下莫怪。”

吳家旺悲哀的看著自己的上官,默默繼續保持著跪姿,而後腦袋埋下去,他想死……

緊接著,便是關於劇團的選拔了。

天下有樂籍的人不少。

現在將從這樂者之中選拔出人來,各個府縣的劇團如何建立,如何編排戲目,如何進行演出,這都是眼下急需的事。

其實辦法,方繼藩已經準備好了。

而朱厚照要做的,便是身為太子和鎮國公,一一表示同意即可,其他的,交給這些奉鑾、韶舞和司樂們去辦便可。

自然,朱厚照少不得要警告他們:“這是父皇交代下來的事,會有京察專門盯著你們,倘若是事情辦不好,又或者敢在其中徇私舞弊,到時可彆怪本宮扒了你們的皮,剝皮充草你們曉得吧,本宮的先祖最擅長這個。”

奉鑾嚇得臉都綠了,忙道:“不敢,不敢。一切都以太子殿下和齊國公馬首是瞻,下官們就是給殿下和齊國公乾雜活的,隻要是太子殿下和齊國公的吩咐,咱們拚了命去做即可,下官們是什麼東西啊,就是狗,彆的長處沒有,就是聽話。”

說著,他仰著臉,露出討好的笑容。

他竟說的朱厚照一愣一愣的,絲毫挑不出一點錯來,最後朱厚照隻好不耐煩的吐出一個字:“滾!”

奉鑾聽著也不慌,反而喜滋滋的領著他的佐官們出去了。

朱厚照還有點回神不過來,沉默了很久,才對方繼藩道:“這些官,怎麼和平時的官不一樣。”

“這是不入流的官。”方繼藩道:“京裡但凡是官,品級都比他們高,捏捏手指頭都能掐死他們,再者,管理樂者,本就卑賤,朝中無論文武和清濁,都瞧他們不上眼,若是不曉得察言觀色,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因而……最是圓滑。”

朱厚照卻是樂了:“若是人人都如此,本宮就省心了。老方,事兒算辦完了嗎?辦完了,本宮得趕緊著回去撥弄那試驗田呢,有幾處試驗田遭蟲害啦,這可馬虎不得,得去除蟲。”

方繼藩拉住了欲要離開的朱厚照,卻是認真的道:“殿下,稍等一下,有一件大事,卻需稟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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