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零三章:國計民生(1 / 1)

王不仕已經趕到了。

翰林們也隨之而來。

那位老翰林,看的臉都變了,嘴角輕輕抽搐著。

出了什麼事。

許多股票,都在紛紛下跌,卻隻有四洋商行一枝獨秀,不斷的攀升。

這分明是有大商家在不斷的拋售其他股票,汲取資金,而後重倉壓在四洋商行上。

許多股票一拋售,其結果……可想而知,可謂是慘不忍睹。

一開始,行情倒還穩得住,到了後來,有些股票,已經開始直接的腰斬了。

好在腰斬之後,局勢開始徐徐的回穩。

而那老翰林,卻是瞠目結舌。

銀子啊……這才多久……

卻看那四洋商行,卻已直接攀升了一倍,而且照著這趨勢,還在瘋狂的增長。

到底是什麼人,在背後不斷的推高價格。

那年輕的翰林柳金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停的在板自己的手指。

他這是在瘋狂的計算著自己買了多少四洋商行,現在這些股,已價值多少,可每一次,他勉強的計算出來,新的價格又出現了。

那老翰林不禁惱羞成怒:“並沒有利好啊,這肯定……肯定是有人背後操作,這……這……諸位不要慌,這是技術性的調整,四洋商行衝的這樣高,是有人故意推高,沒有大利好的情況,這分明……分明……”

王不仕對這一切,充耳不聞,他隻是抬頭,凝視著牆麵上的大盤。

此時他已確定,劉文善成功了。

王不仕心情複雜無比。

固然他的收益,可以增加不知多少倍。

可是……和劉文善相比,真是小巫見大巫啊。

那劉文善……未必比自己聰明,可是……他拜了方繼藩為師,不但受齊國公的點撥,撰寫國富論,而且,還被齊國公送去了佛朗機。

這是何等大的機緣,這又是何等大的功勞。

倘若當初……自己也上了船,又或者,自己也是劉文善,自己一定做的並不會比他糟糕吧。

可是注定了,劉文善想彪炳史冊,而自己……終究不過是個富家翁而已。

人生短短幾十年,他王不仕,不會被人記住,而劉文善卻能永垂曆史。

他在心裡深深感喟著。

人生的際遇,真是天差地彆,王不仕畢竟是傳統的讀書人,他雖也愛錢,可那四書五經讀的多了,內心深處,又何嘗不渴望大功業呢?

現在……看著同行的劉文善如此……自己內心深處,竟沒有喜悅,有的……卻是幾分失落。

他摘下了墨鏡,禁不住擦拭眼睛。

一旁,柳金水驚喜的道:“王學士,王學士……漲了,漲了……王學士,你哭什麼,莫非,是喜極而泣?”

這柳金水也想哭了,真是太開心了,從來沒這麼開心過,在短短的時間裡竟是掙了這麼多錢。

應該不僅僅是柳金水想哭,是買四洋商行的人都想哭。

這下賺大發了。

然而王不仕卻沒有立即回答柳金水,而是重新戴上了墨鏡,輕輕咬了一下唇,便開口道。

“隻是哀歎自己命運多舛,哀歎命運弄人罷了,哎……”

他聲音透著疲倦和沙啞,神情淡淡的,沒一點喜悅之色。

“哎……”

連歎了幾口氣,他便朝著柳金水搖搖頭。

那些跟著王不仕買了四洋商行的翰林們,本是個個喜笑顏開,紛紛圍攏上來,殷勤無比的模樣,可聽了王不仕的話,個個麵上驚訝,有人笑容逐漸消失:“王學士的意思是,現在見好就收,四洋商行到了現在,已是見頂了,得趕緊拋售?”

王不仕見著一群興奮的人,心裡有種說不出的疲憊,他一臉倦容的朝他們搖頭,淡淡道:“不,這才隻是開始。”

說著,背著手,對於大盤,已經沒有了多大的興趣,轉身便走。

許多人想圍著他繼續求教,可又舍不得大盤,卻隻好眼睜睜的看著王不仕逆著人流而行,最後,消失在熱情的人流之中,留下了一個寂寞的背影。

老翰林還在跳腳,非常的不甘心。

他曾起心動念,想要拋售掉手裡的股,可發現賣不掉,因為恐慌式的拋售迫在眉睫,越是拋,越是助長了頹勢。

反觀四洋商行,依舊還是飄紅,竟是一柱擎天一般。

聽著柳金水等人興奮的呼喊,老翰林腦子有點懵了,真的不敢相信這件事實,他便喃喃安撫自己。

“這是背後有人操作,沒有利好支撐,肯定是要跌的。”

…………

弘治皇帝一大早,升座於奉天殿。

內閣和各部的人都來了。

所議的,正是最新的一條鞭稅法。

劉健、李東陽、謝遷人等,還有各部的尚書,如歐陽誌、馬文升、張升等,大家都賜了坐。

而太子朱厚照也被叫了來,如此重要的國家大策,讓太子聽一聽也好。

方繼藩開設新政,許多稅法,都是方繼藩的門生起草,方繼藩也一大早,拎了來,不過方繼藩明顯一臉倦容,隔三差五的打著哈欠,像是沒有睡夠。

這引來許多人的側目。

方繼藩似也識趣,忙是一副抱歉的模樣,朝著眾人擠出一抹淡淡笑意:“昨夜看書,到了三更。”

劉健有點惱火,這家夥的哈欠,打斷了自己好幾次話了。

劉健便捋須,凝視著方繼藩,微笑問道:“不知讀的什麼書?”

方繼藩想了想,便笑嗬嗬的回答劉健。

“四書五經,還有資治通鑒。”

劉健:“……”

似乎也挑不出毛病,這個回答很妥帖。

挑不出問題,劉健隻好不在跟方繼藩計較,而是繼續奏陳。

“陛下此前定下的章程,老臣下發給各部以及各地的布政使司,反饋來的意思,卻是參差不齊……有的認為如此甚好的,也有人頗有疑慮……”

弘治皇帝若有所思,目光不由在眾人身上遊走,最後才皺著眉說道:“朕前些日子,也見了他們上來的奏疏,確實是頗有爭議,歐陽卿家……”

弘治皇帝說著,不禁看向歐陽誌。

歐陽誌沉默片刻:“臣在。”

弘治皇帝凝視著他,眼眸裡透著期待。

“歐陽卿家怎麼看呢?”

歐陽誌陷入了思索。

這是弘治皇帝最欣賞他的地方。

許多人都愛表現,皇帝問起來,生怕皇帝不知自己博學一般,有啥問題,都搶著答,唯獨歐陽誌,卻是老神在在,不疾不徐。

歐陽誌沉吟道。

“陛下,各地的情況不同,因而不可一蹴而就,此次新稅推及天下,勢必要因地製宜,因時製宜,朝廷已有了大方向,現在,就是根據不同區域進行調整的事了,臣以為,應廣泛派遣欽差,於各地欽查,前些日子,臣在保定時,聽說陛下設了統計司,何不讓統計司派出人員,以欽差的身份,先了解到地方的民情和各方麵的數據,陛下再做決斷。這等事,萬萬急不來,一旦出了亂子,百姓們就要吃苦頭的。行新政,需大膽,更需勇於任事。這是因為,若是不夠意誌不夠堅決,則定會動搖,動搖的多了,事也就辦不成了。”

歐陽誌頓了頓,接著又繼續說道:“可是推廣新政,卻需瞻前顧後,要再三觀望,慢慢的推敲,更需如履薄冰,萬不可想當然,更不可一概而論之。”

弘治皇帝眼前一亮。

是了,統計司。

差一點兒,弘治皇帝卻是忘了統計司。

弘治皇帝笑意滿滿的朝歐陽誌點了點。

“卿家所言,甚合朕心。朕還以為,你在保定推廣新政,已是卓有成效,還當你定是巴不得將這新稅製立即推行天下才好,原來,你竟如此穩妥。”

弘治皇帝看了劉健一眼,征詢劉健的意見:“劉卿家認為可行嗎?”

劉健也是讚同歐陽誌的方法,不禁開口說道。

“如此甚好,此某國之言。”頓了一會,他便補充道。

“老臣以為,可以照著這個方子,朝廷這邊,再想一想,章程呢,再修一修,百官們再議一議;另一邊統計司委派人員,分赴各地,再做一次詳實的調查,各省布政使司,還有各府、各縣,也讓他們集思廣益,多陳一下地方民情,這是百年大計,急不來的。”

弘治皇帝心裡鬆了口氣:“朕還是急了,總以為,這有好處,便巴不得推及天下……現在看來,還是有些冒進。”

他側目看了方繼藩一眼,見方繼藩一臉疲倦的樣子,咳嗽一聲。

方繼藩立即打起精神,朗聲道:”吾皇聖明,吾皇萬歲。”

弘治皇帝凝視著方繼藩:“……”

搖搖頭,露出苦笑。

正說著,蕭敬匆匆的入殿:“陛下,陛下……”

弘治皇帝皺眉,目光掃向蕭敬。

蕭敬拜倒:“陛下,天津衛傳來快報,說是有船隊回來,這回來的船隊,乃四洋商行,他們從佛朗機,回來了。”

弘治皇帝大吃一驚:“回來了?”

蕭敬激動的說道:“何止是回來,此番抵港,已是震動了天津衛,他們帶回來了無數的金銀,數不勝數,據說,金銀都堆砌成了山,一座又一座,連綿不絕,望之令人生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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